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九里尘

4、第 4 章

　　30.

　　“所以你能不能把我的本子还我？”我窝在沙发里，朝陈景让扔了个抱枕。

　　自从某一次意外陈景让看见了我的小本子，他每天找各种借口让我扔了那个本子。

　　我当然不会答应，这可是我用来要挟陈景让的资本。

　　于是——某个月黑风高夜，陈景让趁我睡着，偷走了我的小本子，自此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我的小本子。

　　“什么本子？你的本子怎么会在我这儿？”陈景让抱着我刚扔过去的抱枕，装作一脸无辜。

　　每次都是这样。我向后躺倒装死，却不想下一秒陈景让过来压在我身上，脸埋在我颈窝，声音闷闷的：“对不起，那个时候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

　　“面对什么？”

　　“面对我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我没有过这种思想斗争，从一开始我就很坦然地接受了自己喜欢同性。

　　同性也好，异性也罢，喜欢就是喜欢，如果喜欢的时候还要考虑这个人和自己是不是同一个性别，那样会很累。

　　我脑细胞不活跃，脑容量也不大，没法思考这些。

　　“那现在呢？”我问陈景让。

　　“现在……”陈景让吻了吻我的锁骨，“现在早就无所谓了，你变成鬼我也喜欢。”

　　31.

　　我愣神。

　　希望我这副幽灵鬼魂的身躯能一直维持下去，不要消失。

　　32.

　　我觉得有必要补充一下为什么陈景让能趁我睡着拿走我的本子——因为我们从高二开始住在一起。

　　当然，是学校宿舍。

　　陈景让对我避之不及的态度持续了五周，然后在某一天戛然而止。

　　他开始高频率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下课时的过道旁，操场上，食堂里，回家路上……

　　我知道每天晚上放学他都在我后面跟着我，从他第一天跟时我就知道，可我一直装作毫不知情，路上从不回头看一眼——哪怕是一眼。

　　我忍得好辛苦。

　　33.

　　突然有一天，下了晚自习回家，我发现陈景让没有跟着我——明明出校门时还跟着的，可转过一个街角时突然不见了。

　　我开始慌乱，心脏在急切地跳动，我想回头看一眼，鞋底像粘了水溶胶，每走一步都粘腻艰难。

　　我在心里默默数着心跳声，在数到七十五时突然意识到上一个数字数的是七十一。

　　于是我回头了。

　　——身后没有人。

　　我背着书包开始跑，我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想。

　　我跑过转角时突然被拉住了书包——那人力道很大，拉得我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但下一秒一个结实温暖的接住了我。

　　“有什么东西忘在学校了？”

　　我抬头，看见了陈景让半隐在黑暗中的脸。

　　“……没有。”

　　“那跑回来干什么？”

　　我语塞。明明是陈景让一路跟着我在先，为什么现在倒像是我理亏？

　　“回来看你。”我直言。

　　干都干了，总不能不承认。

　　“那你跟着我干什么？”

　　陈景让不说话。

　　我执拗地仰头看他，非要得到回答不可。

　　许久，“想跟着。 ”

　　34.

　　想跟着，就是想看着我，想看着我，就是喜欢我。

　　我数学学得不好，只会直接的推导，但我不知道我这次的推导对不对。

　　平时做数学题遇到这种情况，我会选择直接翻答案。

　　这次也是。

　　“你喜欢我？”我问。

　　陈景让肉眼可见地懵了。

　　我其实也有些懵，怎么就问出来了？明明只是腹语……

　　陈景让落荒而逃。

　　逃出三十米折回来，郑重地点头，说：“是。”

　　35.

　　我发现，陈景让这个人极具反差感。

　　离得远的时候永远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离得近了……也不过是枚粘豆包。

　　就像此刻，我问他：“你知道你这些想什么吗？”

　　陈景让从我颈窝处抬头，“想什么？”

　　“像一长条的粘豆包。”

　　36.

　　我们换了衣服去超市，家里的食材不足以支撑我们的午饭——总不能再煎四个蛋。

　　我们买了鸡翅、西兰花、番茄、杏鲍菇、油麦菜，还有酸奶和水果。

　　一路上总有人朝我们投来奇怪的目光，他们一定觉得陈景让对着空气自说自话很奇怪。

　　我不想让他遭受这些目光，“要不我们不说话了？回家再说。”

　　陈景让扫了眼周围，立即明白了我的顾虑，“高二出柜的时候全年级同学的目光都没在意过，这时候还会在意吗？而且，”他抬手，目光示意我们俩十指相握的手，“就算你不是鬼，大家都能看见你，可我们俩这样也只会收获更多目光——不管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他又拿了两袋薯片，笑说：“就让他们以为我是个精神病人吧。”

　　是了，无论他们看不看的见我，他们都会觉得我们有病。

　　区别在于，看不见我时会觉得一个人有病，看得见时，会觉得两个人有病。

　　无所谓了。

　　他们怎么看那是他们的事。

　　37.

　　回家后，陈景让承包了厨房。因为我只会煎蛋。

　　虽然我家常年只有我一个人，但我并没有因此学会做饭。因为我懒，因为我爸妈给钱给得很多，因为我觉得只有一个人的家没有烟火气，而厨房的油烟会平添些烟火气，而我自虐般地不愿接受这份烟火气。

　　我的一日三餐一直在外卖、学校食堂、外面饭店间轮转，此时看着陈景让打开油烟机不由得一阵恍惚。

　　烟火气。

　　38.

　　陈景让做的饭很好吃，我恨不能把盘子都舔了。

　　我问他其中秘诀。

　　他笑笑，夹给我一块鸡翅，“做多了。”

　　39.

　　我在搜索引擎里搜“魂魄能维持几日不散”。

　　我怕我有一天会像一柱香一样烟消云散。

　　——说起这个，我突然想起在家里没看到香，连我的遗像都没看到。

　　算了，看到了也是添堵。

　　网上帖子各执一词，有说七天的，有说七七四十九天的，还有说十四天的的。

　　我开始变得焦虑。

　　据说，每个人在世上都有牵绊，牵绊越多，留在世间的时间就越长，等所有牵绊都解了，人也就该赴黄泉了。

　　我想我肯定是在这个世上的牵绊太少了，所以才这么早就死了。

　　可我的牵绊还没解完，我和陈景让的牵绊才刚刚开始，为什么要强行把我拖离人间？

　　我想不明白。

　　索性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