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杰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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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店的房门被铁丝撬开时，薇奥拉正搂着酒馆的年轻伙计靠在床头。一个穿着海军制服的青年将门蹬开，吓得她怪叫一声，慌忙将被子套在床伴头上。但等她定睛一看，白边三角帽下压着的辫子却是红色的。
大副冲着肮脏的地板骂了句粗话，“你从哪搞来的这身行头？”
佩雷格林倚在门框上，随意摊手，“比一大杯桑格里厄还便宜。”
“干什么，你真要看晋升仪式去？”
酒馆的伙计将被子掀开，见到门口穿着制服的“男子”，表情难看得像吃了一整只苍蝇。
“没人蠢到去长官面前晃悠，到港口打打鸟就够人乐了。”佩雷格林活动着手腕，眼睛缓缓转向那伙计，“你就喜欢这样的，西萨里奥？随便一根缆绳都能给他压趴下。”
“什么？”
她没留下听男人的质问，也就没被薇奥拉的“甜心”“宝贝儿”恶心到。
货运的船只来来往往，海风从港口吹来，掺着礼乐流窜在巷子里。蓝天下飘着英格兰的旗帜，殖民地内的贵妇几乎都去凑了典礼的热闹，脏乱的街道上，头一回只剩伸着脖子乱跑的鸡。
佩雷格林双手空空、大步往港口赶去，走路样子不像个正规军。
“你的配枪呢？脸上、脸上怎么有疤？”港口的看守将眉毛跟鼻子皱到一起，瞧着并不聪明，“没到换岗时间呢，你回去吧！”可下一刻，他手里就被塞了杯冰啤酒。
“歇歇，长官。”佩雷格林灿笑着，“昨天还起大雾呢，今天就热成这样！”
一胖一瘦两个看守将她上下瞧了一通，没从制服上找出什么不对劲，便眉开眼笑地，将她夹到桥洞的阴凉里去。两人一碰杯，清澈的酒液洒了一手。
“咱可不能放任何一个可疑人员进去，是吧长官？尤其那些姓史密斯的，想耍手段的都托这名。”佩雷格林踩着海岸边的岩石，悄悄远望，“姓史密斯的人可多啊……”她瞧见码头的工人来回搬运蔬菜，却没看见麻雀在飞。
两人立即就可疑这问题探讨起来，说起曾经遇见的扒手和海盗，胖看守开始滔滔不绝。而佩雷格林暂且没参与对话，她全心全意地想着另一件事：
杰克·斯派洛曾经是有船的，但现在可不一定了。她又看看西边停泊的大船，觉得那海盗要是徒手游过加勒比海，来皇家港偷一艘船也不是什么奇事。忽然，她捕捉到海面的一丝不对劲，不禁从鼻子里挤出声嘲笑。
两个看守刚要发作，就听她问：“长官，你们说这船要是进水了，该怎么办？”又不等两人回答，她接着自言自语道，“我听说中国帆船会造防水舱，一个舱进水了，不会把整搜船都淹了。”
金鸢尾号那艘加莱桨帆船就改装了防水舱。看来佩雷格林比某位大名鼎鼎的海盗更有先见之明。
一截可怜的桅杆停靠在皇家港港口，上面还系着疲软的三色旗。沉船的主人踏上甲板，浸水的裤脚还没被海风吹干。但他即将面对姓名的质询，并将为海里插着的木棍支付一先令，作为那艘海洋垃圾的停靠费。
“我没见过那么多扒手和海盗，但说起可疑——”佩雷格林转回身子，背对平静的海岸，“最可疑的人往往上嘴唇长着小胡子，下巴还要留两簇编起来的山羊胡，头上裹着发暗的西班牙红头巾，衬衫跟马甲都让海水给泡硬了……”
头顶的桥面传来哒哒哒的走路声，像鸟一样欢快。
“头发上编了一堆珠串，你瞧他挺时尚吧，可除了耳朵上的几个银环，其他东西卸下来都不够把他给安葬的。不出意外呢，他的枪是空的，罗盘是坏的。你要问他他还会说，自己姓史密斯，是个船长呢。”
一股浪打到岸边，佩雷格林挑起一边的眉，抬抬下巴，给呆愣的两位看守指明了方向——
“站住！”
海军守卫一跃而起，将台阶上的可疑男子拦住。那男人的皮肤让太阳晒成了古铜色，眼下勾着一圈乌黑，像极了某种灵活小巧的鸟类。最让守卫摸不着头脑的是，他似乎与佩雷格林的描述完全吻合。
“一般民众不能进入这个码头！”
杰克·斯派洛停住脚步，故作无措地举起双手，“对不起，我不知道——如果我看到这样的人会告诉你们的。”他毫不心虚地眯眯眼睛，准备从另一侧走开，却又被两人截住。
佩雷格林站在他身后抛转金币，那声音瞬间就被认出了。
他好像欠她的船一条命。
