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亲嫁给锄地汉子后[年代]》程立雪

7、第 7 章

　　柳叶早已候着，立刻上前打开门。

　　她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见到来人，侧身福了一礼，哽咽道：“舅老爷，妗子太太，恁可算是来了，快看看俺家小姐吧……”

　　说罢她掩面轻声泣着，她不能让小姐的舅舅妗子看出端倪来，得配合小姐演好这场戏。

　　门外，闫学申和闫刘氏一进屋，就看到谢青芝蜷在床角，泪珠儿断线珍珠似的往下掉，哭得肩膀一颤一颤，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这张酷似早逝妹妹的小脸苍白如纸，眼圈红肿，看得闫学申心头一酸，什么算计权衡霎时全都抛到了脑后。

　　“芽芽！俺苦命的儿啊——”闫学申几步抢上前，声音都哽住了，染上了哭腔，“舅舅来了，舅舅来了，别怕，别怕……”

　　闫刘氏跟进来，见到这情景，也是鼻尖一酸，上前揽住谢青芝的肩，连声安抚：“好孩子，快别哭了，妗子看着心疼……天大的事，有舅舅妗子给你做主呢！”

　　谢青芝顺势伏在闫刘氏肩上，妗子啊，痛啊，是真的很痛。

　　因为疼痛眼泪控制不住的自我流淌，没一会儿，刘氏昂贵的绸缎衣裳都被浸湿了一大片。

　　哭了一阵，谢青芝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怕误了吉时，便渐渐收了声，只是惯性使然依旧抽噎不止。

　　她抬起脸来，怯生生地看着闫学申夫妇，泪眼朦胧的眼中满是依赖与委屈。

　　闫学申见她这般，心更是揪成了一团，捏住袖口衣襟笨拙地替她拭泪，声音放得极柔：“芽芽，乖孩儿，跟舅舅说，那挨千刀的……到底、到底有没有……”

　　后面的话，他实在问不出口。

　　但是要是不问，他担心是谢家的阴谋，虽然那谢文宪可能没那个心眼，再确认一下总归是没错的。

　　闫刘氏也紧盯着她，眼神复杂。

　　谢青芝抬起泪眼，目光凄楚地掠过舅舅和妗子，旋即又飞快垂下，咬着唇，轻轻地点了点头。

　　小手则是掩在帕子下，掐捏了一下自己。

　　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此时更是扑簌簌地往下落。

　　一切尽在不言中，足够了。

　　果然，闫学申一听这话，额头青筋暴起，气得一拳捶在床沿上，怒骂道：“这个腌臜畜生！我绝对饶不了他！”

　　谢青芝却连忙拉住他的衣袖，急急摇头，哭道：“舅舅别！为了那样的人，不值当，您别气坏了身子……”

　　原主很少出门，记忆中关于舅舅和妗子的事少得可怜，只有小时候过年，她拿着礼去看望姥姥，会在那里吃顿中午饭。

　　姥姥就舅舅一个儿子，所以也只在那时候，零星有些记忆，大都是长辈对小孩的疼爱，看不出端倪。

　　后来原主渐渐长大了，就没出过门子，也没再去走过亲戚，便没什么记忆了。

　　所以谢青芝也不知道这个舅舅对待她会是什么态度。

　　刚刚这一会儿接触下来，似乎，还行。

　　而且，感觉俩人也真没打算让她嫁，目前说的都是客套话，心里应该还在盘算着退亲的事但又不好跟她明说。

　　那倒不如她先发制人，直接将事情明说。

　　试试看能不能利用这个事，给他们留点好印象，以后闫家也能成为她的助力也说不定。

　　算了，不管了，总归没坏处。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做出坚强的模样，泪眼婆娑地看着两人，“都怪我，怪我命不好，和表哥没有缘分，不能再耽误表哥了……今日这亲事，无论如何是不能成了的……”

　　“舅舅，妗子，你们对我的好，芽芽都记在心里。就算不嫁到闫家，我也是闫家的外甥女，往后……往后还要舅舅妗子多看顾……只是万不能因我，让闫家颜面有损，让表哥被人指摘……”

　　闫刘氏本来还在盘算着要不要跟这孩子说，今天的亲事成不了了，正在难以开口之时，让她没想到的是，这孩子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通情达理，甚至堪称深明大义的话来。

　　闫刘氏一时怔住了。

　　再看这女孩哭得梨花带雨，却还在为他们、为闫家考虑，心中那点因退亲而起的考量和算计，竟真的化成了实打实的心疼。

　　她一把将青芝搂进怀里，原先只红了的眼眶，此刻眼泪也落了下来，“好孩子……苦了你了……俺苦命的孩子啊……”

　　谢青芝乖顺地依偎着，感受着闫刘氏这一刻的真情流露，心中了然。

　　这两人虽然都是原主的至亲，但在她没说出这番话前，还是一种带着疏离的客套态度，此刻却一下就变得不一样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利益使然，人之常情，并无不妥，她更不会放在心上。

