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詹姆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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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是把人给打死了？好说，有钱没有？”
腥咸的海水在船下翻涌，将夜色浸得漆黑。光滑洁净的甲板上，金色鸢尾的蓝底旗帜在空中飘动，被风吹得噼啪作响。
船长是名红发女人，半掌长的刀疤贯穿左眼，整片加勒比海都知道她的名字。佩雷格林·埃尔多利亚的肩上依旧躺着精心养护的白狐皮毛，腰带上绑着两把手枪、一条畸形牙齿和海龟骨串成的链子。
她背靠缆绳，不厌其烦地敲打地上绑着的男人：“我说爵士，别当个蠢货。我们跟那些臭海盗可不一样，我们讲诚信。”
蓝色月光下，懒散围坐的水手们忽然开始哄笑，露出一口口整洁得出奇的牙齿。各色的猫咪在他们脚边闲庭信步，丝毫不担心被踩中尾巴。
“只要有钱……你们就放了我？”
“你的仇人花钱买你的命，你自然可以多付出一些，将它买回去咯。”船长将一只黑猫从地上拎起，放到肩上。她往前走了几步，蹲到艾古契克身边，那双蓝眼睛和猫一样狡诈，“爵士大人，我们呢，是合法经营的商人。”
佩雷格林从马甲里掏出份合同，举到他面前。
“只要你出价比他高，伏里奥——”她朝一旁招招手，那叫伏里奥的男人立即上前，从厚厚的一本户籍册里抽出一张，递到她手里，“从今往后，你就是安德鲁·埃尔多利亚了。我们会帮你在法国安家落户，唯一的条件是……”
“当我需要你时，你必须记得自己是埃尔多利亚的一员。如果你不小心忘了，那就是颗坏透了的蛀牙，需要被拔掉。”
那男人被拎起了衣领，海水混着汗水从额头流下，艰难地眨动眼睛。“成、成交，带我回港，我能出比他更高的价！我还要买培尔契的人头！”
又一股海浪拍来，佩雷格林的眼睛微眯。她不动声色地将合同收起来，叫手下给男人松了绑。舱室外边还靠着捆绑严实的一男一女，猫在他们身上好奇地走动，而他们耸着眉头，眼神里满是惊惧。
佩雷格林朝阴影勾了勾唇。“启程！去皇家港。”
艾古契克家的别墅大开大敞，仆人甚至是猎犬都逃走了，一个人影也看不见。地下金库上了重重保险，艾古契克一边咒骂一边开锁，在寂静中敲出叮叮咚咚的噪音。
金库的圆形铁门在眼前打开，金黄的光芒瞬间跃出，年轻的伙计们睁大了眼、开始喧闹推搡，最终都被佩雷格林的一支手枪拦在外面。枪口指着光滑的天花板，船长率先一步跨进去。
“没见识的东西，我们是商人不是强盗。”佩雷格林随手抓起一串珍珠项链，放在火光下仔细观看，“爵士呀，我们呢也不多要，搬走一半你总不能介意吧，剩下的……就帮你运去法国。”
艾古契克使劲咬着后槽牙，即使不愿意，也只能生硬地挤出句“不介意”。佩雷格林则收起手枪，不着痕迹地朝通风井旁望了望。
“伏里奥！合同拿来。”
爵士将那厚厚的张纸上下看了一通，最终颤抖着，签字盖了章。再抬头时，他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手指修长却长满了茧子。佩雷格林摘了黑皮手套，强硬地要同他握手。
“合作愉快，艾古契克爵士。”
“合作——”
霰弹手枪抵上艾古契克的额头，“砰”得一声，金库炸开血红色的花朵。爵士的眼中满是震惊，瞳孔在黑暗中渐渐放大。他直挺挺地倒向沉重的金条，脑袋一歪，顿时没了声息。
佩雷格林叹了口气，随即将手指插进木箱里的金币堆，露出满足的微笑。她歪过头，瞧见自己的手下全愣在原地。“傻站着干嘛？全搬走啊！全搬走，一箱也别剩。”
人群中传来声欢呼，船员立即活动起来，沉睡的皇家港再度苏醒。
头顶的枝形吊灯摇摇晃晃，南侧通风井透出道阴冷的月光，正照在金库逼仄的角落。模糊的阴影中，果然现出两个人的轮廓。佩雷格林大步走上前，一把将她们给拽了起来。
“来两位老埃尔多利亚。”她将温热的手枪收起来，用小刀将两人身上的粗麻绳割开，“培尔契小姐，你父亲花重金买艾古契克的命，另有一笔钱买你回去。死人的人头呢，我们向来没有交出去的道理，你只要回去跟他说一声，佩雷格林将事情都办到了。”
那年轻小姐恍惚地点点头，仿佛对一切都了然，但在两名面上有疤的老船员架着她胳膊时，她又惊恐地大呼小叫。连带着那才缓过神的侍女一起，在艾古契克的别墅闹出不小的动静。
佩雷格林抓了两块金条塞进她们嘴里，吵闹的声音立即停止。
“再来两个，把这好色的老东西放箱子搬走，藏在舱底。”她用靴子踹了艾古契克一脚，“动作要快！趁那条皇家的疯狗还没闻着味找来。”
