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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谢家二进院的东配房中,房门紧闭,房中一对母子静坐,正是陈姨娘母子。

      刚刚谢良从外面过来,跟她说了后院发生的事,一时间气氛陷入了沉默。

      好一会儿,陈姨娘才说:“你别多说话,什么事有恁达达呢。”

      “明白,就是娘不说,我也是知道的。”

      陈姨娘对于儿子的乖顺非常满意,“那你先别出去吧,若是有人寻你,自会到这里来的。”

      原本她只是谢家的一个普通佣人,当年也是因为哥哥陈大介绍,才到谢家来做工的,只是没想到,不过短短一年闫氏就过世了,还在孝中谢老爷他趁着夜色……

      没多久她就有了良儿,也没想过老爷会娶她做续弦,果不其然,刚生下良儿没多久,牛氏就过门了。

      那牛氏不过也是个锄地户子出身,仗着年轻貌美,目光短浅且不说,行事也带着一股子锄地户子的粗鄙与愚蠢,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手段,和闫氏简直天上地下根本不能比。

      而她自己呢,只不过是个姨娘,儿子还那么小,还不到能撑事的年纪,除去老爷的宠爱她就没什么能依仗的了。

      只是苦了大小姐,牛氏的手段几乎尽数用在了大小姐身上,若非她领着儿子缩着脖子过活,那她们母子也免不了牛氏的磋磨。

      这么多年她都过来了,如今出事了,也是那两边的事情,他们还是不过多参与的好。

      陈姨娘透过窗户望向外面的天空,大小姐终究还是没熬过这一天啊。

      她感到眼睛中涌出热流,烫得她心口直疼。

      -

      谢家堂屋里,气氛低沉。

      谢家宗族里能主事的都到了。

      谢文宪是长子,父母去得早,底下还有两个兄弟谢文生、谢文志,此时连同他们的媳妇文氏、孙氏都坐在下首。

      他们几人面上带着焦急,再细看又见几分幸灾之色,只是藏的极深,让人瞧不明晰。

      几个子侄辈的在旁边的配房里坐着,没让进来,只等着真有什么事闹起来,好有自家年轻力壮的把持事态。

      “大哥,这事儿……可咋跟闫家交代啊。”老二谢文生抱着胳膊,眉头拧成了疙瘩。

      谢文志蹲在红木椅上,嘴里嗒着烟,“好好一桩喜事闹成这样,就算是今们嘞婚事成不了,闫家那边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嘞,这可咋办啊?”

      谢文宪坐在上首,一言不发。

      老二媳妇文氏见他大哥只闷着头,拍着膝盖催促道:“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闫家嘞人眼看就要到了,咱总得有个章程吧。”

      老三媳妇孙氏眼珠一转,压着笑意接口道:“要不……咱想办法把闫家那边先哄住?就说是那牛二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个儿瞎咧咧胡沁嘞,青芝丫头根本没让他得手……”

      她话没说完,就被她男人谢文志打断,“闭嘴,你这才是胡咧咧!你当闫家上下都是傻子?这么好糊弄?他们一来,肯定要见青芝,到时候当面一问,不就什么都清楚了,能瞒得住吗?净出馊主意。”

      孙氏被噎得脸一红,讪讪闭了嘴,剜了自家男人一眼,那神色分明在说,你到底和谁是一伙的。

      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里,谢文宪终于抬起头,他心里清楚,他们几人虽然跟着操心,但不见得全是真心实意,毕竟兄弟几人早就分家单过了。

      因为他是大哥,祖上的田地东西他多分了不少,文生文志面上没幺麽(表示对父母不公平的不满),但也再难跟他这个大哥一条心了。

      谢文宪目光扫过堂下众人,叹了口气无奈道:“给闫家什么交代,我还想问问,该怎么给俺闺女一个交代?”