　　看这两人的样子，应该先去的前院才来的她这儿，看样子似乎跟前院那些人也没谈拢。

　　谢青芝敛眸思索了下，不动声色的说：“今天的喜事是办不成了，也不知该如何跟两家的宾客们交代，还有那礼金什么的，若是今日的喜事还能照办就好了。可惜我妹妹已经定了人家，不然也能……”

　　像是无意般轻声叹息，语气充满了惋惜，而后她像是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失言似得，连忙住口，埋怨自己，“你看我说的这像什么话，舅舅妗子当没听到罢！”

　　这话如同一声轻锣，敲在了闫学申和闫刘氏的心坎上。

　　两人俱是一怔，交换了一个眼神。

　　方才在前堂，谢家提出替嫁，他们出于情理和脸面严词拒绝，可心底深处，未必没有一丝动摇。

　　只是这话无论如何不能由他们主动提，毕竟青芝是自家外甥女，本来就已经糟了这样的事，还怎么好跟她提换亲的事啊，这不是朝人心口上捅刀子吗？

　　没想到她自己竟然说出这句话，这让闫学申两人顿时心中大喜……

　　但面上却还要强压着，只是顺着话茬，重重叹了口气，面露难色，不再言语。

　　闫刘氏则搂着谢青芝，拍着她的背，心思早已飞转起来。

　　两人心中装着事，跟青芝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言语间也敷衍了许多，显得神不守舍的。

　　谢青芝看他们的神色，也估摸出来了他们的想法了，便说：“舅舅，妗子，你们放心，外头那些闲言碎语，我不会放在心上，也不会想不开……只是眼下这烂摊子，少不得还要舅舅妗子多为青芝操心周全。”

　　“往后……往后这个家，青芝不知还能否可以依仗，恐怕……恐怕更要多多仰仗舅舅妗子怜惜了……”

　　声音闷闷的，却带着一种认命后的疲惫与哀凉，看似什么都没说，但又什么都说了。

　　她这么说，就是想继续探探这个舅舅的态度，若是他真能给她点依仗自然是好的，要是装不明白，那她日后也不必再多接触了。

　　闫学申何等精明，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他想起早逝的妹妹，再看眼前孤苦无依的外甥女，一股豪气和责任感油然而生，拍着胸脯保证：“芽芽你放心！只要舅舅有一口气在，闫家就永远是你的家！谁也不敢轻看了你去！往后有什么事，只管来找舅舅！”

　　谢青芝心中一定，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悄悄又掐了自己一把，疼得眼泪瞬间再次盈眶，仰起脸，努力挤出一个破碎又感激的笑容，“有舅舅这句话，芽芽……芽芽就什么都不怕了，也不会想不开的。”

　　又宽慰了几句，闫学申与闫刘氏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皆有所念，终究坐不住了。

　　闫刘氏替谢青芝理了理鬓发，柔声道：“好孩子，你好生歇着，万事有舅舅妗子呢。俺们再去前头跟恁达达商量商量。”

　　谢青芝乖巧点头，泪眼朦胧地送他们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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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送走两人，关上房门，估摸着人走出了月亮门，谢青芝立刻龇牙咧嘴地揉着大腿，痛呼出声：“哎哟妈呀……好疼好疼，疼死我了……可真够疼的。”

　　柳叶原本还沉浸在方才悲伤的气氛里，眼圈红着，见她这般模样，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忙又捂住嘴，嗔怪道：“小姐！您真是……”

　　真是厉害极了，演起戏来竟比那戏台上的角儿还逼真！

　　明明自己知道真相，方才却硬是被小姐那番话惹得心酸不已，真真切切地哭了一场。

　　谢青芝佯怒，伸手去挠她痒痒，“你还笑！还不都为了把这戏做圆满了？快帮我揉揉，肯定青了……”

　　柳叶一边躲闪，一边笑着求饶：“小姐饶命！我知错了！这就给您揉！给您揉！”

　　主仆二人笑闹作一团，方才屋内的悲戚气氛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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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院东配房中。

　　谢兰芝紧贴着门缝，眼睁睁看着闫家舅舅妗子进了西配房，没待多久便又出来，脸上神色看不真切，但似乎并无多少喜色。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惴惴不安。

　　前院到底商议得如何了？

　　谢青芝那个窝囊废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

　　她有没有一口咬死？

　　不会临时编排说没那种事吧？舅舅妗子又是什么态度？

　　眼看吉时一分一秒逼近，外面却迟迟没有动静。

　　嫁给表哥这件事，到底还能不能成？

　　若是不成……
　　她该怎么办？

　　难道真要嫁给洼子楼那个只有一把子力气的穷小子程天赐？

　　虽然长得十分好看，但长得再好看，也不中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