伏里奥皱着眉，嘲讽道：“这蠢货还说自己只是杀了个人，没绑架人家宝贝女儿。他一下就说出买它命的仇家是谁，可我们的合同上从来没写过培尔契的名字。”
“哦，是吗？我都不知道这事。”佩雷格林无所谓地耸耸肩，又抓起一对宝石耳坠。她摸摸耳朵，才想起自己的耳朵眼早长好了，“还是识字好啊，伏里奥。”
“有我为你效忠就好。”
“船长！那条贵宾犬又来了！”水手长在金库门口叫道。
佩雷格林嗤笑一声，挥挥左手表示自己知道了。金鸢尾号从不怕皇家海军找茬，虽然被咬住很麻烦，但毕竟他们干的可是“合法生意”，要逃脱也并非难事。
月亮从云层后跳了出来，皇家港的地面冰冷而明亮。詹姆斯·诺灵顿带着一支全副武装的队伍，将别墅门口围得水泄不通，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依旧戴着那顶闷热的白色假发，套着英国海军的深蓝外套，身姿挺拔，面容冷峻。
也许从金鸢尾号泊岸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收到消息了。
佩雷格林慢悠悠地从台阶上走下来，忽然双脚一并、立正在原地，冲诺灵顿行了个滑稽的军礼。
“上尉的嗅觉还是那样敏锐，怪不得能升职呢。”她举起那对绿宝石耳坠，眯着眼、对着诺灵顿的脸侧比了比，“怎么样，晋升仪式要不要把我邀请过去？埃尔多利亚的贺礼绝对丰厚。”
“埃尔多利亚在艾古契克爵士家做什么，”诺灵顿双手背在身后，神色严肃而冷漠，“难不成，入室抢劫也是你们的合法生意？”他下令，叫几人去别墅内探查。
“都说我们是商人啦。您要瞧瞧合同吗，长官？盖了艾古契克的戳呢。”
“我们听见了枪声。”
“这一带有枪声很稀奇吗？”
诺灵顿皱起眉，视线下移到佩雷格林摘了手套的右手。而后者则晃了过来，她将那对幽绿的宝石挂在他胸前的口袋上，微微一笑，接着抬起食指，放在他鼻尖下。海军部下立即架起了枪，锋利的刀刃直指女人的眼睛。
金鸢尾号的船员也不甘示弱，一箱箱金银珠宝被弃置在地，他们转而抓起了腰间五花八门的武器。
“您仔细闻闻，有火药味吗？”
“长官——”年轻部下从别墅里出来，摇了摇头。
“我闻到……私掠者的气味。”诺灵顿动也不动，只有嘴唇开开合合能证明，他并非是一樽石雕。对峙间，他忽然勾起唇角，“将培尔契小姐和她的侍女带来。”
那年轻小姐发丝凌乱、满眼痛恨，她无可奈何地被另两人架着胳膊，从回家的路上带回艾古契克家。诺灵顿此时终于有所动作，他命令手下退到一边，摘下帽子，安慰起培尔契小姐：
“失礼了，小姐。我们已经给培尔契先生送去消息，会保证您的绝对安全。您只需要将自己的真实所见一一说明，我会安排部下护送您回家。”
语毕，他转向佩雷格林，眼中带着势在必得。
而佩雷格林装作没看见，只对培尔契小姐做了“请”的手势。
在许多道或是期待或是敌意的目光下，培尔契小姐扬了扬下巴，坚定道：“佩雷格林船长把我从金库里救出来，其余的，我什么也不知道。金库那样黑，我又被蒙着眼，什么也没看见。”她咬起下唇，多余一句也不肯说。
“你为什么出现在爵士家的金库里，听见枪声从何而来吗？”
“还用问吗，培尔契小姐难道还能是自愿的？”佩雷格林拍拍手，别墅前立刻爆发一阵放肆的嘲笑，“长官啊，你真是一点不懂女人心，不怪斯旺小姐不爱你咯。”水手的笑声愈发放肆起来。
诺灵顿气愤地转过身，险些失了军人的冷静。他悄悄摸向配枪，似乎想将眼前人立即捉拿，“佩雷格林·埃尔多利亚，据我所知，你绝不是乐于助人的正义之士。”
“您也不是啊，詹姆斯·诺灵顿。”女人直接掏出手枪，垂在身体一侧，“金鸢尾号卖的是古董珍品，做的是正经生意。我的每一艘船都在政府有登记，每项交易都有盖了章的，您想查，随时都可以。”
“我怀疑你谋杀艾古契克爵士，有权搜查你的船只。”
“有权吗？您的搜查令在哪，我的通缉令在哪？您要是像以前一样查不到呢？”佩雷格林皱眉，有些生气，“与其费尽心思地查我这个合法商人，您不如多关心关心加勒比海的臭海盗们，就像什么——”
“杰克·斯派洛、杰克·斯派洛和杰克·斯派洛啊。”她说，“诺灵顿军犬，你要是把他给抓住了，我佩雷格林出一整条船的黄金祝贺你升职加薪，如何？”
灯火通明的皇家港又一次寂静无声，只剩金鸢尾号上的白猫还在尖声叫唤。艾古契克家门前，风吹得别墅铁门吱呀一声，毫不客气地合上半扇。诺灵顿带着部下消失在夜色中以前，只冷冷地丢下一句：“你的生意是不合法的，别让我抓住你。”
“那您的生意就是不合情理的了，慢走不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