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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龙归沧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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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涩海雾漫过断崖时,我攥着半截断裂的紫玉簪跪坐在龙王殿前。这是三日前黛绮丝给我绾发的簪子,此刻簪头雕着的龙睛还沾着干涸的胭脂——她说要闭关修炼冰心诀,却在石壁上用剑尖刻下"不必寻我"四个大字。
陆小凤倒挂在歪脖子松树上晃荡,红披风扫落几片枯叶:"小凤凰再数浪花,可要把礁石跪出坑了。"他腰间酒葫芦叮当响着,倒让我想起半月前在江南酒肆,他抢走我最后一块桂花糕的模样。
海浪将黛绮丝常坐的珊瑚椅冲成碎片,我拾起块嵌着明珠的残片。这是去年她生辰时,我潜入南海采来的夜明蚌珠。咸涩海风突然卷着细沙扑进眼眶,恍惚看见她立在船头教我掌舵的身影,紫衫被月光浸成银白色。
"花满楼新得了株天山雪莲。"陆小凤翻身跃下,蓑衣抖落的鱼鳞在暮色里闪光,"他说要配着寅时露水煮茶,治某位姑娘总爱吹海风的毛病。"他故意把"某位"二字咬得含糊,倒像含了颗薄荷糖。
我望着掌心残余的半截玉簪,突然笑出声。从前要焚香沐浴才能批阅的教务卷轴,此刻想来竟不如百花楼檐角挂着的青铜风铃要紧。浪头打湿绣鞋上的金线,我索性赤脚踏进浅滩,冰凉触感惊起两只白鹭。
陆小凤抛来个油纸包,温热的糖炒栗子香冲淡海腥气。油纸角落印着小小的"花"字印章,墨迹被水汽洇成朵重瓣芍药——分明是三天前我在苏州码头,蹲在跛脚婆婆的炭炉前挑选的。
渔船驶出灵蛇岛时,守灯塔的老仆正往铜盆添新炭。跃动的火光映出陆小凤衣襟上的昙花粉,定是他在百花楼偷折花枝时蹭上的。我想起上月花满楼发现少了盆绿萼梅,却只是笑着在空花盆里移栽了株山茶。
寅时薄雾裹着桂花香漫上甲板,岸边芦苇荡晃出盏琉璃灯。花满楼霜白衣角被海风掀起,像极了黛绮丝从前晾晒的鲛绡纱。船身擦过青石码头的瞬间,他准确朝我伸手,掌心沾着新磨的松烟墨香。
"西厢房的昙花今夜必开。"他袖口苏合香里混着焦糖气息,"晨露已备了三日的量。"
陆小凤早蹿上屋脊喝酒去了。我跟着花满楼穿过回廊,看见东窗下那株雪莲果然结了花苞。半截紫玉簪从袖中滑落,他俯身拾起时,指尖恰好抚过那道胭脂染就的裂痕。
海潮声彻底隐入虫鸣那刻,晚开的昙花在月下舒展花瓣。黛绮丝留在石壁上的剑痕突然在心头浮现,铁画银钩的"不必寻我"四字,倒比从前那些教务密令更叫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