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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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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芝连忙拉住她,知道她这是一门心思为她考虑而陷入思维怪圈,也因为时代局限性让她无法理解她此时的行为。
“柳叶,别急,你听我说。”
她这么一说,柳叶便没再执拗,而是任由谢青芝拉着两人一起坐在了床边。
在原主的记忆中,柳叶也是这样,从来都会很认真的听她说话,也从来都是将她放在中心位上,不会冲她急躁使小性子。
所有的锐利和锋芒从来都是对准外面,永远将炽热的心向内留给她。
谢青芝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安抚的意味,“我呢,确实没被那牛二怎样,反倒是我把他绑了,直到牛氏带着人过来,我才将他放开,然后装成出事了的样子,别人问时,我也不说话,让人以为牛二真的得手了。”
“你猜,我为什么这么做?”
柳叶想不通小姐为什么这么做,明明百害而无一利,可小姐偏偏那么做了。
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此刻的小姐似乎哪里变了,但一时也不知道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她只好摇了摇头,听谢青芝继续讲下去,“从牛二口中,我得知了这是牛氏两人专门为我设的局,牛氏在那碗红糖水里加了药,好让牛二更容易成事……”
说到这里,谢青芝停顿了一下,注意到柳叶担忧的神色,顿了顿避开柳叶的眼睛,“我倒了。”
柳叶松了口气,“还好小姐没喝……”不然,她真的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谢青芝暗自叹了口气,柳叶这丫头,若是知道她的小姐已经不在了,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但此刻,她就是谢青芝,以后也都是谢青芝。
她继续说:“后来的事你基本都知道了,我把牛二威胁了一顿,让他配合,按照牛氏原本的计划进行了。”
柳叶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嫁给表哥。”
柳叶更想不明白了,“表少爷模样周正温柔隽秀,在这样的乱世中还读过那么多书,家世殷厚还是小姐娘亲的家,嫁过去以后,不仅有享不尽嘞荣华富贵,而且也再不用受委屈了。放眼整个镇子,恐怕再找不出比表少爷更好嘞婆家了吧,小姐为什么不想嫁?”
谢青芝没有直接回答柳叶的问题,而是问她:“长这么大,你有喜欢过谁吗?”
柳叶难得害羞了一下,老实说:“没有……”
谢青芝一想也是这个答案,柳叶自小都一心想着照顾好原主,而且原主平日里也不出门,她所能接触到的适龄男性寥寥无几,没有喜欢的人也很正常。
谢青芝看着柳叶的眼睛,语气坚定不容置喙,“我不喜欢他,不想跟他过一辈子。而且我不想那么早就嫁人,我不想自己像是一件物品一样,被待价而沽等着人来买走,我想让婚姻成为我自己的选择,而不是被选择。”
“小姐,我有点听不大懂……”柳叶挠了挠头。
谢青芝:“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不理解,那我换种说法,当时我把牛二绑住的时候,那边牛氏已经招呼人朝后院来了,我就算是当时把牛二扔出门去,也会叫那些大娘婶子看见,你说,在咱们这个年代,一个光棍汉子从一个新媳妇房里出来,那些人会怎么说?”
“且不说咱家高门大院的,那墙头他也翻不出去,就是我让他跑了,势必要经过月亮门吧,前院都是宾客,人多眼杂,一准少不了不嫌事大的,叫嚷一声,牛二怎么从后院慌慌张张跑出来了?闹起来了,他们又会怎么说?”
“我就是长一百张嘴,说我跟人什么都没有,他们信吗?”
柳叶:“……”
“他们就是信了,我顺利嫁给了表哥,那敌得过日渐滋生的猜疑吗?会不会在一次次吵架中,我被他们骑在脸上骂不检点?从此以后,我的一生,都将活在这样的猜忌和异样的眼光中。”
谢青芝看着说不出话来的柳叶,温和的笑了下,“所以何必呢,陷入这个恶人与时代共同为我铸造的“自证”陷阱中,除非我自己从这个虚伪的牢笼中跳出来,不然,它就像一个我永远去不掉的蚂蟥,趴在我身上阴暗的角落里一直吸血。柳叶,你得相信,我是不会害自己的,更不会任由人欺负。”
只不过是,让子弹再飞一会。
直到某一天,会正中这些人的眉心。
柳叶脸上的神色从疑惑,到震惊,再到认同,她看着谢青芝眼睛中的冷韧与坚毅,仿佛自己也被感染了一般。
似乎只这样看着小姐,她就能从中汲取到源源不断的气力,一切都会迎刃而解一样。
她不由的喃喃道:“不管小姐做什么,柳叶都会一直跟着小姐,一直一直跟着小姐……”
小姐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不管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坚定的态度,都和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女孩儿大相径庭,也许是今天的事情让小姐一夜之间长大了吧。
但不管怎样,小姐一直都是她的小姐。
既然小姐不想嫁,也不澄清谣言,那她就一直陪着小姐,她相信,总有一天,一切都会柳暗花明的。
“小姐有什么需要柳叶做的,只管吩咐!”
