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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雨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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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子初左手并指一划，腰间的青羽铃荡出碧色涟漪，无声扫过门槛。院中几个蓑衣身影如泡影般溃散，留下几缕被雨水冲淡的黏稠黑气。
“是‘执念影’。”洛子初声音低寒，“死前执念被异雨浸染所化。”
千淮心中剧震。执念影——这个在《三千洲》第四卷“幽冥雨镇”篇才详细设定的怪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时间线彻底乱了！
她瞥见黑气渗入青石板，地面浮现暗红脉络，如血管搏动。这细节原著提过，是“雨煞养尸阵”成型的征兆。
“咯咯……”一阵孩童轻笑突兀响起，来自第三个蓑衣身影。
那“蓑衣”抬起帽檐，里面没有脸，只有一团旋转的灰雾，雾中映出一张咧嘴笑的稚□□童面孔，眼眶却是两个空洞。
“留下吧……陪囡囡玩……”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客栈门框渗出暗红水珠，滴落处“滋啦”作响，腾起腥臭白烟。碎裂的瓷片自行蠕动，拼接成一张歪斜的人脸。
洛子初剑指轻按眉心，寂无剑意激得发丝飞扬。青羽铃碧光转为银白，照亮雨幕——
只见每一个蓑衣身影背后，都拖着数条半透明的灰色细线，向上延伸，隐入漫天雨丝，如同悬丝傀儡。
“线头在天上。”千淮猛地抬头，按捺住直接说出“雨傀母巢”的冲动。
夜雨中，悬着一轮灰白色的“月亮”，正缓缓蠕动。细看之下，竟是无数张人脸挤压而成的球体，每张脸都大张着嘴，吞咽雨水。
“雨傀母巢。”洛子初脸色骤变，“此地已成养蛊皿！”
果然！千淮心脏狂跳。原著这段，是洛子初独自历练时遭遇的绝境，他凭借寂无剑强行斩破母巢，却也导致剑灵反噬加剧，为后期悲剧埋下伏笔。而现在，她在这里。
话音未落，所有蓑衣身影齐齐前飘一步。檐下青羽铃骤然炸裂！碎片化作青色光点，反向汇入灰色细线。细线瞬间鼓胀，将母巢中的灰白人脸映照得清晰可见——那些脸，竟都戴着青羽镇人的面容！
张夫人忽然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从地上一跃而起，关节扭曲，指甲暴涨，直扑千淮后心！
洛子初右手虚握，寂无剑鞘迸出血色剑影，却非斩向张夫人，而是劈向地面——
剑影没入青石板的刹那，地面暗红脉络轰然炸开！无数血色藤蔓破土而出，疯狂缠绕灰色细线，藤蔓表面浮现古老符文，发出灼热红光。
“滋滋”灼烧声不绝于耳，细线根根崩断。空中人脸母巢发出痛苦尖啸，雨幕中浮现一张由雨水凝聚而成的巨大女子脸庞，哀怨地盯着洛子初。
“为何……坏我好事……”雨脸开口，声音重叠着数百种音调。
千淮趁这间隙，大脑飞速运转。原著提过，被雨傀丝早期寄生者，若未被完全吞噬神魂，以纯净水灵力刺激印堂穴，配合安魂咒，可暂时唤醒。她虽无灵力，但……
她剑尖挑起柜台上一片未受污染的瓷片，咬破指尖，以血快速在上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符——不是这个世界的符箓，而是她记忆中某本道家杂书上看来的“净心符”，死马当活马医！
“噗！”
瓷片拍在张夫人眉心。血符触及皮肤，竟亮起微光！张夫人动作僵住，眉心浮现一个焦黑指印，直挺挺倒下。
“她还有救。”千淮喘着气，故作镇定地补充，“只是被邪气寄生，我用家传的土法子暂时镇住了。”必须把“非常识”行为归咎于“家传”、“巧合”。
门外，失去细线牵引的蓑衣身影开始失控乱舞，相互撕咬吞噬。那女童面孔的蓑衣扑向同类，大口吞噬黑气。
“它们在相互吞噬进化。”洛子初眼神一凛，“母巢在催生‘傀王’。”
空中雨脸露出诡异笑容：“聪明……待新王诞生，尔等皆为养料……”
街道两侧民居窗户一扇接一扇自行推开，每扇窗后都站着披蓑衣的身影，密密麻麻，足有上百。所有身影缓缓转头，“面孔”齐齐对准客栈。
檐下残余的青羽铃碎片高频震颤。地面血藤与灰线缠绕处，竟融合成紫黑色新藤，结出人头大小的肉瘤，瘤体筋络跳动。
雨更大了。
雨水凝聚成一颗颗水珠，滚动汇聚，勾勒出模糊人形轮廓。这些人形水影沿街道涌来，腐蚀着青石板。
客栈屋檐渗下暗红液体，滴在洛子初肩头，碧光触及红液竟“嗤嗤”作响，黯淡三分。
“雨中有血煞。”洛子初擦去肩头红液，指尖皮肤已腐蚀发黑，“这镇子……恐怕已无活人。”
千淮心头一寒，想起入镇时那两个披蓑衣的老者——他们蓑衣下摆滴落的，真的是雨水吗？
女童蓑衣已吞噬完第三个同类，身体膨胀，灰雾中面孔愈发清晰，嘴角咧到耳根，细密尖牙层层叠叠。它仰天尖啸——
所有蓑衣身影同时停止动作，齐刷刷跪伏在地。
空中人脸母巢剧烈收缩，灰白球体表面人脸扭曲融化，汇成粗大光柱，灌入女童蓑衣天灵！
“轰！”
女童蓑衣炸开，灰雾中伸出一双青紫色小手……一个约莫七八岁、全身青黑、双眼全白的小女孩赤脚踩在雨水中。她歪头看向客栈，露出天真笑容：“哥哥姐姐……来陪囡囡呀。”
