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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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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冬季,孤方穿着靖妍缝制的大氅,带着七十三人回了京城。
原本越到巡查后期,刺客来得越多越勤,还有被收买的山匪虎视眈眈,孤这点人马精打细算也不够消耗,孤必九死一生,但谁让孤有个好妻子。
靖妍掌暗棋,在合适时机通过她手下那群暂且屈居后宅的女官传消息给四方,将「孤乃假太子」一事透露给两王势力,将「孤乃女子」一事透露给那些尚有心气儿的后宅女子。
如此,怀王和瑞王还有何必要置孤于死地?在他们眼中,孤万是不可能登基,孤无论如何有威望,都只能是他们的挡箭牌和垫脚石。
但对那些被皇帝忌惮欲除的大臣们来说,孤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因为他们拿到了孤的把柄,孤登基,他们能掣肘孤,孤无法杀功臣世家。
而不论怀王还是瑞王,在登基之后都有可能子承父业,继续算计他们的命,甚至由于孤强抢了他们的女儿,怀王瑞王完全可以用这件事当筏子,将「勾结假太子,意图谋反」的罪名安给他们,他们除了真谋反博一博,还能怎么办?
谋反成了固好,若不成,那就得跟九族一起去鬼门关,且会在史书上留一笔恶名。
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份野心和勇气。
恐怕只有瑞王外祖薛将军有这份冲动,怀王背后的老臣绝不可能为怀王拼九族。
孤风光回京,怀王瑞王皆来迎孤,各个笑得真诚。
孤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们想拉拢孤,想要孤臣服于他们,把孤大半年积攒的民望让渡给他们。
孤呢,不与他们说虚的,直言:“为兄此去半年,真真切切认识到自身不足,撑不起这天下担子。为兄看两位弟弟,淮礼素来有贤名大德,朝野有目共睹,若将天下交于淮礼之手,想必文教兴盛,麟安成礼仪之邦,引万国朝拜。麟睿重情重义,豪爽善武,若将天下交于麟睿之手,想必外敌不敢侵扰,乃至开疆扩土,我麟安成为真正的天下霸主。”
把两人夸得飘飘然,孤故作叹息:“为兄实难抉择啊,而且为兄刚刚巡查归来,若直接自请卸下储君担子,难免让父皇难做,不如再过些时日罢,让为兄好生考虑一番,这退位让贤,总得明确让与谁才是,两位弟弟以为如何?”
怀王:“兄长所言甚是。”
瑞王:“皇兄莫急,我与二哥年轻,当再历练历练。”
孤欣慰地拍拍他们的肩膀以作鼓励,随后进宫述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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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弟弟好对付,皇帝可不好对付,孤的锋芒野心已露,皇帝不可能不猜疑孤。
孤得安他的心。
面见皇帝,孤一如被寻回那一日般匍匐在地,张口便是一句:“罪臣想与靖妍隐居山林,望陛下成全!”
皇帝默了两息,说:“朕记得你曾说过,宁为富贵鬼,不做贫苦人,怎的如今改变了主意,莫不是察觉死期将至,来哄骗朕?”
带着病虚与冷意的声音如同一把闸刀,悬在孤头顶。
孤止不住牙齿打颤,涕泗横流,半晌说不出话。
在皇帝耐心将告罄之际,方哽咽开口:“陛下,臣……是女子,这是臣最大的秘密,陛下,臣不要荣华富贵了,臣只想和靖妍隐居山林,求陛下看在臣有苦劳的份上,垂怜臣一次罢。”
皇帝不为所动。
“你未能办成事,何来苦劳?朕未治你当初的欺君之罪便是仁慈,你竟敢得寸进尺,哼,朕告诉你,你,朕必杀,你后院那些妾室和她们的九族,朕必诛。”
孤攥紧拳头,整个人颤抖不止。
皇帝晾了孤少时,看着孤把手心扣出血,他才轻飘飘一语。
“不过,许靖妍,朕可以网开一面放过她……”
孤霎时松了拳头,忙不迭表忠心:“陛下要臣作何,臣必万死不辞!”
