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第一部）》苏无欢

4、征途，是远方的和尚庙

　　先是两声竹板响，然后一个男人开始说，那声音清澈明朗，听在耳朵里说不出的舒服：“各位客官，这次小人要说的，是四国里的四大美人和八大才女……”
　　话音未落，听众便齐声起哄：“这还用你说，这十二个女子谁不知道啊！”
　　那说书人倒是镇定，不紧不慢道：“各位说的有道理，这十二女子的平常传记故事那是早就传遍大江南北。可是关于她们的私下一些亦真亦假的故事，想必在座各位知道的不多。”
　　文思冷笑。还以为什么，不过是几个男人背地里说女人的八卦。
　　那边听众附和了一下，说书人来了劲，又是一声竹板响。
　　“先说这四大美人，分别是咱们东岷的君优然，西戎的迦兰妍，北离的长宁郡主，以及南瑶的段千寻。那八大才女，分别是咱们东岷的的君悦然、江明月。西戎的明广燕飞、白虹夫人。北离的竹璎珞、柳十三。还有南瑶的紫霄和罗清秋。”
　　文思一下记不了那么多，只记住了四个国家名字。这听着不像是古代某个朝代，像是一个平行异时空。而自己所在的国家，叫东岷。想必是在四国中位于东方。
　　“说起这十二女子，还必须说到一家，就是本国君家。那君优然和君悦然都是这前礼部尚书君敦平的女儿。一个是四大美女之一，一个是八大才女之一。这君家当初也不知道是占了什么好风水，吃了什么好东西，生的这么出色的两个女儿。”
　　底下一片赞同之声，却有人说：“但是乐极生悲，套在君家头上，也不正合适吗？”
　　说书人叹一口气，道：“这位客官说的有道理。想当初皇上指婚，将君家大女儿君悦然嫁与四皇子为妃，三年后四皇子被封为太子，那君悦然也进封太子妃。那时候的君家可是何等的风光啊。可是才过了短短两年，太子妃却突然因为无出而被废，专门囚禁在大内冷宫里。紧接着就是君敦平被弹劾，君家与日俱下，风光就不再了。正所谓花无百日好，月无百日圆啊。”
　　文思听着津津有味，像是小时候听妈妈给她讲红楼梦。
　　一个粗鄙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呸！什么好花圆月的，那君悦然狗屁才女，根本就是个□□□□！说是因为她无出，其实是因为她生性□□，不守妇道，红杏出墙，同野男人有了苟且之事，怀了野种！皇帝家哪里忍受得了这种丑闻，当然逼着她堕了那野种，废了她的封号，关在冷宫里反省一辈子！君家出了这么一个丢人的女儿，给前太子戴绿帽子，这官还能继续做下去才有鬼！”
　　茶馆里寂静片刻，切切私语之声响起。文思却是听得一肚子火，恨不能冲进去甩给那个男人几巴掌。且不论这君悦然同她太子老公怎么一回事，这个男人满口鄙夷粗俗下流地谩骂，让同身为女人的她就很受不了。
　　说书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却是明显低沉了许多，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文思心想，这个哥们儿八成是君悦然的粉丝，偶像被攻击，自然不爽了。
　　“这位客官说得好像亲眼所见一样，正是你们这种信口开河诽谤诬蔑之徒，才坏了君悦然清白高洁的名声！”
　　“清白高洁？”那汉子哈哈大笑，“我说你这小哥儿，我方才说的那些话，可都是从皇宫里传出来的啊。你要不信，也好办。今天新皇不是放了一批宫女出宫吗？你随便拦下一个问问，她们知道不知道？我告诉你，这桩丑事啊，早就传遍了四国，现在谁人不知道她君悦然是个什么货色。你那八大才女名单该改一下，取代她的是当今沈皇后！”
　　那人一阵大笑，茶馆里哗然声四起，越响越大，似有人争执拉扯了起来。大概古时候粉丝们为自己的偶像们掐架也就是这个样子。
　　文思见无趣，又怕这里事闹大了被波及，站起来拍拍屁股走开了。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茶馆里，那个愤愤抓住对方领子的说书人在众人劝解下松开了手，背过身去，平淡无奇的面孔上有一丝喜悦又残忍的笑。
　　文思漫无目的地在城里转着，经过一家舍茶的大户人家门口时，实在渴得厉害，去讨了一杯茶水喝。可怜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向人讨东西。
　　那舍茶的大娘古怪地看了她一会儿，发现她不大像个疯子，才小心翼翼地问：“姑娘，你这是遇到什么事了，头发都散了？”
　　原来古代不扎头发居然这么严重。文思赶忙用借了一根头绳把头发扎起来。
　　大妈心肠挺好的，说：“姑娘是京里人，还是外地的？”
　　文思想了想，说：“我是外地来投奔亲戚的，结果走到半路就知道亲戚已经死了。想到进京也许能找个丫鬟的差使，结果……结果……”她假装哭了两声，“还没进城的时候，给三个小乞丐围住，抢了包裹和头上钗子。我才落得这副模样。”
　　那大妈本来觉得她穿服不伦不类，这样一想就明白了过来，立刻表示同情：“唉，新皇登基，城里的大兵都去列队给皇帝看了，外面没有人关，自然就乱了起来。姑娘你莫怕，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尽管说，大姐我见你孤苦伶仃，真是心疼啊。不过你要找差使有点难，你可有保人？”
　　文思摇摇头。
　　“没有保人就更不好找了。”
　　文思琢磨。她现在在这个世界里无亲无故，这个身体原来的身份她也不知道，自然是找不到人投靠的了。
　　以前书上看到的穿越文里，主角都有些什么办法？
　　一：他们大部分一来到这个世界，户口都已经有了着落。
　　二：户口没有着落者，工作有着落。
　　三：工作亦没有着落者，有住处。
　　四：三无人员者比如文思者……好像……可以找道士或者和尚帮忙回去！
　　文思振奋，抓住大妈的袖子：“大姐，我以前出门少，你可知道本国里有什么得道高人啊，大法师之类的？”
　　大妈莫名其妙地说：“有自然是有。本国的玄一法师、北离的清玉道人……你问这个做什么？”
　　文思不答，“那要怎么才能找到他们呢？”
　　“玄一法师就住在鹤栖山上。清玉道人行踪不定。我也大清楚，只是听府里先生给小少爷讲课时说的。”
　　“那鹤栖山怎么走？”
　　“出城东北，大概要走上两、三个月去了。”
　　文思灿烂地笑了，握住大妈的手，用力摇了摇：“大姐，谢谢你！我这就走了，你心肠这么好，一定有好报！”
　　大妈看着文思乐滋滋地跑走了，满腹纳闷。这个姑娘即使要出家，也不该往和尚庙跑吧？
　　文思还记得一路走来时经过一家当铺，找了回去。她摘下那块玉佩，放在手里掂了掂。
　　虽然大概是块定情信物，但是对她并无意义。身体本来主人的魂魄此时大概都到了奈何桥上了吧，一块玉也是带不走的身外之物，给她换成银子做路费，也算尽用了。
　　当铺伙计接过玉佩看了看，狐疑的目光打量柜台外面那个病痨鬼一样的女人，心想不知道又是哪家落魄了，女人出门来当东西。也不多想，一口价：“一百两。”
　　文思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猛地一拍柜子：“报个实价！”
　　伙计吓了一跳，没想这个病女人火气不小，“你这玉水色一般，雕刻无奇，给你一百两都是高的了。”
　　文思冷笑：“你他妈睁着眼睛说瞎话，一百两我给你，你给我买一块这样的玉来！把玉换给我，老娘我不当了！”
　　伙计一听，急了。这块玉是其上等的好玉，市面上起码都有上千两的价钱可以卖到。再说这龙是太祖皇帝时的纹样，如今十分稀少，卖给收藏家，更可以再抬高千两有余。
　　他立刻赔笑，一边叫来了掌柜的商量。掌柜骂他：“这样的玉，非权贵人家是没有的，价钱太低了对方当然不干。就跟那女人说八百两。我们这次押大。”
　　于是一个时辰后，文思穿着新裁的布衣，怀里揣着七百两银票和七十多两散银，打着饱嗝走出京城里以家常菜出名的聚福楼。扶了扶盘好的头发，蹬了蹬穿着新鞋子的脚，背着行囊，拿着一张一两银子买来的东岷国家地图，研究了一番，往东南方向出发。开始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次徒步背包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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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 凤祥宫

