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 8 章 ...

  •   第八章

      赵祯望着展昭,竟长叹一声。展昭听见,不敢作声,只对着炉子猛吹了口气,火一下窜得老高,屋子明亮不少,倒把二人都吓一跳。

      水气从壶嘴急促地涌出,阵阵白雾,赵祯长如此大,只有幼时在御膳房玩过水壶,手被壶嘴刮破,御厨还因此受了责罚,如今见水开了,也不知该如何,伸手便去提壶。还未触及,早被展昭一把拽住:“陛下仔细烫了。”说着一手提起水壶,往茶具中一倾,细长的水流缘弧而下,击着青瓷,声清远悠长,若山溪拊石,茶具热过,展昭才将钞茶放入。

      “你如何不怕烫?”赵祯见展昭手持铜壶,不禁咋舌。

      “臣这手只怕是搁烙铁上还不怕呢。”展昭不以为然地一笑,赵祯这才想起他终年习武,手上早已磨出一层茧,不由狠狠地抠了抠展昭手心,仿佛欲将那层茧抠去。

      “陛下,臣只是说得夸张些,还是有知觉的。”手心隐隐作痛,展昭欲抽回,却被赵祯握得紧,又不敢用力,只得一脸无奈。

      赵祯忙松开手,看着那被自己掐出几道印的掌心,想对他言并非存心弄疼他,竟开不得口,半晌才轻声道:“你不怕落个欺君之罪?”只是全然没个问罪的架势,声音轻得连自己也听不见。

      稍时,二人返至堂屋,展昭盯着上浮的白烟发愣,夜风在瓦上盘旋,颇为清晰,赵祯见展昭不吭声,只得低头品了口茶,淡香生于青瓷之中,不禁点头:“想不到你点茶还挺在行的。”

      分明是清茶一盏,如何屋中满是晚春似酒浓芳,展昭本有些局促,好容易圣上说了句话,心下稍松,笑道:“这都是给白兄那些破讲究给念叨出来的。”

      “他怕是比朕还讲究些。”赵祯附和道:“前些日还听吏部侍郎抱怨,说新封的白护卫嫌官服布料差,染色次,不肯穿,又自持武艺高强,别人奈何他不得。”

      “他怕是不肯穿红才故意找碴吧。”展昭颇不义气地一语道破白玉堂的心思。

      “朕也是如此想。”两人相视一笑,不禁试图想象白玉堂穿红的模样。闲聊了一阵,展昭与众侍卫才护送赵祯回宫。回家路上,展昭觉得今日自己与圣上,像极了背后说人闲话的主妇。不由被这荒谬想法逗乐了,一个人吃吃地笑起来,好在街上人少,无人瞧见。

      却说白玉堂与欧阳修离了展府,二人本有争执之意,你一言我一语,没个人拦着,倒都不肯回府,索性闲逛起来。俗话说不打不相识,两人斗了几句嘴,竟觉颇为投契。这二人风雅直率,诗词音律,所好相投,对朝中百官,也见解相合。正是少年乐新知,今日又无人陪白玉堂饮酒,于是拽着欧阳修,各打得一壶好酒,去城外护龙河边畅饮。

      欧阳修虽是爽快之人,所交却皆是文人墨客,也还循规蹈矩,沿河坐下,见白玉堂悠哉游哉,不禁担心道:“这里禁人来往的,怕是不好吧。”

      “怎么?怕了?”白玉堂嘴角一扬。

      “你不怕我怕什么,就算被捉住,我也只是个从犯。”欧阳修被他一激,扯开酒塞,豪饮一口。

      白玉堂大笑:“捉住?也得看看他们有没有这本事。”忽忆起方才欧阳修提及沙场,于是问道:“适才欧阳兄说猫儿到沙场是怎么回事?”

