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落伞》梅问草

6、Chapter 06

　　“这是？”
　　观雪垫了垫桃灼给她的纸袋子，不轻的重量将她的手臂压得有些酸。
　　“打开看看自己喜不喜欢。”桃灼指着袋子，示意她将袋子打开。
　　关学见状将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当她看到物件的一瞬间，眼中顿时漫上惊喜的光彩。
　　那是一册原装书，作者是国外某位知名度低但是作品风格却独具一格的诗人。
　　因为他的诗与散文集销量不佳，加上年代久远，所以留存下来的实体书几乎将近绝版。
　　关雪第一次读到这位诗人的作品是在桃灼的书房中的一本外国文学杂志中，她那时候打算等自己有空，一定要试着找找译本，只是复习的快节奏使得她无暇他顾，于是这件事便被她丢到了某个角落。
　　她记得自己曾经和桃灼无意中提过这件事，没想到女人竟然将这件事记了下来。
　　“就当作提前准备的毕业礼物，以及生日礼物。”桃灼看着她微微一笑。
　　关雪顿时感到呼吸一滞。
　　生日礼物。
　　她已经有多长的时间没有听到过这个词了？
　　自从母亲在她小时候去世，关雪便开始讨厌关于春天的一切。
　　鲜艳的繁花，明媚的阳光，春游的笑语……以及她的生日。
　　这份厌恶来得一点都没有道理，关雪曾尝试给自己足够的时间将一切都忘记，忘记逝去的母亲，忘记自己对春天的厌恶，忘记自己的伤痛。
　　可是她做不到。
　　关雪知道这样的自己是不正常的，于是她一遍遍地催眠自己去遗忘，可是白熊效应却总是让她固执地将一切都记着。
　　她一次次地想要挣脱绳索，却总是在落地的前一刻害怕地抓紧垂在半空中的救命稻草。
　　她明明那么的“讨厌”自己的生日，可是现在为什么会期待着别人的在意？
　　期待着能够有一个人会记住她，认可她，和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观雪。”
　　她听到自己的老师对她如此说道。
　　观雪发现自己完蛋了，当她松开绳索的那一刻，她会像脱离轨道的卫星坠向地面，摔得粉身碎骨。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只有无尽的酸涩从心口一直蔓延到眼眶。
　　她正在呼救吗？或者说渴求？
　　这是观雪第一次认为自己贪心不足，她想要更多，想要从桃灼的身上索取更多。
　　这副模样实在是太难看了。
　　“你不喜欢？”桃灼看着关雪没有说话，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以为观雪不满意，于是在心里默默地吐槽着她远在他乡的不靠谱的好朋友。
　　“不……很喜欢。我非常喜欢。”
　　桃灼闻言松了口气，她决定等那位朋友回国之后，用她最喜欢的东西替代一顿暴揍来招待她。
　　“这本书是我托一位朋友从国外的古董书店里淘回来的。虽然它们有些发黄，但是保存完好。不过因为这是错版，它的收藏价值还是更大些。”桃灼为这本书的来历解释道。
　　她托着腮看着正全神贯注阅读老书的女孩，不自知的满心欢喜溢于言表。
　　关雪打开书翻了几页后将它放回袋子里，刚才纷乱的思绪就像游窜的尾巴一般被它抓住收回体内，埋藏在不断跳动的心脏之下。
　　她故作轻松地不露出一丝破绽道：“我以为您会送一些更加实用的东西，比如五三……”
　　桃灼的原本意图被无意中戳破，她窘迫地转过脸，因此没有发现少女的异常。
　　“今天是你的生日，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比如说生日蛋糕？”她提议道，将女孩的挪挪跳过。
　　“不用了，有您的礼物和祝福就足够。”观雪摇了摇头说道。
　　或许对于她来说，甚至连礼物和祝福都是不必要的东西，只要这个人能够陪着她度过这一天就好。
　　“话说，我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老师的生日。”观雪将礼物认真地收起来，说着这件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事情。
　　“我的生日？12月29日。”桃灼没有在意太多，她随口说道。
　　“您怎么不早说！”关雪闻言猛地站起身，她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老师。
　　对自己的厌恶，对祝福的喜悦，关雪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感一时间全部扔到脑后，只剩下错过为老师庆祝生日的懊悔。
　　桃灼被她情绪化的行为吓了一跳。
　　和一开始相比，观雪的情绪波动变得越来越明显，喜怒哀乐逐渐在那张曾经一无所有的脸上留下了痕迹。
　　这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能够证明她在成长，她正在走出那个封闭自己的空间。
　　尽管关雪本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
　　“你并没有问过……加上我也是快奔三的人，每天都将生日这种事情挂在嘴边，是会被人笑话的。”桃灼无奈地解释道。
　　事实上，在观雪询问之前，她甚至快要将自己有生日这件事忘记。
　　她的生日在圣诞和跨年之间，同时学校里的活动接二连三地举办，加上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教学上，于是过于忙碌便使得她将这件事完全忘记。
　　“老师……”关雪委屈地开口道。
　　“停下。今天是你的生日，明明已经长大一岁，怎么仍旧和孩子一样总是纠结着这种东西？”桃灼挑了挑眉，她笑意盈盈地说道：“即使这一次错过，还有下一次，不是吗？”
　　“所以我今年的生日，就交给你来提醒吧。”
　　“……好。”关雪点了点头。
　　桃灼坚信着，她们的故事，依旧能够叙写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