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自由就是我的自由》爱西瓜的猫

6、第 6 章

　　“疏桐！布景右侧的烛台歪掉了！”导演的喊声穿透后台的嘈杂，林疏桐急忙爬上梯子，调整那盏金属烛台的角度。《简·爱》的首演将在半小时后开始，整个剧组都处于紧绷状态“这样行吗？”她向下喊道。“完美！”导演竖起大拇指，“现在赶紧去换衣服，观众已经开始入场了。”
　　林疏桐爬下梯子，穿过忙碌的人群，三个月前，她加入戏剧社只是为了逃避体育课，而现在，她负责的布景设计获得了老师们的一致称赞，更让她意外的是，她发现自己享受这种创造的过程——将想象变为实体，构建一个不同于现实的时空。
　　化妆间里挤满了演员和化妆师，林疏桐找到自己的位置，作为布景组成员，她只需要换上统一的黑色工作服，她刚拿出衣服，晴就出现在镜子里。
　　“紧张吗？”晴微笑着问。林疏桐摇摇头：“我只是负责布景，又不上台。”“这是你的作品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看到。”晴的手指轻轻划过镜面，“就像把你的心敞开给人看。”
　　林疏桐系扣子的手停顿了一下，晴总是能准确说出她的感受，即使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三个月来，晴的存在越来越稳定，有时甚至能在白天完全实体化，虽然仍然只有林疏桐能看见和听见她。
　　“没关系，”晴继续说，“今晚会成功的，我能感觉到。”林疏桐点点头，整理好衣领，当她转身要离开时，化妆间突然爆发一阵骚动。简·爱的扮演者——高三的李学姐，正痛苦地捂着喉咙，脸色煞白，“我发不出声音了！”李学姐嘶哑地声音，眼中满是惊恐。
　　导演立刻冲过来：“怎么回事？感冒了吗？”“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李学姐的眼泪夺眶而出，“突然就...就...”
　　整个后台陷入恐慌。首演即将开始，主演却失声了，林疏桐站在角落，看着大人们焦急地讨论是否要取消演出或者临时换人，就在这时，晴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
　　“你去演。”晴说。林疏桐瞪大眼睛：“什么？我从来没演过戏！”“但你读过剧本，看过所有排练，”晴的眼睛闪闪发亮，“而且你比任何人都了解简·爱——因为她就是你。”“这太疯狂了。”林疏桐摇头。
　　晴抓住她的双手：“记得陈阿姨说的吗？艺术治疗，这可能是你表达自己的最好机会。”导演的声音打断了她们：“有没有人背过简·爱的台词？哪怕是一部分也行！”
　　疏桐的心跳如雷。晴在她耳边轻声说：“去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知哪来的勇气，林疏桐举起了手：“我...我可以试试。”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在她身上。导演快步走来：“你？林疏桐？”“我负责布景，看了每一场排练，”林疏桐的声音越来越坚定，“我记得所有台词。”导演犹豫地看向李学姐，后者绝望地点点头。“好吧！”导演拍板，“赶紧给她化妆换衣服！”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像一场梦，林疏桐被按在化妆椅上，粉底、眼影、腮红迅速涂抹在她脸上；有人帮她换上简·爱的灰色长裙；发型师将她的黑发挽成古典的发髻，镜中的自己逐渐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记住，”晴站在化妆师们身后，只有林疏桐能看见，“你不是在扮演简·爱，你就是她，一个孤独但坚强的女孩，在黑暗中寻找光明。”舞台经理跑来通知：“五分钟后开场！”林疏桐的双手开始轻微颤抖，晴立刻上前，虚幻的双手覆在她的手上：“呼吸，我就在这里，和你一起。”
　　大幕拉开的那一刻，林疏桐站在舞台侧面，双腿有些发软，舞台上布置着她亲手设计的桑菲尔德庄园布景，此刻在灯光下显得陌生而遥远。
　　“该你了。”舞台经理小声提醒。
　　林疏桐深吸一口气，走上舞台，刺眼的灯光让她一时看不清台下的观众，但这反而给了她勇气。第一句台词脱口而出，声音比她想象的还要清晰有力。
　　随着剧情推进，林疏桐不再感到紧张，扮演简·爱就像释放了她体内某个被长期压抑的部分，那些关于平等、自由和尊严的台词，仿佛是她灵魂深处的呐喊。在罗切斯特问她“你觉得我英俊吗”的场景中，她甚至即兴加入了轻微的停顿和眼神交流，引来观众会心的笑声。
　　“你天生属于舞台。”下场换景时，晴兴奋地抱住她，“看啊，他们在为你鼓掌！”确实观众席传来热烈的掌声，林疏桐从没体验过这种被认可的感觉——不是因为成绩好或乖巧，而是因为她表达了自己。
　　最后一幕，当成年的简·爱回到失明的罗切斯特身边，林疏桐的声音微微颤抖：“读者啊，我嫁给了他。”这句台词包含了如此多的情感，以至于几个观众掏出了纸巾。
　　大幕落下，掌声雷动，全体演员谢幕时，导演特意让林疏桐站到中央。灯光照在她脸上，温暖得令人眩晕，在人群中，她诧异地看到了母亲的身影——她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来的，但她确实坐在那里，表情复杂地鼓掌。
　　“你爸爸不会来的。”回家的路上，母亲突然说，这是演出结束后她们的第一句对话，林疏桐点点头，并不感到失望。父亲从未参加过她的任何活动，今天也不会例外。“你演得很好。”母亲的声音很轻，但字字清晰，“那个简·爱跟你很像。”
　　林疏桐惊讶地看向母亲，月光下，母亲侧脸的轮廓显得柔和了许多。“你也读过《简·爱》？”母亲轻轻“嗯”了一声：“年轻时，那时候我也想像她一样独立，坚强。”顿了顿，“你比我勇敢。”
　　这句简单的评价让林疏桐心头微微发酸，晴走在她的另一侧，微笑着没有说话，但眼中满是骄傲。
　　那晚回到家，林疏桐站在浴室的镜子前，久久注视着里面的自己——妆已经卸掉，又变回了那个普通的、伤痕累累的女孩，但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她能感觉到。
　　“今天，”她轻声说，“我第一次喜欢上了‘林疏桐’这个人。”晴从背后环抱住她：“这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