      “展护卫未与你讲?”欧阳修有些诧异:“据闻圣上因展护卫去年延州查案智退元昊反兵,有意任展护卫为将,只因他不知军中事,才让希文教他,又命他领殿前司。不瞒你说,这些月令希文费了不少精神呢。”

      “这等好事为何少了白爷爷!”这些年战事多不利,白玉堂和辽夏勇士交过几次手,对方不敌,一半功夫还未用上,已令其惨败。可恨那些人落败之后竟言:“我等武艺虽不如你,但宋兵遇着我国将士,都双腿发软,四肢无力,乖乖地掉脑袋。”白玉堂当即大怒,一剑结果了那些人,可心中这窝囊气却始终未去。不禁埋怨朝庭软弱,深恨宋兵无能,早有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之心,可惜无此缘法。如今闻说展昭将去边关效力,好生羡慕,又满是不平:“明日我亲自找皇帝小儿理论去!”

      “带兵作战不比单打独斗,任你武功再高,也敌不过千军万马。”欧阳修嘴角一扬,似有轻视之意:“你这般去,怕只是白白断送将士们的性命。”

      白玉堂自出生哪受过这等抢白,若是江湖上的朋友早大打出手,可惜欧阳修不会打,对书生动武实在不光彩,只得握了握雁翎刀,强压怒气:“你怎知我带不得兵!”

      “将者,智、信、仁、勇、严也,你勇则勇也,其余……”欧阳修瞥了瞥白玉堂,眼见他气得刀柄都快捏碎,才大笑道:“玉堂休恼,我方才不过说笑,其实为将五德之中,你只仁字稍欠。但且不说用兵之道,只是边关军务,牵扯便极烦,玉堂若在他朝,或能封狼居胥,于大宋……”突不再说下去,只对月长叹一声。

      “我知道,还不是拜你们这些个文人墨客所赐,以为日日纸上谈兵就退敌?能打胜仗了?”白玉堂余怒未消,也不与他客气。

      “治国之道,你懂什么。”欧阳修也是清高之人,如何受得了别人“侮辱斯文”,不由皱皱眉。两人喝了几口酒,只因心中生了嫌隙,不欢而散。

      那二人这厢生出这许多事,展昭毫不知情,快至府中,展昭闻四周皆有呼吸之声,杀气虽不重,却也不敢大意,四下观望,忽见一女子靠于门前照壁,身找道服,状似昏迷,小心上前。那女子一身素衣,未施浓妆,却难掩其天生丽质,面若芙蓉眉似柳,月色之下,犹显俏丽,展昭见此佳人却大惊失色,失声叫道:“皇后娘娘!”原来这女子不是别人,竟是前年为赵祯所废的郭皇后。

      那女子渐渐苏醒,睁眼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亦吃了一惊,猛见着展昭,不由分说,厉声道:“大胆贼子,竟敢挟持本宫。”

      展昭早平静下来,心中闪过万千念头,当即跪道:“臣展昭见过玉京冲妙仙师。”

      郭氏这才认清是展昭,不由舒了口气,又闻得仙师二字,不禁凤目含悲,神色凄苦,低声道:“起来吧。”

      “恕臣无礼,仙师如何在此处?”展昭起身问道。

      “清悟亦不知。”郭氏茫然,面色渐渐凝重:“本于长乐宫中看书,忽觉头重欲睡,醒来已是在此了。”不由苦笑,自己已被废多时,真不知什么人还惦记着:“想来定是遭奸人陷害。展护卫,你武艺高强,不如将我送回宫中。免得稍时被人发现,你我都都不得干净。”

      “不可,既是被人设计,仙师此去,定中埋伏。今即使至开封府,也只怕无济于事,倒连累众人。”展昭摇摇头:“如今之计惟有去见一人。”

      “谁?”郭氏问道。

      “圣上。”展昭吐出二字。

      “我不见他!”郭氏脱口而出,眼中已是噙着泪,不愿让展昭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将头扭向一旁。展昭知当年郭后因尚美人于赵祯前道她是非,吵将起来,一气之下,一掌挥去,竟误打到前去劝架的赵祯颈上。赵祯怒不可遏,又得阎应文、吕夷简协助挑拨,将她废去,又封做什么净妃、玉京冲妙仙师,赐名清悟,与出家无二。这些年伴着孤灯,折损韶华,早已伤心泪尽。

