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杰克+威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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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冲过来，趴在船头，朝黑蓝的海水探头张望。
佩雷格林被撞得转过身，她没看清落水者，但顺着城墙向上瞧了眼。那位烈日底下扇扇子的富家小姐不见了，新晋升的诺灵顿也匆匆消失。
那位长官是干了什么事，给人家姑娘吓得跳海了？
她纠结看一瞬，便开始解制服的扣子。
杰克紧盯水里渐渐下沉的阴影，那人落水后并未挣扎，却也没浮上来。大约再过个几分钟，就该被海水给溺死了。他疑惑地责问两个守卫:“你们不去救她？”
“我们不会游泳……”
“说废物可不是骂你们——”佩雷格林将海军帽子丢到甲板上，她才要甩掉又硬又厚的长外套，手里就被硬塞了顶三角帽。她反应过来，立即瞪过去，警告帽子的主人，“皇家海军可不会放你走。”
两个守卫懵懵地听着，丝毫没品出话里的不对劲，
“我做船长从不让女士下水。”那海盗充耳不闻。他将配枪抛给守卫，迅速地拽住系泊索、攀上栏杆，“佩雷格林老板，出了事记得捞我。”
杰克·斯派洛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像条银鱼，动作敏捷，只翻起来一点儿水花。海面再次平静，安详得好像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但诺灵顿的小队疾步赶来，在街上踏出的脚步声并不虚假。
要是被捉住，恐怕自身难保呢。
眼看那位准将快领着队伍进入港口，佩雷格林还是将外套脱下来。她把杰克的帽子塞给胖守卫，一句也没对他解释，便跳起来抓住栏杆，贴着轮船的外侧翻了下去。
两人在船上干瞪眼，以为她也跟着救人去了。
但他们没见她游过去，只从那女人落水的地方，看见一圈巨大的涟漪。那扩散的程度，就好像有座沉重的炮台砸进海里。高高的城墙下，似乎有谁使劲敲了声战鼓，鼓点从海底传上来，震得船上两位看守的耳朵难受。
“那是什么东西？”
“我哪知道。”
水下的佩雷格林也感受到海的波动。那种莫名的力量将她向岸边轻轻推了一把，又将某种讯号送去广阔的加勒比海。她身边的海水忽然凉得阴森森的，透着诡异，却并非她的迷信所致。
或许真有厄运要降临到这片海域。
她费力地游到桥洞底下，抄近道逃出港口。海上的风向忽然改变，狂风将小型货船吹得飘摇不定，可怜的瓜果接二连三掉进水里。街上的人纷纷捂紧了帽子，在卷起的沙尘中眯起眼睛。
风来得古怪，去的时候也让人摸不清头脑。谁都没反应过来这是怎样一回事，天空又变得湛蓝而晴朗。
准将的队伍涌入关卡时，杰克已将那姑娘从死神手里救了回来。可无论那两位看守怎么寻找，佩雷格林都再没出现。她跑到一家老旧的古董铺子，熟练地将门顶开，不顾店主人的惊讶，直接闯进里间。
“找个伙计去码头盯着，出了什么事，回来报告给我。”
老头擦着磨损的眼镜，着急忙慌地滑下高脚凳。
“愣着做什么！埃尔多利亚。”佩雷格林迅速将湿衣服脱在脚下，拧干了头发里的海水。她单手扶着墙，对外头的人下达命令，“亨利，去码头盯住斯派洛，别让诺灵顿抓人抓得太轻松。”
“杰、杰克·斯派洛？”
“缅怀逝去的海神号。”
她把浸了水的束胸揭开，包进制服里丢掉，终于舒服地出了口气。佩雷格林的选择是正确的：要是为了看晋升仪式而假扮成某位英国贵妇，硬把自己塞进合适的衣服里，那就得领略鲸骨束腰的威力。
在西班牙的宫庭剧院，薇奥拉曾称其为“海洋给陆地的绞刑架”。
佩雷格林重新找了套衣服换上，在腰间挂上三把配枪，堪堪变回了金鸢尾号的船长。她拉开门，手臂垫在额头下，靠在敲满钉子的门框边。
“我说，打好了吗？”
古董店内开了三扇窄窗，光线却依旧显得昏暗。砖墙的黑色将店面压得纵深，西面的橱窗里摆满了五花八门的漆器与瓷器，都是些海上的舶来品。而东面墙壁则更加亮眼，那儿放的是真金打造的工艺品。
借着油灯的光线，柜台后的老头将眼镜戴上，终于把眼前人给看清了。
“打好了！”他怪笑一声，“我的效率可比土伦港的埃尔多利亚高得多。”
店主人蹲下去，露出柜台后的墙面上、挂着的两把猎枪。他搬走地上的几盒模具，拉出来最里头摆着的木箱子。接着扎稳步子，使出全身的力气、将那箱子搬到了柜台上。
佩雷格林走过去，动手将箱盖掀开，二百来个金子铸成的小猫塑像正蹲坐在丝绒软垫上。她捏起其中一个，放在眼前观察。这么一只猫，只有两个指甲盖那么高。