话音落，所有跪伏的蓑衣身影同时爆开，化作数百道黑气，涌入小女孩体内！她身体肉眼可见地生长，眨眼变成少女模样，肤色更加青黑，长发如活蛇舞动。
更可怕的是，她背后肩胛骨处皮肤撕裂，伸出四根由灰线缠绕而成的畸形骨翼，翼尖滴落暗红黏液。
“咔咔……”少女扭动脖颈，看向洛子初腰间的青羽铃，白眸中闪过一丝贪婪，“那个铃铛……好香……”
她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
整条街的雨水逆流而起，在空中汇聚成一只覆盖半条街的巨型水爪，爪尖由无数痛苦人脸拼成，朝着客栈狠狠抓下！
客栈房梁呻吟，瓦片崩落。张夫人倒下的地方，地板缝隙渗出浓稠黑血，血中浮起模糊人脸，朝千淮脚踝抓来。
洛子初终于拔剑。
寂无出鞘的刹那，血色剑光映亮雨夜，剑身符文逐一亮起，发出龙吟震鸣。剑光中竟夹杂着一丝悲怆——仿佛感应到此地滔天怨念。
青羽铃悬浮于洛子初左肩，碧光大盛，与血色剑光交织，隐约凝成一株半透明巨树虚影，树冠撑开，暂时抵住压下的巨型水爪。
“千淮，”洛子初声音平静得可怕，“我要斩破这雨幕源头。在我出第二剑前，守住心神，无论看到什么都别信。”
千淮重重点头，剑锋横于身前，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于剑身——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血引之术，激发洄盺剑灵性。剑身嗡鸣，泛起微光。
洛子初闭目，再睁眼时，瞳孔深处浮现两枚旋转的银色剑印。
他踏前一步，踩碎地上人脸血藤，寂无剑高举过头——
第一剑，斩向空中雨脸。
剑光过处，雨脸哀嚎炸裂，漫天雨丝为之一滞。
第二剑，却并未斩向已成少女的“傀王”。
剑锋反转，洛子初竟一剑刺入自己左胸！
“你——！”千淮失声。不对！原著这里，他是直接斩向傀王，虽然惨胜，但没有自伤！
鲜血涌出，却被青羽铃尽数吸收。银铃瞬间化作赤红，铃内两片青羽燃起金色火焰。
少女傀王笑容僵住，白眸中第一次露出恐惧：“你疯了？！以心血饲器，必遭反噬！”
“反噬？”洛子初嘴角溢血，眼神锐利，“比起这满镇枉死之人所受之苦，何足道哉。”
他拔出寂无剑，剑尖已染成金红。左胸伤口以肉眼可见速度愈合，但脸色苍白如纸。
“这一剑，”他轻声道，“为青羽镇三百七十四口。”
剑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细如发丝的金红线痕，悄无声息地穿透雨幕，穿过少女傀王眉心，穿透她身后四根骨翼，没入夜空深处。
时间仿佛静止。
雨停了。
所有雨滴悬停半空，晶莹剔透。
少女傀王低头看向自己胸口——一个金色光点正在扩散，所过之处，青黑肤色褪去，露出属于人类的、苍白的肌肤。她背后骨翼寸寸碎裂，化作灰烬。
“我……”她张了张嘴，白眸渐渐恢复清明，变回一双属于人类的、噙满泪水的眼睛，“我想起来了……我是镇东头李家的……”
话音未落，整个身体已化作无数光点，飘散雨中。
悬停的雨滴开始下落，清澈透明。
檐下残余的青羽铃碎片同时发出最后一声轻鸣，彻底化作齑粉。
街道两侧，那些推开窗户后的蓑衣身影，一个接一个软倒，蓑衣滑落，露出下面早已腐朽的枯骨。
空中人脸母巢崩解，融化成普通雨云，缓缓散去。
清冷的月光，时隔多日终于穿透云层，洒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街上。
洛子初拄剑单膝跪地，剧烈咳嗽，每一声都带出血沫。青羽铃落在他手边，光泽黯淡，两片青羽焦黑卷曲。
千淮冲过去扶住他，触手冰凉。他改变了原著的做法！用更惨烈的方式，试图“净化”而非“斩杀”。是因为我在场？还是……别的变数？
“死不了。”洛子初哑声道，目光却望向长街尽头——那里，月光照不到的阴影中，一道模糊黑影正缓缓退去。
黑影消失前，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只一眼。
千淮浑身汗毛倒竖——那黑影的轮廓，竟与她在“原著读者论坛”里，某位考据党大佬推测的、贯穿《三千洲》多个悲剧事件的“幕后黑手”剪影，有八分相似！
“它一直在看着。”洛子初抹去嘴角血，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我们破了它的‘养傀地’，它记下了。”
客栈内，张夫人呻吟着醒来，茫然看着四周：“我……我刚才怎么了？”
千淮回头，看着这个侥幸存活的妇人，又看向长街两侧那些再也不会醒来的枯骨。明离仙尊的话在脑海中回响：
“此次的这个秘境，名为玄天秘境，实则是一处上古剑冢。”
不对。千淮看着手中黯淡的洄盺剑，一个冰冷的念头升起。
或许，我们此刻，就已经在“秘境”之中了。整个青羽镇，就是剑冢的第一层考验。而我们要找的“镇魂玉”，根本不是一块玉，而是……度过这一切后，所获得的“某种资格”。
雨后的青羽镇死一般寂静。
唯有月光如水，照着满地铃铛碎片，和那一道渐渐消失在街角、不属于此间任何活物的黑影。
以及，千淮心中那越来越清晰的、关于这个世界的真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