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少的狐步舞》顾情

16、第十六章 舞会开场白

　　“密码就像一种符号，带着它特有的意义，潜藏在字里行间。你可以认为密码是在传递另一种信息，但大多数时候，它们是在隐藏你需要找到的信息……”
　　王慕遥抬了抬鼻梁上的墨镜，黑色的，德国产，镜架轻，但色泽暗。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
　　这是他第三次同查云卿说这番话。第一次是在他将查云卿带回家，那是十多年前的一个下午。
　　查云卿一脸呆滞的站在书房里，望着眼前一排排高架上的牛皮书籍，它们都是王慕遥的珍藏。
　　王慕遥干涩的扯开嗓子，同时手指挑起一本书，对他说了这番话。
　　查云卿只记得两个字，就像细胞在脑内再度繁殖一般，硬是将“密码”这两个字烙住，再也忘不了。

　　从此他开始守在王慕遥的书房里，确切的说是要躲过那些想要他命的人。
　　他藏起来，一本一本的专研王慕遥收集的数学专著，从生涩到熟练。直到王慕遥第一次将一套简单的移位密码摆在他面前，他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破译出这套密码。
　　王慕遥并未赞许他，单是冷色看着他道：“你可以加入顾军，做我的助手。”
　　谁想这助手一做就是十年之久。

　　十年并未给王慕遥带来多大的变化。他依旧冷面如铁，将密码纸铺在厚重的书桌上。
　　“你过来看看。”他朝查云卿招手。
　　查云卿走过去，便看到桌上一张白纸，颇厚，像一张裁衣用的硬纸板。
　　纸上有六行五线谱，画了诸多音符。在每一个音符下都有不同的记号，还有些删改的痕迹。
　　可以看得出来，这张纸的主人一定是个细致且耐心的人，总是在不停的纠正自己的错误，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你看出了什么？”王慕遥的眉似乎抖了一抖。
　　查云卿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有了十足的把握才道：“这是替换密码，将所有的音符按照排列组合移动顺序后进行解析，再按照明码的转换，可以得出一套语句。”
　　王慕遥赞许的点了点头。
　　“不错。”他沉声道：“不过并非如此简单。”
　　查云卿皱着眉拾起纸，又捡起铅笔，在纸上画了画，计算过后道：“这套语句并不完整，好像……少了一些连接的词语……”
　　王慕遥微微笑道：“你也看出来了。所以现在，我们必须找出这些关键的词语。”
　　查云卿不安道：“也可能是，我们的方向完全错误了。”

　　王慕遥似乎呆滞了一会儿，才抬起脸。
　　他将手放在密码纸的暗纹上，这样他才能知道密码上究竟有什么内容。
　　“云卿，这是顾行宋留下的最后线索。”
　　他沉默着打量查云卿，“如果我们的方向错误，你杀了顾行宋也就失去了意义。”

　　·

　　在顾公馆的大厅内，早就备好了各式美酒。
　　伏特加、白兰地、干邑……上好的红酒用冰块侵润着，放在丝缎盖着的竹篮里，大厅里的木质地板新上了蜡，光可鉴人。
　　顾璇忙前忙后大半天，却不见顾文均的身影。
　　她上了二楼，才见着拐角处站着的三弟。一身白色的军装，淡淡的脸色，正看着自己的手指，一根根的顺过，似在发呆。
　　顾璇正要开口叫他，却被人轻轻一点。她回头便看到寇时章站在她身后。
　　“舞会就要开始了，你先下去。”寇时章按了按她的肩膀，“把你的三弟弟交给我，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他微笑着将顾璇扶下楼梯，这才慢慢走向顾文均。

　　顾文均和顾璇并不相像，看起来并不像是姐弟。
　　寇时章凝神望着他的侧影，突然嘴角一笑，扬唇道：“文均，在想什么？”他大步走上前，“今晚各家族的千金小姐都是看着你的面子才来的，到时候你可千万别冷脸。”
　　顾文均转过脸，下颚微扬着，好似在俯视寇时章。
　　他把手指擦到衣袋中，冷声道：“我的脸色很难看吗？”说罢，做了一个僵硬的笑脸。
　　寇时章跟着他笑了一下，被他下一句猝不及防的话冷到。
　　“那些大家小姐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来，他们是看在顾军的面子上才来。”
　　寇时章打了个哈哈，对他这番话不置可否。
　　顾文均回神似的瞟了他一眼，“查云卿会来吗？”
　　寇时章打趣一般抬了抬眼角：“如果他想来，应该会来的。”
　　他同顾文均相视一笑，二人各自低头，抿着嘴，都在心中哂笑对方。