      “仙师。”展昭知她心中无限委屈,只得温言劝道:“如今仙师与展昭若被别人瞧见,定落得个私通之罪,到时,就算圣上也救不得。”

      “那便死好了!”郭氏怒道,这才想起若是死还连累着展昭,心中愧疚,咬了咬唇,:“对不住,我胡说些什么呢,全凭展护卫做主吧。”

      展昭见她强蕴住泪,思及长乐宫中落叶满阶,明月独照,这般一个女子于其中受尽委屈,也难怪她会恨圣上,心中不忍,于是道:“仙师莫悲,若真不愿见圣上,展昭带仙师回宫便是。”

      郭氏闻说,怔怔抬起眼,看向展昭,点点头,半晌,又摇摇头:“展护卫真是体贴之人,我便是死,也不愿落个私通之罪,还是去见圣上吧,两年了,我再没见过他。”

      展昭见郭氏方才还对赵祯咬牙切齿,如今提起,又似有思念悲怆之色,暗道女人心思果然难以琢磨。于是掏出怀中白玉堂与他的烟花,冲天一响,一只小老鼠闪耀于展府上空。

      五鼠还未来,早有弓箭手将展府团团围住,展昭冷笑道:“藏了如此久,终于肯现身了。”郭氏到底为将门虎女,又为后多年,也不惊慌,立于展昭身侧:“清悟还诧异,如何没这一出。展护卫,原来你早知道了。”

      只见领兵的乃殿前司副都指挥使林岱,自老将军告老后,本以为他自然顺理成章升任殿前司都指挥使,孰料圣上忽将展昭从开封府调回,接任老将军,林岱心中不忿,奈何展昭深得圣宠。“展昭,本官方才接到密报,说你与废后有私情,初还不信,如今你二人被当场撞破奸情,还有何话说。”

      展昭将郭氏护于身后:“林大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以下犯上,仙师乃圣上御封,我乃你上司,你听信流言,擅自动兵,就不怕落个犯上作乱之罪?”

      林岱被展昭一吓,失了方寸,但转念一想,展昭与郭氏深夜私会于此,就是圣上面前,自己也占得理,于是强作冷静:“我再大胆,也不及展大人你。”转向众兵士:“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拿下!”

      郭氏忽而笑道:“林大人,你怎知我二人乃私会?”林岱被她问得一愣,她继续道:“不能圣上召见,展护卫奉旨行事么?”

      林岱出了一身冷汗,真若如此,自己岂非坏了圣上好事?仔细一想,若真如此,郭氏怎会于展府前独自等展昭,想着壮了些胆:“仙师,你竟敢伪称圣意,罪加一等。”

      展昭虽还镇定,心中却也被郭氏吓得不轻,自己本欲找圣上解释,大约还信,郭氏倒好,竟把圣上编排进去,圣上堂堂一国之君,怎肯为他二人圆谎。

      正僵持不下,忽见一人从府前梧桐之上跃至展昭身前,月色下白衣如玉:“是真是假,去问圣上不就是了?”来人正是白玉堂。见着烟花,立即赶来,之前的对话也听了大半。

      展昭低声道:“你终于来了。”

      “你这次惹得麻烦不小啊。”白玉堂回头笑道。

      “林大人,不如你与仙师、猫大人在此等候,我入宫面圣,奏明此事,如何?”白玉堂难得正经,却引得周围一片哄笑,就连郭氏也不禁莞尔,瞥了瞥展昭。

      展昭好生无奈,只于白玉堂耳旁道:“白兄,我姓展。”

      “都一样。”白玉堂颇不耐烦。展昭心中苦笑,如何一样了。

      “就依白大人吧。”林岱如今也是骑虎难下,只得赌上一把。

      “白兄,展某并非奉旨行事。”展昭传音入密。

      “我知道,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白玉堂拍拍展昭,回头对林岱道:“我且去,林大人,圣旨来之前,他二人若是少了根头发,想必你也知道后果吧。”

      “那是自然。”林岱点点头。

      “猫儿,我去了,你仔细些。”白玉堂飞出重围,直奔大内而去。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