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上了哥哥的女朋友》姜浒月

10、关于朋友

　　沐霏没有朋友，她独来独往惯了，每天都有很多的事情占据着她的精力，她忙于应对自己的生活就已经自顾不暇，根本没有精力再去经营一份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友谊。

　　像她这样的孤狼在学校里被某些人或某些团体盯上似乎是那么的顺理成章，沐霏也并非没有这样的自觉，所以她的保身教条之一，就是不独自去僻静无人的地方！

　　其二就是尽量不让自己落单。

　　跟着放学走读生的人群，沐霏如往常一样离开学校。

　　在学校门口，沐霏微微顿步，然后朝着与往常相反的方向走去。

　　大概是离开了学校压抑烦闷的氛围，沐霏觉得自己的情绪好多了，等到了家，她已经恢复了平常状态。

　　许沉香还没有回来，毛豆虽然看到沐霏已经不再炸毛，但并不亲近她，沐霏不以为意，在经过毛豆身边时，看见对她目露警惕的猫猫，沐霏突然间升起了撸猫的兴致。

　　起初毛豆还有些抗拒，但没一会就被撸得呼噜噜地直发嗲，等到许沉香回来的时候，毛豆已经会跟在沐霏脚边主动蹭毛了。

　　看吧，俘获一只流浪过的猫崽，并不需要花费多大功夫。

　　今日的晚餐是许沉香在附近很有口碑的店里打包带回来的，沐霏在许沉香进门的时候就迎了上去，主动接过许沉香手上大大小小的拎袋。

　　不仅有晚餐，还有其他一些东西和零食，沐霏没仔细查看，在许沉香换鞋洗手的功夫，她已经在餐桌上布置好了晚餐。

　　吃饭时，许沉香热情向沐霏介绍着这家店的美味之处，她在选择晚餐前询问过沐霏的口味，而沐霏是根据沐霖笔记上对许沉香口味的纪录回复的喜好。

　　许沉香并不知晓这些，回复了个不可思议的夸张表情，她惊讶于沐霏的口味偏好居然与她是如此契合，所以毫不犹豫就选择了她平日最喜欢吃的一家店。

　　沐霏在许沉香满是快乐地分享下不知不觉也吃了很多，甚至是有种久违的撑感。

　　即便沐霏一直在积极品尝许沉香推荐的每道菜，许沉香还是敏锐觉察到了一丝沐霏情绪中的压抑。

　　这种压抑说不上是心情不好，许沉香只是感觉沐霏的沉默中有些以往没有的颓靡，像是笼罩在一层阴霾中。

　　许沉香虽然与沐霏相处时间不算长，却见过不少沐霏萧索无助的一面，但即便是回到一片狼藉的家里时，她也能感觉到沐霏身上始终撑着一股劲。

　　此刻，沐霏虽然表情平和，也会笑着回应“好吃。”但她身上萦绕着的似乎是深深的烦闷和疲惫。

　　许沉香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饭后，当沐霏主动准备收拾餐盒时，许沉香轻轻拦住了她，指尖无意间触碰到沐霏的手，沐霏几乎是触电一般地收了回去。

　　这般大的反应吓了许沉香一跳，不过她也没有过多在意，有些神经敏感的人确实会有些敏锐于常人的条件反射。

　　“不急，我待会一起收拾。”许沉香拎过旁边和零食放在一起的袋子，打开露里面的两碗甜水，推到沐霏面前。

　　雪梨炖银耳，润肺清咳，很适合现在的沐霏。

　　“一碗今晚吃，一碗明天早上热一下也可以吃。”

　　“你不吃吗？”沐霏下意识问道，然后才后知后觉想起，许沉香似乎不喜欢太甜口味的东西。

　　许沉香笑着指了指旁边堆在一起的袋子，“我的在那呢，你现在还是少吃零食为好，那些我就不和你分享了。”

　　“但是晚上学习久了会饿，也不能空着肚子睡觉。”许沉香瞥见了桌上的空餐盒，估摸着沐霏今晚应该确实有些撑了，又强调了一下。

　　“不是让你现在吃，饿了再吃。”

　　“嗯，那我先放冰箱去。”沐霏乖巧应和。

　　但许沉香叫住沐霏其实并不是想说这些，看沐霏端着雪梨羹离开餐桌，许沉香纠结得脸都皱巴成一团了，看到沐霏转过身来，她瞬间又恢复了端庄大姐姐的样子。

　　许沉香犹犹豫豫片刻，到底不是扭捏的性子，索性心一横。

　　“霏霏，你今天是不是不开心？”

　　沐霏原本漂移的目光骤然转向许沉香，但只看到许沉香一脸的关切和些许…紧张？

　　忽然间，沐霏心中某些被压抑着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通通都浮上了水面，随着暴露在阳光下而逐渐被驱散。

