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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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低航速前进。”
清晨的海上升起浓雾，灰白的雾气像一堵厚实的城墙，年长的舵手也辨别不清前方形势。金鸢尾号已驶离皇家港好几海里，艾古契克的尸体被绑上石块，沉进冰凉刺骨的海里。
佩雷格林叫比尔将真正的旗帜收起来，除了黑底的海盗旗，随便换面什么升上去。
“当贵族就是好啊，不靠骗人也能坐享其成。”她抛起一块葡萄牙的金币，又用手心稳稳接住，“昨晚跟着下船的，每人该得的黄金一分不少，等太阳出来了，到伏里奥那儿领去。”
甲板上爆发一阵欢呼，将舱室里打盹的猫都吵醒了。雾气中飞出几只信天翁，它们低低地飞过船帆，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凭着多年航海的经验，佩雷格林看出这天气古怪，隐隐透着不祥。
水手都是迷信的，她当然也不例外。
大雾经久不散，即使是极低速行驶，也有着触碰暗礁和其他船只的可能。本该护航的金水仙号正将新的埃尔多利亚送往法国，另一艘金月桂号正护航法国政府商船，以这一条船的人员火力，还是不要鸣吹号角、暴露位置的好。
以免招来海盗。
佩雷格林走到船头，掀开罗盘，不满地啧了声。
碰巧船上大副在此时前来报告：
“船长，你肯定觉出咱们走不动啦？”薇奥拉眯着眼睛，皮肤黝黑、笑容甜蜜。她是资历最高的老船员，比猫都更先来到金鸢尾号，“瞧见那些信天翁了吗，一个劲儿地往咱的帆上撞，就怕厄运不找上来。”
“航位还能推算出，西萨里奥。”
“咱们都多久没休息了？”大副指着司务长的背影，“你去问问伏里奥？不如早点把船上那两个审了，有钱签合同没钱拉倒！”她抬手，将船长手上的罗盘一盖，“反正咱们是合法的，干嘛不去皇家港玩，拿金子换点东西？”
闻言，佩雷格林挑起眉，轻轻拍打薇奥拉的左脸。“你以为皇家海军是吃素的？”
“吃素也是苦了他自己，我不考虑军犬的事，酒馆里有个小伙儿比他更漂亮。”
“也更好得手——船长不允许你再带人上船，西萨里奥。”伏里奥赶来插嘴，他那和金发一个颜色的胡须参差稀疏、说话时总是一抖一抖的，“否则你要被丢到海里去。”
“瞧你那胆小怕事的样，跟母耗子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非得是母的？”
“很难想明白吗——”
“给我闭嘴！”佩雷格林抓着剑鞘，使劲打过去，挨揍的两人顿时不再呛声，“罗兰特，今天轮到你来罚大副跟司务长，直到他们的脑袋能学会，不和船上的同伴争吵。”
她走向舱室，向副手嘱咐了调转航向，随后命人对那对男女松绑。
“多是一对苦命鸳鸯啊，逃婚了？我问你们，有钱没有，嗯？”佩雷格林丢出金币，恰好撞在青年男人的眉骨上，随后卡在甲板的缝隙里，“你们知道自己惹了什么人。”那枚金币被一名水手蹑手蹑脚地捡走，她权当没看见。
“给你钱不还是会死吗……”男人的语气隐忍，眼中的愤怒却早就藏不住了，“你们根本就是海盗，不配谈什么公平诚信！”他身边的女人急忙用手肘戳他，却也没能制止。
“看来是姑娘更聪明些，有没有钱？有没有钱买你们的命回去？”
那女人紧紧抿着嘴，绝望中摇了摇头。“你把我们丢进海里吧。”
“那样你们还能有一线生机，是不是？”佩雷格林笑了，她喜欢这种聪明的小把戏，“好啊，那没钱就按照没钱的惯例。”她故意说得大声，水手们立即心领神会，露出恐怖阴森的表情。
三个健壮的船员围上来，钳住两人的胳膊，在他们惊惶失措的挣扎中，将他们的手指戳进印泥里，又捞起来、分别按在两张合同上。
“可别想着逃，”佩雷格林接过两份合同，折起来放进衣服里，“在买主的合同上，你俩的命不过是一张胡桃木雕软垫长椅——和一只鎏金手绘花瓶。说坏就坏，说碎就碎喽。”
金鸢尾号绝没弄出过一桩人命，所有的交易不过是古董交易罢了。