      老二媳妇文氏小声嘀咕:“大哥想要啥交代?干缺德事嘞是谁?不是恁屋里人那亲兄弟么?你该问恁屋里人啊,埋怨我们干啥。”

      她说话的时候看了眼立在谢文宪身后的谢牛氏,面带讥讽。

      谢牛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出声,只把脑袋垂得更低,手指死死绞着帕子。

      她心里擂鼓一样,又慌又怕,却还藏着隐秘的期盼,盼着事情就如她谋划的那样走下去。

      她也是别无他法,之所以让牛二去办这件事,就是想着是自家人,嘴严实。

      况且人人都知道牛二不着调惯了,事发之后她就用断绝关系来撇清,人们也会只当是牛二自己犯浑惹出来的事。

      再说了,老爷生气也就是一时,到时候她再软声细语的哄哄老爷,这事就过去了。

      但要是用了外人,万一事发的时候说漏了嘴,惹得她一身骚,弄到最后兰芝嫁不过去就得不偿失了。

      只要兰芝能替嫁过去……牺牲个不成器的兄弟算什么,日后多补偿他就是了。

      就在这时,觅汉斜楞子慌里慌张跑进来通报:“东家,远远地看见闫家嘞马车过来了,估摸着再过一会就到村口了。”

      屋里在场的几人听见这句话,心情各异。

      谢文宪和谢牛氏心里都不由得慌了一下,而其余几人,则隐隐带着翘盼。

      老二谢文生说:“大哥,你拿个主意吧,是退亲还是继续嫁。”

      老三谢文志嗒吧了口烟,语气听不出波澜,“青芝是咱自家孩子不假,可也是闫家嫡亲嘞外甥女,这要闹岔(cá)了,往后……不说远嘞,咱家那八百亩地里,可有一百五十亩是当年大嫂的陪送。”

      他提到早逝的大嫂,谢文宪的脸色更灰败了几分。

      他媳妇孙氏接腔,“可不嘛!这回青芝出门子,人家闫家聘礼厚实,又给了二百亩好地呢!这要是……”话尾拉长调的意味深长。

      老二媳妇文氏忙不迭的点头:“别说那一百五十亩嘞老黄历了,就单说这次青芝出嫁,人家闫家一亩地的陪送都没要求,咱又省下多少?这要是闹翻了,里外里多少地得打水漂?大哥,你得想想清楚,拿个主意吧。”

      谢文宪谢文宪听着兄弟妯娌你一言我一语,句句戳在肺管子上。

      他何尝不知其中利害,但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急得他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眼见着闫家要来,吉时瞅着也快到时间了,外院还有来往的宾客都在等着,人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他的笑话。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要是和闫家闹岔了,那里外三百五十亩地可能就保不住了……

      不行,这亲事不能作罢!

      只是,青芝在出嫁当日失了身子还闹得人尽皆知,那闫家高门大户的,最重脸面清誉,就算是自家亲外甥女,恐怕也不能再将她娶回家吧……

      正当谢文宪焦头烂额时,他身后一直装鹌鹑的谢牛氏,像是鼓足了天大的勇气,细声细气地开口:“老爷……她叔她婶子……我、我有个笨法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谢文宪正心烦意乱,没好气道:“有屁就放!”

      谢牛氏瑟缩了一下,声音更低了,却足够让满屋子人都听清,“既然青芝……怕是和闫家缘分尽了,那、那闫家表哥总得娶亲不是?咱谢家又不是只有一个闺女,兰芝也是老爷嫡亲嘞骨血,年纪相貌也般配……不然、不然就让兰芝替她姐姐嫁过去好了,左右都是谢家的闺女,闫家也不吃亏……”

      “你放屁!”

      谢文宪猛地一拍桌子,暴跳如雷,手指头差点戳到谢牛氏鼻子上,“你听听你说嘞这是人话吗?!这是结亲!不是赶集换牲口!青芝是你害的,你现在还想把兰芝推出去顶缸?这是三个孩子一辈子嘞大事!叫你一说,成了儿戏了!”