　　原来自己不开心吗？沐霏以为一路回到家，又撸了毛豆，那些烦躁早已经消颓了。

　　但有些阴霾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只有在心头一片清明时才能反应过来，原来自己一直被笼罩在某种阴影中。

　　所谓当局者迷，大约如是。

　　被叫破心事的沐霏本能想要否认“没有…”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心念有所转变的沐霏倏而口风一转。

　　“…我只是在想，自己是不是很糟糕？”

　　许沉香没想到猝不及防间会听到沐霏这样的自我评判，但意外归意外，她并没有大惊小怪，而是温和地顺着沐霏的话问了过去。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许沉香捧起脸，一副静静聆听沐霏说说话的状态。

　　沐霏话一出口也有些懊恼，许是昨日想要与许沉香敞开心扉但最终因为没有勇气而放弃的遗憾作祟，又或者是她有太多东西压抑在心里了，急需一个倾斜的出口。

　　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我今天才发现，自己好像很容易陷入一些迷思之中，但糟糕的是我并没有朋友可以帮我看清这些迷思。”沐霏胡乱扯了个由头，有些僵硬地坐回椅子，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校裤。

　　她眉头微皱，有着初次表露心事的不安，也像是在斟酌着言语怎么表达。

　　许沉香没有过分去关注沐霏的状态，只是轻轻地点头认同：“嗯，人在钻牛角尖的时候，确实需要朋友在旁边点醒自己。”

　　“可是我没有朋友！”沐霏有些自嘲般笑道。

　　有些话一旦开了头，后面的话似乎说出来也没有那么困难了。

　　沐霏一瞬不瞬注视着许沉香，语气有些小心翼翼：“你会觉得一个没有朋友的人很糟糕吗？”

　　许沉香也看着沐霏，她没有急着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疑惑问道：“你觉得很糟糕吗？”

　　沐霏没想到许沉香会反问她，下意识便收回目光，她眉眼低垂，让许沉香一时看不清她的神色。

　　“我…反正肯定不会是很好。”沐霏的声音有些低沉，听不出悲喜，她依旧没有看向许沉香。

　　“评判人糟不糟糕是件很主观的事情，和她有没有朋友并没有直接关系，你如果从这个层面问我，我实在不好回答你。

　　“但你说自己没有朋友，我第一反应其实是，你觉得朋友不重要吗？”许沉香的声音轻缓柔和，不知不觉间，沐霏好像就放下了颓然与不安，走进了许沉香的节奏中。

　　“当然不是。”沐霏下意识地回答。

　　朋友怎么会不重要呢，只不过她精力有限，需要去在意更重要的事而已，沐霏心里默默想着这些，想着想着她才发现自己跟着许沉香的节奏已经跑偏了。

　　不过，当沐霏重新审视这个问题的时候，心中又有些犹豫起来：“或许，有时候也没那么重要……吧？”

　　听了沐霏的回答，许沉香好像这时候才触发“知心大姐姐”的安慰模式：“你不会一直没有朋友，你想想看，幼儿园的时候、小学的时候、中学的时候，是不是都有过那个阶段的朋友？

　　“你目前只是在这个阶段，没有相处到很亲密的朋友而已，不代表以后一直不会有。

　　“而且你也发觉了，你并没有把朋友看得那么重要，说明在你心里，这个阶段有比交朋友更重要的事情，要知道无论什么样的感情，都是需要消耗精力去经营、去维护的，你把精力放在了别处，又何必在精力之外的事情上苛责自己？”

　　沐霏明白了许沉香的立场和道理，但她没有许沉香说的那般乐观和理性，她以学生的本能顺着许沉香的话总结着原因：或许只是她内心里觉得没有必要而已。

　　她注定不会与别人有过密的往来，也不会有太多除了在学校之外的相处时间，某些程度来说许沉香说的是对的，她没有精力去经营一份感情，而且她理性认为自己不会与那些人在毕业后还会保持长久的联系。

　　但——真的是这样吗？

　　这些是原因吗，还是，只是她为自己找的借口呢？

　　沐霏有些退缩，不愿意再去触碰内心更深处的想法。

　　但许沉香显然没有放过这个难得可以与沐霏深谈交流的机会，她又悄悄回到了沐霏最开始的问题上。

　　“你觉得是自己不够好，才导致自己没有朋友？因此觉得这样的自己很糟糕？

　　“那究竟是因为什么糟糕呢？因为自己——冷漠？”

