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上了哥哥的女朋友》姜浒月

2、缴费

　　许沉香，沐霖的女朋友，或者说是前女友。

　　沐霏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她明明只是在哥哥沐霖的手机相册和朋友圈中见过这个女孩。

　　可刚刚的那个瞬间，对方提起了沐霖，沐霏下意识便想到了哥哥常常挂念在嘴边的名字，许沉香。

　　许沉香见沐霖怔楞在原地并不回答，这才后知后觉自我介绍起来。

　　“我叫许沉香，是沐霖…是你哥哥的女……额…朋友！”许沉香似乎也很意外看见她，这段自我介绍显得磕磕巴巴，甚至最后说完，面上还有几分窘迫。

　　“我是沐霏，沐霖的妹妹。”沐霏镇定回道，“我听哥哥提起过你。”很多很多次，沐霏在心里补充。

　　“是吗，”许沉香也慢慢镇定下来，听见沐霏的话，她神色中慢慢升起几分悲伤，“……”

　　许沉香那瞬间似乎是想说什么的，但终究没有开口，沐霏就在一边静静等着，最后许沉香也只是客套了几句，没想到在这里碰见她云云，并简单问了她境况。

　　在得知沐霏如今是个孤儿后，许沉香再度陷入沉默，而且看起来似乎比沐霏还要难以接受。

　　沐霏见她实在没有想说的话后，礼貌道别，“时间不早了，许沉香姐姐，我该回家了，天气不好，姐姐也早些回去吧。”

　　“啊！哦，那，那你路上小心点，注意安全！”许沉香终于回过神来，也礼貌地叮嘱着沐霏。

　　只是很短暂的功夫，雨势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变小了很多，沐霏从容地走向公交站台，不远处正缓缓驶向车站的是24路，也是沐霏可以坐的车。

　　车门打开，沐霏正要上车，许沉香突然从后面追了上来。

　　“沐霏！”

　　沐霏本能停下，回头看去，跑到眼前的许沉香直接往她手里塞了张卡片。

　　“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直到沐霏跟着公交车慢慢驶离了站台，远远地都还看见许沉香站在那里，手里拿着那把始终没拆开的新伞。

　　回家后，沐霏简单吃了点东西，等脑袋不再发晕后，她鬼使神差地从沐霖的旧物中翻出了一本笔记本。

　　沐霖自小就懂事，母亲负责工作赚钱，沐霖便负责照顾家里和沐霏，一手厨艺更是没的说，他有个笔记本专门记录了很多厨房心得、美食菜谱以及家人的喜好等等，后来也记录了许沉香的很多事情。

　　比如沐霏随便翻开的这页——

　　沉香：嗜辣，微辣程度；苦，0容忍度；甜，一般；

　　xx年3月24日，对减辣版水煮鱼赞不绝口；

　　糖醋里脊，评价一般，建议：减少甜度；

　　xxx店蛋糕，过甜，不喜；

　　xx牌柠檬水，微苦，不喜；

　　……

　　沐霏掏出许沉香最后塞给她的那张卡片，是从雨伞上扯下来的铭牌，空白的地方写着一串手机号码。

　　用手机打开某社交软件试着搜了一下，手机号码对应弹出来的昵称是【水沐沉香】，头像是一株开得很漂亮的黄绿色不知名小花。

　　原来沉香也会开花吗？沐霏没接触过沉香也没见过沉香树，但她本能觉得头像上的不知名小花就是沉香花。

　　在确定了这个号码的所属之后，沐霏并没有加许沉香好友，她在通讯录里加入了那个号码，然后把那张卡片夹在了记录着许沉香喜恶的那页笔记中。

　　这一晚，沐霏睡的依旧不好，光怪陆离的梦魇缠着她，最后又是那片不见天日的沼泽，无数双手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要把她深深拖进沼泽背后那无尽的黑暗中。

　　但这一次有些不同，一道高挑的身影从身后出现，那双笑意微弯的眼睛温柔看着她，尽管什么都没有说，但四周的黑暗好像突然被驱散了很多，也不再幽深恐怖……

　　沐霏还是在黑暗中睁开了眼，摸出手机一看，4:47。

　　并不意外的时间，尽管这次的噩梦中有了些不一样的变故，但还是没能阻止她醒过来。

　　失眠的问题已经困扰她很久了，久到她已经能够很自然地处理这种突然醒来就睡不着的局面。

　　沐霏摸索着拧开书桌上的台灯，拿出了前一晚没做完的模拟卷开始继续刷题。

　　熟悉的闹铃声响起，沐霏僵硬地从胳膊上抬起头。

　　她又趴在桌上睡着了，整个胳膊以上几乎麻木，动一下就像要散架一般。

　　今天的课程依旧很魔鬼，全是主科，一点放松的余地都不给他们留。

　　一天课程下来，所有人都眼神发直，灵魂出窍，学霸也不例外，就连那些整天昏昏欲睡的人也受不住这样的氛围。

　　临放学的时候，班主任来通知了一个事情，就是这学期的教辅资料费要交了，一共532.5，就是沐霏她们现在上课主讲的这套材料与卷子。

　　大家都无所谓，听清班主任说了什么后，就都各干自己的事情去了，不及等待放学的心迫切。

　　而在班主任走后，班委也通知了一件事情，秋运动会要开了，这可能是大家高中生涯参与的最后一场运动会，班委动员大家要好好准备，好好筹划，另外每人的服装费、道具费等加起来要收120。