“从今天起算，一年以后，你们就得改姓埃尔多利亚。”桨帆船转了个弯，佩雷格林站得却很稳，“到时候我会善心大发地送你一笔钱，把你们扔到意大利安家。”
她自顾自地说，不管那两人如何悲愤而呆滞地张着嘴。
“说说，你们俩叫什么，有什么用？”
左右夹着的水手们又开始笑，脸上还是那种恐怖的表情，却又多了些欺骗成功的快意。两人左右打量着，无法从这突然的变故中回过神来。最后是女人先开了口：
“赫米娅，我学数学……你为什么放了我们？”
“我可没放了你们。”船长冷声道，“你们杀人放了火，还是拐卖了孩子妇女？”
“我为他逃了婚，仅此而已。”赫米娅的英语带着口音，她挺起胸膛，有种莫名地骄傲，“拉山德是我家的厨子，他做的菜是全世界最顶尖的。”她摇头晃脑，拉山德便也脸红了。
而船员们在听到“厨子”一词时，眼中再次有了激动，不禁举手欢庆。他们再也不用吃那老水手做的沙拉了，那种东西总是像水手冒充厨师一样冒充食物。
“那你们还怕什么。”佩雷格林嗤了一声，像是不屑，却又与那种情绪相去甚远，“学数学的，那你给我研究研究净化海水的东西，叫我们能拿来洗澡，不是什么难事吧！”
“这……”赫米娅面露难色。
但那红发的船长表示以后再说，此时让他们专心穿越迷雾，但赫米娅与拉山德仍旧可以保有一双耳朵，用来聆听金鸢尾号的守则。
“第一！”伏里奥暂且逃离了惩罚，他用他那标志性的鹦鹉嗓子念道，“金鸢尾号上的每个人必须时刻保持牙齿干净整洁。司务长会定时对每个人的牙齿进行检查，如有不符合标准者，轻则失去一日的饮食（包括橙子），重则被抛弃。”
两人对于这一条款心生疑惑，但佩雷格林才不会对他们解释——她自认为，这辈子不会对任何一人解释这一条。
“二、每个人都要遵守钱财分配标准：船长可以分到一份半，技师、木匠、水手长和炮手则分到一又四分之一份。此外，具体事件具体分配。在船上通过正当捡拾所得，归船员自身所有。”
“三、如果有人想要携带公共财物私逃，或是偷偷藏匿财物，就会被扔到孤岛上。一小瓶火药、一瓶水、一把枪和一把子弹会是他的最后伙伴。”
“四、如果有人偷了船上其他人的东西，或是赌博，数额达到一枚八里亚尔银币，他就要被扔到孤岛上或者被枪杀！”
“五、辱骂同伴的船员要在监督下，擦一日的甲板。殴打同伴的船员要光着背，被打39鞭。”
“六、枪支走火、在货仓里吸烟时烟斗不加盖、携带点燃的蜡烛没有套灯罩的船员应受到与上条条款后半段相同的惩罚。”
“七、不保持武器清洁完好以应对交火或者擅离职守的船员不予以分享财物的权利，并且应受到船长或船员认为事宜的惩罚。”
“八、在交火中失去关节的船员将获得400枚八里亚尔银币的补偿，失去整条肢体的船员将获得800枚八里亚尔银币的补偿。”
“九、在任何时候，在没有征得良家妇女或男子同意的情况下与其发生关系的船员应当被立即处死。”
海上的浓雾渐渐散去，低飞的信天翁早已飘向高空，再也见不到影。海水由黑绿变得清澈流动，佩雷格林又看见皇家港熟悉的停靠口，以及那戴着假发匆匆行走的记录员。
她这种时候会承认，詹姆斯·诺灵顿带着假发会比其他男人英俊些。
“听着，给你们两个加一条。”佩雷格林用余光瞧着拉山德，“在船服役一年期间不许同床，金鸢尾号隔音不好，也不欢迎体质脆弱的小婴儿。”
桨帆船缓缓靠岸，时间也来到上午十点。船员在舱室内划分财物，佩雷格林已跳上码头，找好了系缆柱。
“佩雷格林·埃尔多利亚——”
“不不不，偶尔也要保持些神秘感。”她笑着往记录员的口袋里塞了一把银币，“也叫你的小跟班别跑去通知诺灵顿长官了，他每回都没给你们几个子，不是吗？”
记录员身边跟着的黑人小孩儿没说话，却早已明白了。
“听说他升职了，升的什么职？”
“诺灵顿上尉要晋升准将了，就在这两天了。”记录员咧着嘴，“总督大人要亲自主持晋升仪式，也是马上的事。”
佩雷格林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伏里奥也从船上下来，凑到船长身边，他说：“南边的埃尔多利亚送信说，昨天在海上目击到了我们的麻雀儿，看航向，也往皇家港这边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