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自由就是我的自由》爱西瓜的猫

5、第 5 章

　　美术室里弥漫着颜料和木头的气味，林疏桐站在梯子上，小心翼翼地为桑菲尔德庄园的布景添加最后几笔阴影。
　　三周的排练后，《简·爱》的舞台设计已经初具规模，完美！”周明在下面鼓掌，“你简直是个天才，疏桐。”林疏桐的脸微微发热，爬下梯子：“只是按照设计图画的。”
　　“才不是，”周明递给她一瓶水，“你加的那些细节让整个布景活过来了，看这个走廊的透视，还有这些烛台的光影，导演都快感动哭了。”
　　林疏桐抿嘴笑了笑，参加戏剧社是个正确的决定，在这里，没人关心她的过去或手腕上的伤痕，他们只看重她能创造出什么。而且出乎意料的是，她发现自己很享受这种集体创作的过程。
　　“对了，”周明突然想起什么，“明天彩排你能早点来吗？导演想试试第三幕的灯光效果。”林疏桐点点头，看了眼手表——已经六点半了，“我该回家了。”她说，开始收拾画笔。“我送你吧。”周明主动提议，“天快黑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自从那次在校门口的约定后，他们确实经常一起上下学，起初林疏桐很不习惯，总是走在周明身后半步，回答也仅限于单音节词，但渐渐地，她开始期待这段路程。周明从不打探她的隐私，但总会分享些有趣的事情，比如一本好书，一部电影，或者他养的那只叫“豆包”的猫，小动物总是更容易勾起人的交流兴趣。
　　“不用了，”林疏桐摇头，“今天我妈...应该在家。”这是个谎言，事实上，自从发现母亲手腕上的伤痕后，她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她谈谈，而今晚父亲出差，是个难得的机会。周明似乎发现了什么，但没有拆穿：“那好吧，路上小心，明天见！”
　　走出校门，林疏桐深吸一口傍晚的空气，四月的风温暖了许多，带着花香。晴走在她身边，哼着戏剧社经常排练的一首歌。“你心情很好。”晴指出。林疏桐点点头：“布景快完成了。”
　　“不只是因为布景。”晴狡黠地笑笑，“是因为周明吧？”
　　林疏桐没有回答，但嘴角微微上扬，她不确定自己对周明是什么感觉，但和他在一起时，那种总是缠绕着她的窒息感似乎减轻了，但同时小太阳一般的人也刺痛了林疏桐的眼睛。
　　回到家，母亲确实在家，而且清醒着但有一点让人有些出乎意料，厨房里飘来饭菜的香气——这简直是个奇迹。“洗手吃饭。”母亲头也不抬地说，手里的锅铲翻炒着青菜。
　　林疏桐呆立在门口，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房子，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副碗筷，一盘红烧肉冒着热气。整顿饭在诡异的沉默中进行，母亲没有喝酒，也没有抱怨生活的不公，只是安静地咀嚼食物。
　　林疏桐偷瞄她的手腕，但袖子严实地遮住了那里。“看什么？”母亲突然问。林疏桐差点被饭呛到：“没...没什么。”母亲哼了一声，放下筷子：“你参加学校那个话剧了？”“嗯。做布景设计。”
　　“你从小就喜欢画画。”母亲喃喃道，眼神飘向远处，“我小时候也是...”林疏桐屏住呼吸，母亲几乎从不提起自己的童年。“后来呢？”她小心翼翼地问。
　　母亲的表情阴沉下来：“后来我遇到了你爸。”她站起身，从橱柜深处摸出一瓶白酒，但在拧开盖子前停住了，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把酒瓶放了回去。
　　“你住院那次，”母亲的声音有些低沉，“医生问我知不知道你手腕上的伤，我说不知道。”她终于卷起袖子，露出与林疏桐有些相似的疤痕。
　　林疏桐的心脏狂跳起来，张开的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话到嘴边却怎怎么也说不出声，晴在她耳边轻声说：“问她为什么。”“为什么...?”林疏桐声音颤抖。
　　母亲的目光落在自己的伤痕上："二十年前，我和你差不多大，我父亲是个酒鬼，喝醉了就打人。“她苦笑一声。
　　林疏桐第一次听母亲谈起往事，在她的印象中，母亲是一个暴躁的酗酒者，而非也是一个受伤的女孩。“我以为嫁给你爸能逃出那个家。”母亲继续道，声音越来越轻，“结果是跳进了另一个火坑。”她突然抬头直视林疏桐，“但你不一样，你比我要勇敢，你在寻求帮助，你在...改变，在自救。看到你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很难过，但现在我很高兴。”
　　一股莫名的电流穿过林疏桐的身体，她从未想过母亲会注意到这些，更没想过会得到支持，她的母亲不是不爱她，只是没有力气来爱她。
　　“那个陈医生...”母亲艰难地挤出这个词，“有用吗？”林疏桐点点头：“她...帮了我很多。”“那就好。”母亲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话题似乎就此结束，但临进厨房前，她停顿了一下，“下个月是你生日吧？十八岁了...有什么想要的吗？”
　　林疏桐愣住了，母亲已经多年没给她过生日了。“一本新的素描本?”她试探着说。母亲点点头，进了厨房，水龙头的声音响起，掩盖了其他可能的对话。
　　那天晚上，林疏桐躺在床上，回想着母亲罕见的坦白，晴坐在窗边，月光透过她的身体，在地板上投下淡蓝色的影子。“她和你想象的不一样，对吧？”晴轻声说。林疏桐翻了个身，面对晴：“在今晚之前，我以为她从来不爱我。”
　　“也许她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晴挪到床边，“痛苦会让人变得扭曲，但今晚是个不错的开始。”林疏桐想起母亲放回酒瓶的那个瞬间，小小的选择，但意义重大。
　　“晴，”她突然问，“你觉得我们家会变好吗？”林疏桐斟酌出了“我们”，不再是“我”，晴温柔地笑了：“已经在变好了，不是吗？”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林疏桐闭上眼睛，第一次感到家的重量不再那么难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