　　这个消息多少让大家振奋起来，只要不是枯燥的学习，学校的任何活动，大家都是非常积极的。

　　只有沐霏面色惶然，她在心中盘算着自己还有多少余额。

　　晚上，沐霏压抑心中对未来的焦虑，将家里所有的积蓄、余额都仔细算过一遍，共计2135.67，不多不少的金额，有零有整，不至于让她缴了学校的费用后就饿肚子，但对于没有收入，坐吃山空的她来说，也不是一个可以安心生活下去的数目。

　　自从三年前沐霖离世后，母亲的精神就出了问题，起初问题并不大，只是精神衰弱、焦虑惊惧，但后来渐渐发展成了惊恐焦虑症，还时常伴随应激反应，总之在病情越发难以控制后，母亲就失去了固定工作，只能偶尔兼职、打零工赚些钱。

　　沐霏是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的精神一天天变差的，她无能为力，央求母亲去看病，可是药也吃了，医院也住了，就是时好时坏，那时候沐霏才明白什么叫做心病难医。

　　沐霖走了，母亲的心也跟着走了。

　　后来当母亲确诊了一些身体上更难治愈的病症时，沐霏很难不猜测都是那些心病引发出来的。

　　为了给母亲看病几乎掏空了家底，包括沐霖的那笔赔偿金，沐霏不清楚母亲知不知晓家里的状况，在将最后的一点积蓄掏空之前选择了离开。

　　尽管丧仪一切从简，沐霏掏了大部分钱，还是因为有人带头，让大家都补贴了一点，为此他们大多数人在面对沐霏时神色并不太好。

　　虽然最后最亲的那几位亲戚商议了要平摊她这一年的学费生活费，但沐霏知道，这笔费用不会有人主动掏出来给她，如果沐霏不去开口讨要，他们会忘记自己说的那些话。

　　沐霏…沐霏不是很愿意去开这个口，母亲丧仪上，他们看她的神色和最后深怕被她缠上的态度，都让沐霏难以去讨这个嫌。

　　不过，也不是就到了绝境，沐霏收起临时当做账本的草稿纸，狠狠宽慰着自己。

　　她家附近有家烧烤店，之前母亲还没重病前在她们家做过零工，沐霏那时候担心母亲，有空也去帮忙，她明日可去问问，那家的老板娘虽然嘴巴不饶人了一点，但是心地还不错，好好说说，肯定能成，就算每晚只干两个小时也好，至少有收入。

　　想通了一条计划，沐霏也不再为明日要缴的652.5元忧心了，她抓紧时间做完一套卷子就上床休息了，虽然失眠是一件很困扰的事情，但她也不能放任自己搅乱作息。

　　沐霏始终记得，母亲的病情难以治愈就是从放任作息紊乱开始的，她并不想重蹈母亲的覆辙，尽管艰难，但她仍然还想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暑气一天天消散，黑夜一日日变长，沐霏也一点点消瘦，但包括她自己在内，都无人发觉这种变化，或许是发现了，但都无所谓吧，毕竟高三本就是聚焦了压力和煎熬的一年，很多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变化，并不稀奇。

　　运动会是各所高校最隆重欢腾的活动之一，它的举办能有效舒缓这种长期紧绷带来的压力，校运会三天，整个校园中到处都充满了难得一见的激情和热血，呐喊声、加油声、发泄声此起彼伏，随着身体挥发的不仅是汗水，还有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和焦虑。

　　沐霏也难得在这种氛围里感受到了一点与班级之间连接的那种微妙的团体意识，她与几个不参加任何项目的同学担任着后勤工作，像蜜蜂一样穿梭整个会场，传递消息、运送物资、拾捡道具……

　　如果不是突然晕倒的话，这几天可以被收录进她高三生涯为数不多值得留念的记忆匣子里。

　　只是现实并没有这样的如果，在她倒下的那一刻，周围一起工作的同学就像看护受伤的运动员一样，将她急急忙忙送进了校医护室。

　　即便是在校运动会这样的日子，像沐霏这样因晕倒被抬进医务室的学生还是少见，校医很负责，谨慎检查了沐霏的状况，最后在一群因为摔倒擦伤、破皮来消毒包扎的“伤员”中对赶来的班主任宣告了沐霏情况：营养不良，低血糖。

　　班主任很不可置信，低血糖他能理解，毕竟每个人体质不同，高三学习又如此紧张，偶尔突然早餐少吃了一点都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但营养不良？出现在一个高三学子的身上，这在他多年的任职生涯中都是不多见的情况，毕竟这里并不是经济落后的乡村高校还有高三学生家里贫困到连正常的营养补充都跟不上。

　　直到班主任想给沐霏的监护人打电话，才发现，沐霏唯一的监护人前段时间去世了，而沐霏在回学校后，他并没有及时跟进学生信息，发现这一情况，这让他顿时有些紧张起来，这是工作疏忽啊。

　　如果学生没事的话还好说，但偏偏沐霏现在因为身体原因晕倒了，而他居然联系不上她的家人，要是追究下来的话，简直算是严重工作失误。

　　沐霏并没有晕多久，被折腾着送到医务室后，她已经渐渐醒了，其实今天本不该会晕倒，她每天都有关注自己的状况，只是这几天当后勤跑来跑去，身体消耗突然过大，今天才一下子没有撑住。

　　当看见班主任很严肃地拿着手机过来的时候，已经喝了两杯糖水，认为自己没事了的沐霏心中咯噔一下。

　　班主任顶着那张“就是你惹事”的脸，上来就问了沐霏一个让她恨不得再次晕过去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