杰克眼睛一转，露出口不太整齐的牙齿，他朝两个守卫点点头，似乎是妥协了。他迅速地转过身，想冲那位船长笑笑，让过去的事过去。但在看清佩雷格林表情的瞬间，杰克又一次明白，有些事实在是没完没了。
“性别转换、角色扮演，佩雷格林老板喜欢玩这些？”他竖起一根手指，“我记住了。”
“你该叫我船长，毕竟我是有船的。”佩雷格林压低了声音，将金币握住，等待看一出好戏，“你叫什么名字？”
“是的，你叫什么名字？”
“呃……史密斯，”杰克回头答了句，又转过来，对佩雷格林凑近了些，他疯狂地眨动左眼，“如果你这样急于认识我的话。”他在发送一种求助信号，并希望埃尔多利亚总是乐于助人的。
“长官，我想他和我见到的可疑人员还是不太一样的。”佩雷格林嘴角含笑，“那可疑人员的牙齿比他要整洁。”
“哦，当然，所有嫌疑犯的牙齿都是整齐的。只是我忽然觉着那边的一艘船……”杰克向码头走了几步，守卫依旧紧紧贴在前面，“那艘船，让这里的一艘相形见绌了。”
“无畏号是海上霸主没错，”那瘦守卫说，“但以速度上来讲，没有船能比过拦截号。”
佩雷格林嗤笑一声，猜到了什么。
果然，狡猾的杰克·斯派洛做出副思考的神情。“我听说过一艘更快的，她几乎是无法被追上的——黑珍珠号。”他观察两个守卫各异的神色，最终却只得到几声傲慢的笑。
“没有实际存在的船能比得上拦截号。”
“黑珍珠是实际存在的。”瘦守卫犹豫着开口。
“不，它不是。”
“它是的，我曾经看到过。”
“你看到过？”胖守卫的眉头深深地皱着，嘴型变得讥讽，“你是说你看到过黑帆的船，被一群混蛋水手和邪恶船长驾驶，连地狱都不欢迎他们？”
佩雷格林可以想见杰克脸上的表情。她将他肩膀扳回来看了眼，又是和她的预想完美重合。佩雷格林高兴地拍手，毕竟这样的笑话在海上是稀缺的。尤其是在那艘“已不实际存在的船”被人夺走以后。
“不！但我确实看过黑帆的船。”
“哦，你是想说，没有其他的船，被一群混蛋水手和邪恶船长驾驶着且有黑帆，所有黑帆的船都是……”
两个守卫彼此争论不休，面上的表情严肃得可笑。佩雷格林默不作声地听着、看着，直到身前那位海盗晃悠了几下，轻手轻脚地绕开她的海军“同事”。杰克走上码头，轻车熟路地登上了泊在那儿的船只，站在舵手的位置。
他抽空对佩雷格林行了一礼，后者却将他报告给守卫。
“嘿！走开——”
两人端起配枪朝船上冲去，短短几节楼梯他们却上得艰难，似乎对船体并不熟悉。船下的海水轻微波动，将船托得起起伏伏。时间已经走到正午，太阳毒辣得叫人睁不开眼。
“你不能来这儿。”
“对不起，这船太美了。”杰克抚摸着上了漆的船舵，特意补充道，“轮船。”
“你来皇家港的目的是什么！不准说谎！”
“是啊，史密斯船长。”佩雷格林懒散地靠在一边，“你来皇家港的目的是什么？”她明知故问。
“那么，既然是你问了，我承认。”他从船舵的后方绕出来，抓着缆绳一步步上前，将端着枪的两人唬得连连后退，“我想要霸占一艘船，在托图加招一些水手烧杀抢掠，再把那些告密者杀了。”
典礼上的礼乐终止，世界也短暂安静了几秒钟。海盗拉下脸威胁，而两个守卫还没缓过神来。几只海鸥大笑着从头顶飞过，也不知是在笑哪一方。
“我说过不许说谎——”
“我觉得他说的都是实话。”
“如果这是实话的话，他就不会告诉我们。”胖守卫说，“哪个海盗会来皇家港自投罗网？”
杰克挑起眉，点了点佩雷格林的方向。
“你们可以问问那位老板，来皇家港的海盗究竟是什么心理。”他说，“但用处不大，毕竟连真话你们也不愿意相信。”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竟将目光投给了佩雷格林。
那船长摘下三角帽，攥在手里扇风，“我可不了解海盗，我跟他们里的任何一人也不是亲戚。”她踱步到轮船的另一边，向上望了望。堡垒的外面、高高的城墙上，站着位熟悉的军官，他身边还有位年轻小姐，不停地扇着扇子。
“但有一类海盗的确是会说真话的，”她回过身，背靠着一根缆绳，“就是那些，认为自己永远不会被抓住的。我承认，要抓住他们的确费点劲儿，但并不是不能做到的，是吧？”
她微笑着看向杰克·斯派洛，他却与两位守卫一起，将视线放到了她的后方。三人睁大了眼睛，整齐划一地移动脑袋，似乎盯住了某个正在下落的物体。没等佩雷格林问出声，后方就传来“砰”得一声。
散落的礁石边上，白色的水花还没完全平息。
有人落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