　　许沉香猜测着缘由。

　　“或许是吧！”沐霏想到自己往日的状态和别人对她的态度，她确实冷漠又孤僻。

　　“你有没有想过，你觉得冷漠是你的缺点，但或许是你主动选择了冷漠呢，因为冷漠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帮助过你。

　　“人都会有保护色，缺点也是其中一种，既然你选择了它，就没必要这么厌弃它，因为你若想改变，随时会有别的选择。

　　“当有一天你想通了，或者你觉得朋友比冷漠更重要，自然而然就会敞开心扉去接纳别人了！”

　　沐霏听着许沉香的道理，这些她并非不知道，只是自己在心里想的，和有人一字一句点破了说给她听，是不一样的感受。

　　虽不至于醍醐灌顶，也至少是将她内心深处的晦暗扒拉开来，摊晒在了明面上，一目了然，让她不得不去面对自己真实的一面。

　　“选择冷漠不是因为朋友不重要，或许只是我太弱小，不够强大！”沐霏喃喃道。

　　“所以你不去交朋友只是因为怕结果不能尽如人意，怕受到打击和伤害？”许沉香的话，让沐霏不再垂首，这个猜测触及到了她内心真实的一面。

　　刚刚她其实想明白了，很多时候，她不愿意与别人有更深入的交流和接触，不去经营友谊，或许是害怕最终会分道扬镳的情形，既然如果注定都会分散，那何必一开始还耗费感情？

　　许沉香一开始就举了一个不恰当的例子，她确实有过不同阶段的朋友，不过最终也都是各奔东西而已。

　　可是，沐霏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尤其是在接触了许沉香之后，她不自觉的被许沉香的态度感染很多，当这些想法涌上心头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有那么些许幼稚了。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和交集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只是她自己一直都还没有弄明白而已。

　　“其实也无可厚非！”许沉香并未在意沐霏突然认真的神色，继续说道：“人总归要先学会保护自己啊！

　　“不够强大，不够勇敢，怕受到伤害，这些听起来很脆弱的特质，其实也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不是每个人生来就有解决问题的能力，本能的恐惧会避免你去招惹一些自己力所不能及的麻烦，去避免某些问题出现。

　　“每个人成长的进度也不一样，如果没有人教过你怎么处理某些问题，那很可能靠你自己成长摸索就更慢一些，所以也不能只去看别人的进度而忽略其他条件，从而回来苛责自己。”

　　许沉香的语气也很认真，尤其重点强调了最后一句，她极力地想让沐霏摆脱某些自我讨伐的想法。

　　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沐霏没有觉察到这些，她顺着许沉香的话问道：“那你不觉得这样很无能吗？而且，害怕交朋友，这需要解决什么问题？”

　　“不一定是解决什么问题，也可能是解决某种情绪，比如怕失望的情绪……又或许是怕难过的情绪……而且你不要觉得情绪就不能算是一种问题。”许沉香神情严肃。

　　“其实有很多人都不能很好地解决自己的情绪，包括很多大人，你别看她们好像很勇敢、很坚强，好像一往无前，但很多时候只是不得不去面对、不得不去做某些事而已，并不是心里不害怕！”

　　“那你要说那些逃避的人无能吗？当然不是啊，她们只是更幸运，还有逃避的路可以选，并没有到不得不面对的处境！

　　“如果从来没有人教会过她们如何去面对某些问题、如何去解决某些情绪，全凭她们自己摸索，又怎么能轻飘飘地就去苛责她们的弱小和不够强大呢？”

　　许沉香又把话题转了回来，她认真对沐霏说：“对于你现在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大人都没有教会过你们这些事，他们并没资格苛责你们，而你们也不该过于苛责自己。

　　“说到底，在遇到没有退路不得不面对的事情之前，有些不想面对的事情还可以逃避，未尝不是一种选择，让自己轻松一点不好吗？”

　　沐霏有些无言，她第一次听到把逃避和软弱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人，不过，也确实安慰到了她。

　　许沉香自己都有些脸红，说了一通歪理，又担心真的教歪了沐霏，于是找补道：“当然，前提是你得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只要不与你真正想走的路冲突，怎么选都没有对错。”

　　“我只是希望，当你有一天不得不得去面对一些问题的时候、不能再去逃避的时候，不要觉得太痛苦，不妨当成一种体验。

　　“更不要去苛责过去的自己不努力，把小问题酿成了大问题，要知道，那很可能不是问题变大了，而是你长大了。”

　　“啊！你说得我都不想长大了。”已经在安慰中逐渐想明白的沐霏，抽离着负面情绪，难得玩笑起来。

　　“那你说得好像我想长大一样。”许沉香怅然道。

　　两人都默默看向彼此，在看到对方同样一张苦瓜脸后，忽然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所以，究竟谁想长大呢？不都是不得不长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