　　高高座上那个身着宫装的女子缓缓站了起来，芙蓉面冷若冰霜，那双平日里总是含着暖意的眸子里迸射凶狠的光芒，鲜红的唇紧抿成线，长长的指甲刷地一下竟然将那蝉翼金丝的袍子撕裂了一个大口子。
　　“你说……她没死？”
　　跪在底下的小太监浑身哆嗦，结结巴巴地说：“小人……小人亲眼所见……君……她真的站起来，张着眼睛看我！”
　　“胡扯！”一个掌殿宫女模样的女子喝道：“那断魂丹是什么样的药你不知道？牛马都毒得倒的药，怎么毒不死她那么一个本来就快进棺材的人！”她转向上方，“娘娘，我想是这小子吓着了，生了幻觉。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没死！”
　　华贵女子冷声问：“那怎么解释她的尸身不见了？”
　　宫女道：“她虽然被囚在冷宫经年，但是昔日江湖朋友还大有人在。或许是将她尸身带走下葬了吧？”
　　华贵女子讥讽地笑了：“宛如，你跟我这么多年，怎么今天变笨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想听什么‘或许’，我要听的是‘一定’！”
　　宫女急忙俯身称是。
　　“还有，还是那句话，这事绝对不能让皇上知道。多嘴的，当心绞舌头。”
　　说罢，云袖一甩，扬长而去，只在空气中留写一股冰冷秋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