8、梦里春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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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大夫，文思重重叹了一口气，就像想把所有忧愁和晦气都随着这一叹都吐出去一样。
阿青撅着嘴巴满脸不高兴地说：“你不乐意什么？人不是救回来了吗？”
人是救回来了，可是花了她足足一百两银子啊！文思心疼地数着剩下来的五百两银子，不知道这点钱够她们俩走到鹤栖山吗。好人不好做啊。
那个不知名男人还昏睡在床上，浑身上下包裹着白布，让他看上去就像一具新鲜的木乃伊。木乃伊脸上的血污已经擦去，很遗憾的仍旧肿得恐怕连他亲妈都认不出来。文思也不指望浮肿消退以后会出现一个帅哥，因为她甚至怀疑那不是浮肿而是该人本身就长成那样。
阿青这个死小孩就有点像现代伦理剧里那种幼年被男人骚扰过后对男人非常厌恶的女孩子，一直臭着一张脸。文思不耐烦了说人家睡着好好的又不会起来和你抢饭，你发什么神经？
大概说到重点了，阿青闭上了嘴，埋头吃饭。
文思把男人换下来的衣服仔细摸了个遍，除了一封信、一把乌木匕首、一块铁牌和一些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古怪东西外，半个铜板都没有。不知道是哪家的强盗打劫的，还真够彻底。
折腾了一天，文思也累坏了。这个身体虽然比以前要健康了一些，但是长时间劳动还是容易犯点头昏眼花腿抽筋等毛病。大夫说病人伤得很重，能不能好要看他的造化，这是屁话。不过文思就因为这话得通宵守在床前。
阿青吃饱后就去隔壁睡觉了，文思百无聊赖地在床边坐了一阵，疲倦袭来，伏在桌子上闭上眼睛。
今天大屋那里非常热闹，还有人在放炮仗，她在这个院子里都可以听到。家里的丫鬟和小侍都跑过去了，但是她却不能去，因为奶妈说她没有允许是不可以离开这个院子半步的。
奶妈还说，那边热闹，是因为大夫人生了一个儿子，也就是她的小弟弟了。
她以前只有一个妹妹，漂亮得像是小仙女的妹妹。祖母他们总是把小妹妹抱在怀里亲啊亲，管她叫优儿。
妹妹的母亲不是她的母亲，奶妈说她的娘在天上。天上那么多星星，娘亲就在其中一颗上面看着她。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娘亲不能像大娘陪着妹妹一样陪着她呢？
祖母不喜欢她，大概她不像妹妹那样漂亮，大娘也不喜欢她，因为奶妈说她不是大娘生的。父亲说不上喜不喜欢她，他们很少见面，即使见面了，他也只是呆呆看着她。偶尔会说她长得像娘亲。
她在这个小院子里很寂寞，只有奶妈和一个小丫鬟陪着她。小丫鬟说这个院子在君府的最角落里，围墙外就是小巷。后来这个小丫鬟还说有算命先生说小弟弟和她的命相克，祖母和大娘一直吵找要父亲把她送走。
她不知道送走意味着什么，如果是离开这个小院子，那么她是很愿意的。她已经六岁了，比她小几个月的妹妹都随着大娘去过好多地方了，可是她连庙子里上香都没去过。
奶妈说她是苦命的孩子，说她出生时算命先生批了一个“荣极而衰”。她都不懂，她只是向往围墙外的那片天地。
那天听说大娘又为把她送出府的时和父亲吵了起来。小妹妹跑到她这个院子里，冲过来把她推倒在地上，狠狠抓她的脸，一个劲地说：就是你让我娘哭了！你这个下贱女人生的孩子！我让你欺负我娘！
她很痛，也很无辜。她才六岁啊，也就比那张桌子高那么一点，她怎么能欺负得了那个美艳凌厉的女人呢？
妹妹发泄了一番，见她没有反应，觉得无趣，很快就走了。她一个人躺在地上不想起来。地很凉，脸上和身上的伤很疼，她的脸上是干的。
她不哭，因为不伤心。不伤心，是因为对大娘和妹妹没有感情。她那么小，都知道自己是这个家里多余的。
“喂！你没事吧？”
她张开眼睛，看到围墙上有个人探出半个身子来。她急忙坐了起来。