　　·

　　查云卿拿起电话时，稍有些犹豫。
　　王慕遥正趴在桌上，手指扫过各色图形，若有所思。

　　电话那头终于想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年轻，带着几分跋扈。
　　“找谁？”对方似是有些不耐。
　　“您好，我是查小曼的哥哥。麻烦您告诉她一声，今晚我有些事，暂且不回家。”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她不在我这儿！”
　　电话被猛然挂断，刺耳的忙音在查云卿脑内回旋。
　　他毫不犹豫的拾起电话，重新拨了同样的号码。
　　“你找谁？”仍旧是一副不耐烦的音调。
　　查云卿此次并不礼貌，反而带了几分狠戾道：“查小曼在哪儿？”
　　女人犹豫道：谁知道呢……八成是去参加舞会了！在顾公馆……”

　　查云卿放下电话，就连王慕遥也被他突然来的响动惊的抬起头。
　　查云卿已经披上了外套，将浅灰色的围巾挂在脖颈上道：“王组长，家里有些事，我只能先走了！”
　　他二话不说，“砰”一声关上房门。
　　王慕遥缓缓摘下眼镜，一双如同被雾蒙住的双眼一动一动的看着晃荡的门框。
　　他重新转过头，又开始聚精会神的研究那些深不可测的密码。

　　·

　　顾文均拒绝了众多人的引荐，单独坐在角落里。
　　他知道许多人看他的眼光是鄙夷的，很简单，觉得他做作。
　　但他不在乎，他的人生不是演给谁看的。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来罢了。

　　他弯下腰，在衣兜里找出打火机，轻轻滑下盖子。
　　此时，却有一双手按在了打火机上，那纤纤玉指仿佛搭在顾文均细长的指骨上，带着一种神秘遥远的异乡。
　　火红的指甲油里，带着一点朱砂似的诡秘。
　　顾文均悄然抬起头，那只手已经将打火机稍稍抬起，帮他点燃了火。
　　烟头燃着，烟味带出来。

　　这个有着一双大眼睛，却并不明亮彻底的女孩笑意盎然道：“少将军，陪我跳个舞，如何？”
　　说罢，她伸出戴着黑色丝绒手套的手臂。
　　顾文均瞧她那一副标准的英国绅士的态度，十分喜感。

　　他紧抿的薄唇竟弯了弯，两秒钟后，二人便拉着彼此的手走进了舞池。

　　音乐节奏渐渐加快，顾文均提高音量道：“小姐贵姓？”
　　女子笑了笑，绕了一个圈，与他靠得更近，几乎要冲进他的怀中。
　　她道：“我姓查，查小曼。”

　　·

　　查云卿几乎是一路狂奔，以至于到了顾公馆时，门卫几乎将他当做路人拦住。
　　直到他出示了军中证件，才进了顾家的大厅。

　　查云卿还未走出几步远，便被一只大手拦住，揽了肩膀。
　　“云卿，我以为你不来了。”寇时章笑着，戳了戳查云卿肩上的勋章。
　　查云卿不好意思微微低头道：“这么大的舞会，不来岂不是不给顾少面子。”
　　寇时章摆了摆手，意味深长道：“是少将军……”
　　查云卿连忙点头，抬手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寇时章有一种几近调戏了良家妇女的快感。他把查云卿转了个圈，甩进了舞池。

　　查云卿这带着惯性的动作，一下子便碰到了别人的身体。
　　他和那人同时回眸。
　　不同的是，那人冷冷淡淡的，他却一个劲的弯着腰道歉。
　　直到他战战兢兢抬起脸，方才将那人的容貌看清。

　　查云卿在众目睽睽下，在寇时章的笑意下脱下军帽，敬礼道：“属下不敬，请少将军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