“是不是有点儿小了？”佩雷格林攥了一把在手里，“算了，先这么着吧。剩下的金子不多，留给你随便用，别人问你哪来的，你知道怎么说？。”
“清楚极了。”
“抓紧刻模具吧，要这么高的。”她将手肘戳在台面上，拍拍自己的小臂，“最近金币总是丢，得放船上辟辟老鼠——”
“砰——”
金店的木门又一次被撞开，铁链在锁上晃荡了半圈，几声枪响顺着缝溜了进来。老头痛心地捂着胸口，不愿承认这店门跟纸糊的一样。但薇奥拉才不在意，她满脸兴奋地晃进来，后面跟着瘪嘴的亨利。
“跑了？”
“跑了！”薇奥拉说，“但给铐上了。”
“拎着手拷，往布朗先生那儿去了。”亨利有点儿没好气，但还是准备报告事实，“海军守卫把斯旺小姐从海里救上来，斯派洛却借救人名义，把斯旺小姐外衣给脱了，还威胁她，叫她替他换衣服——那可是斯旺小姐！”
“港口可是围了一堆人，一个被东印度公司盖了戳的海盗，手无寸铁就威胁了总督家的小姐？”大副不敢轻信，亨利却十分笃定：
“他不是有枪吗？那帮船员给他扔到孤岛，肯定得留枪和弹药啊。他没死，那弹药肯定也在的。”
佩雷格林觉得好笑。她问了句布朗先生是谁，就披上皮草出了门。临行还不忘嘱咐她的好大副，亨利原先可真是海盗的手下，和他打交道得小心些。
“船长干什么去？”
薇奥拉挂起微笑，往伙计身边一靠，“打鸟。”
海军队伍冲进大街小巷，路上的家禽四散而逃，落下一地菜叶和羽毛。杰克·斯派洛藏在生锈的青铜雕像后面，侥幸逃过一劫。他谨慎地观察周遭形势，趁着一支小队离去，转身进布朗的店铺。
铁匠铺内没有人声，锻炉熄灭着，店主人大咧咧地靠在水桶上昏睡，手边倒着没喝完的酒瓶。大工作台的边上停了架木板车，灰色的驴子站在石槽里，抖了抖长耳朵，悠闲得好像没有海盗闯入似的。
但总督小姐与海盗的事传得很快，港口的士兵们也发了疯，他们得到命令，在各处流窜搜查、横冲直撞，凡是平民开设的商店铺子，门槛与货物都相继遭受了折磨。
哦，皇家港可真是恨死海盗了。
杰克蹑手蹑脚走进屋，冲水桶那儿动动手指，算作对主人家的礼貌问好。他将手铐撂在铁砧上，攥着手锤左右敲打。但粗重的铁链毫发无伤，只出现了轻微的划痕。
要是躺在角落的不是铁匠、而是古董商就好了，那样的话，杰克至少可以把他拍醒了，问问他是不是姓埃尔多利亚的。
显然不是，他那牙齿都被酒液浸黄了。
海盗无奈地将铁锤放下，继续搜寻可用的工具。他注意到工作台旁边的机械锤，从连杆、曲轴一路看到那能夹断骨头的巨大齿轮，终于，他与拴在动力转盘上的灰驴对上了目光——
不管那驴子有没有瞧见他，杰克都把它看在眼里了。
锻炉重新生了火，锅钩的弯头在火焰中被烧得通红。
“受累了，先生。”杰克·斯派洛对驴子脱帽敬礼。
灰驴的嘶鸣声凄惨，机械如愿转了起来。佩雷格林听见那“哒哒哒”的响声，一时没将那与海盗联络起来。她手里把玩着金猫，四处看了看，大部分士兵都被集中去海岸的关卡，认为斯派洛一定急着往外逃。
那家伙拿不到船是不会走的。
但金鸢尾号该走了，各国的客人都等着呢。
佩雷格林抬头瞧了眼招牌，是布朗和铁匠没错。她将手上的几颗金像塞进口袋，摸上枪，准备悄无声息地进到店铺里去。但转角的阴影里忽然走出一名男子，他四处张望、神色忧虑，符合胖守卫所说的可疑形象。
佩雷格林等着他路过，可男人却停在了铺子门口，他眯着的眼睛忽然睁大，像是被她的出现吓了一跳。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埃尔多利亚总是先发制人。
“什么？”
这问题将威尔·特纳问住了。倒不是他回答不上来，只是这女人实在古怪。要不是木匠告诉他、那侮辱伊丽莎白的海盗留着胡子，威尔都要将眼前人认作海盗了。
屋里的机械运转着，一串慌张的脚步声又跟着响起，眼上带疤的女人勾唇一笑，可威尔没太在意，以为是布朗先生醒了。
“我在这做学徒，你有什么需要吗？”
佩雷格林顿住，好奇地打量他：蘑菇色的旧灯芯绸外套、深褐色的马甲，黑发束在脑后，着装与发型都不像位铁匠。脸上留着青涩的胡茬，但长得乖巧，是薇奥拉喜欢的类型。
“可能有。”佩雷格林用眼神点点木门，将枪套的扣子扣上，“喏，开门把——”
威尔微微皱眉，他将门推开，日光立即照亮台阶，海岸的沙子在地上反着金光，但这绝不是属于铁匠铺的东西。布朗先生还在睡，可矮小的灰驴像是受了惊吓，使劲拉着转盘，让机械锤敲打空无一物的工作台。
年轻学徒赶紧关了门、跑上前，安抚可怜的长耳朵伙计。
等铺子里的一切都归于平静，威尔抬起头，除了红发的佩雷格林，还在昏黄的屋内，见到了顶不祥的三角帽——像某些海盗的旗帜一样，纯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