那是一个锦衣少年，浓眉大眼，就是脸上有点脏。他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你没事吧？她干吗打你？”
她说：“她是我妹妹。”
“妹妹就能随便打你吗？你可是姐姐，你就任由她打？”
她说：“她在家里想打谁就可以打谁。”
少年冷哼一声。
她问：“你是谁？你怎么爬到墙头来偷看？”
“我才不是偷看……”少年的脸有点红，“他们说君家二小姐小小年纪就已经是绝世美人了，我想来看看她究竟什么样子。”
“那不就是偷看吗？”
少年恼羞成怒，大吼：“我说了不是偷看了！”他气地从墙上缩了回去，不见了。
她很后悔。他是第一个同她说话的外人，她却把他气走了。围墙那么高，都拦不住他，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啊？
于是从那天起，她天天都在围墙下等着，希望能再碰到那个少年。一连等了好多天，等到她都换上夏天的衣裳了，那个少年才再次出现。
他一开口就问：“你是在等我吗？”
她不好意思是是，也不想说不是，只是呆呆看着她。
他又说：“我之前陪母亲回外祖父家省亲了，我弄了好多玩意儿回来，你要不要看。”
她急忙点头。于是少年从围墙上跳下来，同她一起坐到地上，掏出怀里的东西来。那里面有口哨，有拇指大的小银刀，有皮画儿，有珐琅粉盒儿。少年说：“你喜欢就挑一个，我送你。”
以前从来没有人送她东西。
从那以后那个少年隔三岔五就来找她。他总是带着一些小玩意送给她，或是听来什么故事讲给她听。那个少年说他家很大，有很多兄弟姐妹，几乎每个兄弟姐妹都又各自的母亲。父亲很严厉，他们很少难能见到他一面。
有几次他会提议带她出去玩，但是围墙太高，她太小。于是他就说你等我长大吧，长大了我就带你到围墙外面去。他也不再说要想看一眼君家二小姐的事了。
就这样过了半年，一天少年来跟她说，他和几个兄弟要被父亲送去别处了，父亲说他们大了，要出去历练一下，他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来看她了。
他临走的时候把一块玉环摘下来递给她，说：“悦儿，我不在的时候你要保重。如果你妹妹再来打你，你也别忍着。你等我回来，我回来了就接你走，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
那枚玉环还带着他的体温，放在她冰凉的小手里。
她用稚嫩的童音说：“子坤哥哥，我等你。”
少年走了没多久她就病了，起初只是一般的伤风，但是越来越严重，高烧不退。大娘却松了一口气，毕竟被克的是她而不是小弟弟。可是她就要死了啊。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子坤哥哥了。
他说了要来接她走的，她也说了要等他的。她不要死，她要等他回来。
等他……
做梦了？
文思抬起头来。
油灯已经灭了，外面皎洁的月光照射进来，把屋子里的摆设照得非常清晰。床帐下那片昏暗的阴影里，那双明亮的眼睛就像夜晚里的狼。
“你醒了？”文思揉着眼睛走过去。
男人没说话。
文思伸手摸他的额头，他突然猛地缩了一下，又发现不对，于是一动不动，任文思探了他额头的温度。
“烧似乎退了。你感觉怎么样？”
男人费力地点了点头，还是不说话。
文思发觉不对，“你是不会说话，还是不能说话？”
男子依旧傻乎乎地盯着她。
“喂，大叔，你叫什么名字？”
摇头。
“你这是没名字还是不肯告诉我啊？”
男人呼了一口气，扭过头去闭上眼睛，干脆不理文思了。
文思郁闷了。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后，每个人都不尊重她。
她愤愤道：“也好也好。反正救你也是顺手。你既然已经活过来了，以后也就不关我的事了。”
她把门一摔，到隔壁睡觉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梦里春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