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怜王宝藏﹒前篇（十） ...
-
「这个人不能死，绝对不能死，怎样也不能死。」皇甫飞花顺着司马流星的手指指向，看见一个人，「司马流星」。
「他是谁？」皇甫飞花猜不出那「司马流星」是谁。当然他不可能是司马流星，因为司马流星就坐在她身旁，抱着秋红叶。但皇甫飞花猜不出他是谁，她也猜不出司马流星是如何知道他是谁。司马流星，真是一个可怕的人。
「皇甫飞花，妳知道许正恩是甚么人吗？」
「天彪会的会长？」天彪会偏隅西疆，凡在大曌西边长大的没有一个人没有听过天彪会的会长许正恩。
「妳知道天彪会是个怎样的组织吗？」
皇甫飞花一呆，她真的没有想过天彪会是个怎样的组织，她也不相信有其他人想过。天彪会出现在百多年前，它的出现就跟司马流星一样，突然，却惊人。
「妳知道怜照麟死在哪里吗？」
「西疆？」
「怜照麟死亡的地方是西疆墇州赤桐城。妳知道怜照麟死时身边的是谁吗？」
「谁？君承晓？」
「是许恒。妳知道东林山庄吗？」
皇甫飞花皱眉，她们就在东林山庄。
「但妳知道东林山庄背后的势力吗？」
「哦？」皇甫飞花再是一愣，她从没想过东林山庄背后还有甚么势力，或者说，还可以有甚么势力，武林中谁不知道松河东方世家的名字呢？
「妳知道东方家是何时再堀起的吗？」
皇甫飞花不知道，一个世家大族的兴衰从来都不是她关心的范围。昊末曌初，东方家站错边，因而差点灭族，当时武林姓东方的人差点死绝。直至一百年前左右，东方家突然再次兴盛，当时的家主甚至创出在武林占得上一席位的苍松三十刀。
「妳知道霸刀门吗？」
「霸刀门？它不是被灭了吗？」
皇甫飞花摇头，她听说过一个关于刀的传说，传说的主角是霸刀门，一个关于霸刀门突然消失的传说。但这跟东林山庄又有甚么关系呢？
「霸刀门当然没有消失，它的霸刀依然锋利。」司马流星似乎是看出了皇甫飞花的疑惑作出解答，复又问道：「妳知道它的门主是谁吗？」
皇甫飞花摇头，武林中还记得霸刀门的人实在太少了，而关心霸刀门的人根本就不会有，「霸刀门」三个字似乎成了武林的禁语。然而，这又如何呢？谁又会理会一个已经覆灭了的门派呢？也许有吧，皇甫飞花眼前就有一个。但皇甫飞花依然想不明白，霸刀门跟她们正说着的东林山庄有甚么关系。
「它的第一任门主，叫沐少言。」
「沐宸洋的曾祖父？」皇甫飞花倒是记得这个名字。
南沼沐家，本非贵族，只是当时沐少言恰巧救了女皇一命，竟然受封南沼伯，史书亦多有记载，然短短百多年间，沐家却几近死绝，只因沐少言的曾孙做了一件事——叛乱。原来霸刀门是沐少言建立的，那么——
「霸刀门门主从来都姓沐，据说，沐宸洋当时还有一个女儿没死。」
「但是这跟东林山庄又有甚么关系呢？」
「没有甚么关系，只是沐宸洋的女儿叫沐雅清。」确实没有甚么关系，只是创出苍松三十刀的那位东方世家前辈的妻子恰巧也叫沐雅清。这真的只是一个巧恰吗？
怜照麟？沐宸洋？许恒？沐雅清？许正恩？东方究？
听说当年西疆南沼联军，怜氏和沐氏一直暗斗；听说当年叛乱失败，除了君家文武双王和元氏女皇外，最大的原因是内閧；听说当年怜照麟与沐宸洋为君元二家手刃时，都恨不得要那曾经的同伴死；听说……
怜家和沐家是世仇，那继承了两家人的意志呢？即使没有想要置对方于死地，假如你该死的杀了我的独生儿子呢？
这真的是一个阴谋，一个恐怖的阴谋。也许天彪会与东林山庄之斗不会毁了整个武林，但说不得也要毁掉一半。百多年，天彪会有多大的势力了？百多年，东林山庄有多少子弟了？
「司马流星」不是谁，不是别人，只是许正恩的独生儿子——银剑刀侠许纯安。「司马流星」可以是任何人，但一定不可以是许纯安！
皇甫飞花看着场中被人五花大绑的「司马流星」，心中很冷，忽然觉得这真是一场莫名的阴谋。东方究为甚么要许纯安死？不管怎样，许纯安当然不可能死，许纯安死了武林中必然有更多更多的人要死。那么谁要死？「东方究没有理由要杀许纯安。」皇甫飞花笃定，这个笃定，针对的是东方究，不是针对策划这场阴谋的人。
「东方究是没有理由杀许纯安。但要杀许纯安的人不是没有。杀死许纯安，给很多人带来不幸，也会有一些人因而得福。」司马流星有点落寞的道：「皇甫飞花，妳知道吗？老孟从来没都不会跟我说杀人这件事是好还是坏，也不说哪些人是该杀不该杀。他从来都只跟我说哪些人可以杀不可以杀。」
