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鸦圣徒》橘子郡的喵

3、镜中的裂缝

　　在1600年的平安夜，当钟声悠扬地敲响时，理查德在威斯敏斯特教堂的烛光中遇见了那个将要改变他命运的人。见习修女凯瑟琳·德文郡，她的眼睛清澈如晨露，正当她温柔地为贫民分发圣饼时，理查德不经意间瞥见自己袖口上暗红的血迹，在摇曳的烛光中微微闪烁。
　　凯瑟琳的纯真与善良如同一股清泉，缓缓渗入理查德那干涸而扭曲的内心，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信仰的动摇。他不再是单纯的杀戮机器，开始质疑自己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某个清晨，雾气还未完全消散，他尾随码头工人约翰·史密斯来到一处废弃的仓库。四周弥漫着腐朽的气息，墙壁斑驳脱落，这里仿佛是被上帝遗忘的角落。当他举起那把寒光凛冽的匕首时，时间仿佛凝固。然而，对方怀中女婴清脆的啼哭声却如同一记重锤，猛烈地撞击在他的心上，让他的动作瞬间停滞。银白的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棂，洒在婴儿稚嫩的脸庞上，那纯净而无邪的模样让理查德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母亲临终时的模样。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母亲温柔的目光、慈爱的笑容，以及那最后一句充满眷恋和不舍的叮嘱，都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他不禁问自己，如果母亲还在，会希望他成为现在这样吗？这个女婴长大后，是否会重复他充满罪恶的人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在他的心中滋生，那是愧疚、是悔恨、也是对救赎的渴望。他缓缓放下匕首，胸口起伏着，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凝视着女婴，一种全新的责任感在他心中悄然生根。
　　“魔鬼也会心软吗？”他在日记中自嘲地写道。那晚，他陷入了一个诡异的梦境，梦见自己孤身站在泰晤士河结了冰的河面上，冰面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出无数双沾满鲜血的手，那些手仿佛来自不同的时空，纷纷指向迷离的方向。在梦中，理查德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孤独，他想要放声呼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试图逃离，但双脚像是被冰面牢牢冻住，无法动弹。河面上寒风呼啸，似乎在讥笑他的无助，他环顾四周，空旷的河面上，只有冰冷月光洒下，照亮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每双手都似乎在无声地指责他，他不禁思索，自己究竟走向了何方，又有多少无辜的灵魂因他而逝去。这个梦境如同一种无形的审判，使他开始质疑自己的信仰和所做的一切。
　　失眠如同无形的蛀虫，渐渐侵蚀着理查德的神志。凌晨三点，万籁俱寂之时，他竟会用刮胡刀缓缓划开自己的手腕，凝视着鲜血在如水的月光下缓缓流淌，那诡异的景象仿佛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令他无法移开视线。他的心中交织着痛苦与好奇，仿佛通过这种方式可以解开某种深藏的谜团。他还会躲在解剖室里，用银针一次次刺激自己的神经，麻木地记录着疼痛指数的变化，仿佛在探寻人类痛苦耐受的极限。枢密院的同僚们察觉到他时常在会议上走神，眼神空洞而迷离，却不知他内心深处正默默计算着下一次杀人的潮汐时间表，犹如一位精密策划的猎人，等待着最佳时机。他的内心在矛盾中挣扎，理智与疯狂的界限渐渐模糊。
　　“您的手在颤抖。”某日，凯瑟琳在为他擦拭不小心溅上红酒的圣袍时，意外发现了袖口暗藏的匕首。理查德心中猛地一紧，首次体验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但少女只是轻声说道：“上帝会宽恕所有迷途的羔羊。”这句话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他那如烈火般燃烧的神经。理查德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他从未料到，自己隐藏得如此深的秘密竟然会被发现。他凝视着凯瑟琳那双清澈的眼睛，心中涌现出一股复杂的情感，既有被发现的恐惧，也有对凯瑟琳纯真的感慨。他不知道这是否是上帝给予的启示，但这句话确实促使他开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必须寻找一条救赎之路。理查德感到内心的挣扎如潮水般汹涌，他开始质疑自己一直以来的信念和行为的正确性。
　　1599年的万圣节前夜，月光如洗，清冷地洒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理查德在贫民窟里紧紧跟踪着妓女玛丽，他的脚步轻盈而坚定，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直至她走进阴森的圣玛丽巷，狭窄的街道两旁是破败的建筑，仿佛在诉说着无数被遗忘的故事。当匕首无情地刺入她的心脏时，月光恰巧被乌云遮蔽，整个世界似乎陷入了一片漆黑。玛丽的脸在黑暗中扭曲，竟变得如同凯瑟琳般让他心悸。在那一刻，理查德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仿佛他的灵魂正在被撕裂。他踉跄着逃离现场，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愧疚，内心的挣扎让他感到无比痛苦。他首次在日记里绝望地写下：“我杀死了她，还是杀死了自己？”这句话如同利刃般刺痛他的心，他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摆脱这无尽的噩梦。那晚，泰晤士河在汹涌的涨潮中吞噬了三具尸体。理查德孤独地伫立在码头，望着自己在污浊的河水中破碎的倒影，每一片碎片都映出他不同的人生面孔——牧师之子、剑桥教授、枢密院顾问、暗河杀手。他仿佛看到了自己那支离破碎的灵魂，在无尽的黑暗中飘摇。此时，一阵寒风吹过，理查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凝视着河水，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他意识到，这些不同的面孔不仅代表了他的多重身份，更象征着他内心的挣扎和矛盾。他曾渴望权力与地位，却又被良知所束缚；他杀人如麻，却也有过瞬间的慈悲。他深知自己已陷入无法回头的深渊，但又不甘于就此沉沦。在这片漆黑中，他仿佛听到了低语声，似乎是那些逝者的灵魂在控诉着他的罪行。理查德闭上双眼，默默地祈祷着，希望能得到一丝救赎，哪怕只是短暂的安宁。然而，他心里明白，自己的罪孽深重，难以被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