谢青芝喘了口气,“也没什么要做的了,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谁问你都别说。”
谢青芝也不怕她真的告诉别人,因为对于别人来说,柳叶是个忠贞护主的,就算真的到处说谢家小姐没被怎样,也会被别人当成无谓的辩驳。
这场棋局,谁定义的她才是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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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家马车上。
闫学申的脸色依旧难看。
一旁的闫刘氏状似无意的说道:“李姨娘的瑞金今年也七岁了,我听说都已经能把家规熟练嘞背过一遍了,瑞金聪慧且不说,那也是李姨娘教嘞好呀。”
闫学申心里一直想着谢家的事,听她没由来的说这么一通话,不由烦躁,没细想便说:“谢家嘞事就在眼前头,说瑞金嘞事干啥。”
闫刘氏对于丈夫没能听出来自己话里的意思,有点怨闷,“那瑞金是你儿子,瑞平就不是你儿子了吗?我看你嘞意思是,青芝都那样了,你还想着让瑞平娶她是吗?”
闫学申也被挑起了情绪,“我哪句话说瑞平不是我儿子了?你出门嘞时候还好好嘞,都快到谢家庙了现在要跟我吵吵?李落儿都跟了我十几年了,也没见你拈酸吃醋,怎么青芝一出事,你反倒醋起来了?!”
“我醋什么了我?你收她嘞时候我有说过一句吗?我现在这样,还不是为了瑞平啊!家规里不是写嘞清清楚楚,闫家断然不能让二婚女子进门的,更何况瑞平是我唯一嘞儿子,生他嘞时候我差点就死了,反正我明白的告诉你,今天就是去谢家庙说清楚,两家的婚事就此作罢!”
闫学申的头瞬间就大了,“这亲能是说退就退嘞吗?那青芝该咋想,亲舅舅都不要她了,她在谢家还能活得下去吗?这又该让我如何跟死去嘞妹子交代?”
闫刘氏的鼻子泛酸,“意思就是让我跟瑞平俺们娘俩受委屈呗?!就得让瑞平吃这个哑巴亏呗?这事不可能瞒得住,到时候人人都知道了,那以后让瑞平如何在镇子上抬得起头?”
闫学申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意识到刘氏并没有在胡闹。
若是现在他不把话交代清楚,等下去谢家之后,刘氏肯定要闹起来,到时候可就不止谢家一家难堪了,他闫氏这几年也要成为笑柄。
他耐着性子,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和缓,“我没有这个意思,瑞平是我娇养大嘞儿子,我知道你胎里辛苦,这么些年家里上下都宠着他,这门亲事也是你们娘俩点头的,只是谁也没想到今天会出这样嘞事……”
“是俺们娘俩点头的,当时也是想着是自家闺女,懂事漂亮还知根知底的,也是我这个当妗子嘞看着她长大的,我也不想她出事嘞啊。
可事到如今,事情已经就在眼前头了,你不能一句俺们点头愿意嘞,就让我们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我今天话就放这儿了,我只想给瑞平娶个家世相当又清白嘞姑娘,别的道理你就是说嘞天花乱坠我也不听。”
“……”
闫学申知道他媳妇这是铁了心了,他又想到家规,又想到身体不好的老娘,又想到泉下的妹妹。
今天这婚要是成不了,且不说为了大操大办前前后后的花费,瑞平今年已经二十二了,当时定下青芝的时候,才二十一,正是好说亲的年纪。
这一耽误,多的不说,怎么也要一两年吧,那时候瑞平都二十四五了,这临近村镇的是有不少姑娘小姐的,只是年龄相当的早早的都嫁出去了。
找年纪小的也能找到,人家女方家里就会用这个口子多要聘礼,钱也不是大风刮来嘞,尤其是这样的乱世,谁也说不准几年之后的事情,到时候他们闫家什么光景,他也不敢说。
车子外响起绳子的声音,“老爷太太,咱们到了。”
闫学申心里一沉,坐着没动,刘氏也没动,依旧坚持的态度很明显。
绳子的催促又响起来:“老爷太太,谢家老爷正朝咱们过来……”
闫学申动了,他掀开帘子要下车,又停住,转向刘氏说:“我知道你嘞意思,总之我不会让你们娘俩受委屈,你先别说话,我看情况再决定。”
说罢下了车。
刘氏得了准信,心里稳了一些,脸色也有所缓和,就着闫学申的手下了车,算是给了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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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亲家喂——”谢文宪拽着胖身子,看见闫学申下车了,远远的就招呼,声音如老牛凄婉。
两人一见,脸上均露出受害者的悲戚,握住手的力气都不小,互相贴了贴肩。
谢文宪先哭出来,“是我对不住你啊老哥哥,我没有护住青芝啊,咋就让她遭了这样嘞罪啊!”
谢文宪这一先发制人,让闫学申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安慰,“谁也不想的事,是青芝命里有这一遭,可怜啊可怜……”
两人一边说着面子上的话,一边谦让簇拥着去议事的堂屋。
外面挤了乌泱泱的看热闹的人,几人一进堂屋就赶忙把门关上了,又交代家里的觅汉把人朝外撵撵。
都落了座,陈大家的看茶,闫学申端起来抿了一口,正要张口,那谢文宪先张嘴了。
“老哥哥啊,我知道,这件事是我们谢家对不起你们在先,青芝不止是我谢家的闺女,还是闫家的外甥女,出了这样嘞事,若是我们不拿出个办法,是让闫谢两家都成了被看笑话嘞。”
“……”闫学申不语,又喝了口茶。
一旁的老三媳妇笑呵呵的说:“大哥你别急,先让闫家大哥喝两口水再说。”
谢文宪心中不快,但还是面上讪笑了下,“你看我,招呼不周了,老哥哥别怪罪,喝茶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