没有好和坏，我们不会以此为借口杀人。
没有该杀不该杀，我们不会以此为借口杀人。
只有可以杀和不可以杀，这是铁一般的定律，不是为我们的意志决定。
杀人这种事，是要付出代价的。每一条人命的代价，只有人命。唯有生命与生命的价值相等。
每个人都有死的一天，但每个人都有生存下去的权利。剥夺别人的生存权利，自然也要付出自己的生存权利作代价。
武场上，很多人肆意的吼叫着，这些人，指骂着的是那个「司马流星」。
许纯安到底有没有杀过人？作为一个侠客，作为一个江湖人，不可能没有杀过人，不可能没有沾上血腥。以司马流星的标准来说，这只是个可以杀的人。其实，司马流星不必要去管许纯安的生死，其实，许纯安死不死与她没有关系。行走武林间的人都是要死的，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要死的。武林死不死人跟杀手杀不杀人没有甚么关系。
皇甫飞花没有说话，也许这个世界上不能硬性分类该死不该死，但一定可以知道那人能杀不能杀……皇甫飞花不能否认，老孟真是个聪明的杀手，更聪明的是他训练出一个聪明的杀手。
「皇甫飞花，妳怕死吗？」司马流星又问。
场上，在一众武林人士的叫嚣声之中，东林山庄庄主的信物、东方究的佩刀《拨云》已经被东林弟子抬到拱桌上。很难想象，一个那样子精廋的老人，要怎样舞动那柄几十斤重的大刀。武林五大霸刀，《拨云》占有一席。
皇甫飞花很认真的看着司马流星，很静很认真，似乎用尽了一生的专注，她说：「不怕。」短短两个字。皇甫飞花依然看着司马流星，看得很认真。
「妳为甚么不怕死？」
「我是医者。」身为医者，看过太多生死，看过太多的无能为力。其实生命，不过是一个循环，无能逆转的必然循环。
那人却道：「其实我很怕死。」
「妳为甚么怕死？」早看出来了，蓝衫的少女是怕死的，嘴上说的不怕，只是逞强，若非如此，一年前何用拼着一身伤残也运功疗伤想要活过来？
「我是杀手。」身为杀手，看过太多杀戮，看过太多生命的脆弱。其实人类，真的很渺小，在弱肉强食，强者生存的世界里，生存的空间不过是强者给予的片刻怜悯。
「我要救他。」司马流星说。连她都觉得这个决定太蠢，但我们的生命里，不是很多时都会作一些蠢到家的决定？
司马流星的脸上忽然勾起一个微笑，如果小疯子在这里，一定会揍着她的衣襟把她暴打在地，再质疑她是不是脑袋进水了才会来趟这一蹚混水。
皇甫飞花看着司马流星，她说：「司马流星，妳真是个傻姑娘。」
司马流星傻吗？司马流星一向都不傻的，她明明是个聪明绝顶的姑娘……救许纯安的方法有多少个？也许有许多个，但真正有效的，永远只有一个。能救「司马流星」的当然只有司马流星。要打破假的当然要找出真的。真相永远残酷。
司马流星杀了多少人？也许没有太多，甚至这些人之中有好有坏，有该杀的不该杀的。也许重要的不是她杀了多少个该杀的人，而是她竟然杀了两个不该杀的人。天下真英雄蓝雪希？赵将军双刀赵千群？够了，这两个人的份量足够了。我们通常只会把别人的坏放大一千倍，而别人的好我们最喜欢的就是缩小一千倍。也许场中不是每一个人都想要司马流星的性命，但总有那么几个人想要她死。为一个与自己无关的阴谋而赔上自己，司马流星果然是个傻姑娘。
「为甚么要救他？」
「妳不救他？」
「我为甚么要救他？」
「妳不是医者吗？」
「医者治伤医病，不救人。」
司马流星挑眉。
身为一个医者，皇甫飞花却没有救那人的兴趣。众生平等，能医败医……皇甫飞花对这一个江湖，这一个武林其实没有多大的投入和眷恋。皇甫飞花其实一点也不适合江湖。都说医者之心，最是极端，要么最热，要么最冷。皇甫飞花把她的怜悯都给了世人，偏没有给江湖人留上一分。看见一个受伤的江湖人，她会救；看见一个还没受伤的江湖人，她不会救。有时皇甫飞花的原则诧异得让人惊奇。反正，那人死不了就成，断手缺臂甚么的，她不需要理会。
一个杀手要救人，一个医者不救人——司马流星和皇甫飞花果然是世界上最怪异的杀手和医者。
场中，东方究已经抄起《拨云》，雪晃晃的刀尖，晃花了众人的眼。今天过后，世上将再没有司马流星！
巨刀，落下。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怜王宝藏﹒前篇（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