      谢牛氏被骂得浑身一抖,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却不敢反驳,只呜呜咽咽地哭。

      老三媳妇孙氏却眼睛一亮,忙道:“哎哎哎大哥!你先别急眼!我觉得嫂子这话……话糙理不糙啊!眼下这情形,这说不定真是条路!”

      孙氏说完话和文氏一对眼,两人心里顿时有了回数,乖乖,真没想到啊,谢牛氏的算盘原来是打到这儿来了。

      本来他们还都以为是那个牛二,光棍汉子混账一个才干出这样的事来,感情是人家牛氏姐弟俩早就商量好的啊!

      就是不知道大哥能不能看出来其中的回数,恐怕就是看出来了,事到如今也没别的好法了吧。

      有意思,真有意思,闫家的人就快来了,他们且等着看好戏吧。

      文氏拿起帕子佯装咳嗽盖住笑意,放下帕子清了清嗓,面露难色,不嫌事大的添了一把火,“大哥,眼下也确实没别的更好嘞路走了。兰芝那孩子……好歹是清清白白嘞,闫家那边,咱们舍下脸面去求求,为了结亲也不是结仇,兴许……兴许就能点头呢?”

      堂屋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听得见谢牛氏压抑的啜泣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前院宾客不安的嘈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谢文宪脸上,等着他的决断。

      -

      后院西配房。

      众人散去后的房间显得有些冷清,满室的喜庆中响着轻声的啜泣。

      看着柳叶这么哭,谢青芝心里也不舒服,她叹了口气,说:“柳叶,你去咱们门口看一眼,墙角处有没有一张纸条,帮我拿过来。”

      得了吩咐,柳叶才止住哭声,往外去了。

      果不其然,她在门口的墙根看到一张叠着的纸条,柳叶捡起来,上面还有半张鞋底印子,嘀咕了一声“小姐要这纸干嘛”回屋来了。

      谢青芝收过纸,展开递给柳叶,柳叶也是识字的。

      小青芝没怎么提过要求,唯独向谢文宪求了一件事,那就是给她请个教书先生,教她识文断字。当时柳叶跟在旁边伺候,也算是一起学了。

      柳叶凑上前,看到纸上写着“柳叶,你知道吗,牛二是个憨熊”,疑惑不已,抬头不解地看向谢青芝。

      谢青芝笑笑,“你看,我说的没错吧,那牛二就是个憨熊,他不识字,光认识自己名字,这张纸条是我把他绑了然后写的,专门让他看了一眼,告诉他说我已经让你去叫人了。”

      柳叶的眼睛再次睁大,一下就抓住了重点,“所以小姐你没被……”

      柳叶看到谢青芝脸上浮现的笑容,知道她这是说对了,小姐没事。

      她先是震惊不已,紧接着就开始替谢青芝感到无尽的委屈,“那牛二怎么还一口咬定他得手了的?!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疯,才说那样嘞胡话,他是怎么敢嘞啊?!他怎么敢这样脏污小姐嘞名声啊!还有,小姐,他说那些话嘞时候,你怎么也不反驳他啊?就任由他那样攀咬……”

      柳叶意识到自己说得多了,连忙住口,小心翼翼的去看谢青芝,害怕伤到小姐的心。

      在她认知中,自家小姐一直都是个温吞的人,哪怕是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吐露半分。

      要不是她伴在左右,小姐不知要受多些苦遭多些罪,她便以为,此时的小姐也是这样,仍想要自己默默承受。

      可是,女子的清白关乎一生的命运啊,她这样好的小姐不该平白无故遭受这样的罪恶!

      而且还是在大婚当日这天,她更不能看着她的小姐自此背上这样的污名。

      不说别的,要是闫家的人知道了,今天的婚事还能成吗?

      就是小姐嫁过去了,日后小姐再亲口解释,那表少爷心里也会一直有个疙瘩吧?

      “不行,我得将这件事嘞真相告诉老爷,俺家小姐这是遭受贼人污蔑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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