皇帝不露情绪,淡淡地说:“护国大将军,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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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回了东宫,形容略显狼狈,“自己人”瞧着孤欲言又止,孤懒得理会,直直往孤的小家走。
走了一段路,“自己人”终于要张口说话,孤却没心思听,一溜风向前奔去,接住向孤跑来的人。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软,我与她紧紧相拥,装哭而酸涩的眼眶不由自主泛起热意,我的心不自觉卸去防备,向她敞开,将她包容。
靖妍,妍妍,吾妻……
“回来就好,既安,回来就好……”
她呢喃着,微微侧过脸,柔软的唇贴上我冰凉的脸颊,温暖直奔心尖,勾扯着心脏跳动,一下一下热烈而雀跃,无法克制。
真奇妙,半年未见,我竟比从前更爱她了,她会更爱我吗?
会,她的心跳得比我还快。
我抚着她的发丝,深吸一口气,在皇帝那里得到的不快,于她的怀抱中消弭。
“妍妍,我未食言,一切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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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我的妻回了房,“自己人”被隔绝在外。
靖妍拿了金创药,小心地给我掌心的伤口上药,我专注地凝望她,唇角不可抑制地上扬。
“还笑,做戏便做戏,你何必将掌心抠破,不觉做作?”
我不意外她将我与皇帝之间的博弈猜个十之八九,靖妍本就聪慧,是能与我比肩之人,她理当与我同思一件事,同谋一个局,同看一片天。
我很高兴,遂不着调起来,说:“不这么做,如何让你心疼。你心疼吗,妍妍?”
她动作微顿,耳廓染上绯色,垂眸不看我,口是心非。
“不。”
我眉梢微挑,将手抽回来,冷冷淡淡道:“不心疼还上什么药,这点伤口没两日便结痂了,我又不是什么娇气包。”
“拿过来。”她抬头看着我,眉心微蹙,似是生气,面颊红得诱人。
“我不。”
我多坏啊,肯定不能让她轻松如意,谁让她不心疼我。
靖妍盯了我片刻,垂眸,眼睫颤呀颤,朱唇轻启,带着些许求饶意味:“我心疼,别捉弄我了,既安。”
酥得我耳朵又热又麻,脑海中浮现如在昨日的画面,她在那种时刻便是用这样勾人的声音,一边唤我的名字,一边求饶……
我顿觉口干舌燥,将手伸给她,她托着我的手,继续上药,我也想处理好伤口,确实有点疼,但……
忍不住。
我忍不住将她拉入怀,忍不住亲她,忍不住复原脑海中的画面,忍不住听她唤我的名字。
“既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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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髓知味。
翌日早,我走出房门,靖妍还在睡,昨日累到她了,是我不好,未有克制,我准备亲手为她做羹汤,当作赔罪。
出门没多久,被“自己人”找上,昨天他便欲言又止,不知想说些什么,眼下似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殿下,老奴有要事禀报。”
孤不是耽于情爱的人,给了他说话的机会。
他说:“您离京期间,瑞王偷摸寻过太子妃数次,太子妃疑似与瑞王有染。”
孤心无波澜,非大悲,亦非不在乎,而是早有所觉,靖妍有时会似雾中花,令孤看不分明,老实说只有面对隐藏特别深的细作,孤才会有这种抓不住的飘渺之感。
新婚之夜,孤便料想到了,也予之劝告。
孤依旧信她,不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殿下?”
孤轻笑,伸手掐住他的脖子,手指用力。
“殿……下……”
他外凸着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双手捶打孤的手臂。
孤运功,将他缓缓提起,手上愈发用力。
“你可真是忠心,孤平安归来,足见孤的本事,你怎么就这样没眼力呢?真是遗憾,本来孤是想重用你的。”
“啪嗒。”
孤松开手,“自己人”掉在地上,孤看向旁边的假山。
“出来吧,躲着作甚。”
从假山后走出一个人,有点眼熟,谁来着?
“我……胡安邦。”
她面色不怎么好,大抵发觉孤把她忘了,姿态倒是不扭捏,皱着眉头道:
“你别信他的,太子妃殿下为你的事殚精竭虑,仅隔着窗户和瑞王说过话,说得也全是误导他的话,虽然他没分寸,老是夹杂几句情爱之语,但太子妃没有回应过,总之你别疑她,她对你是真心的。”
听她讲完,孤不单毫无触动,还有些想笑,怎么,在外人眼里孤就这么多疑,不相信自己的妻?
孤当然晓得她的真心。
孤未生气。
“知道了。”
回了她一句,孤转身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