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火》棱璩莳

5、谎言之熵

　　晨雾在海关大楼的尖顶上凝结成霜。林暗攥着苹果核，掌心被微型存储器的棱角刺出血痕。江烬倚在废弃教堂的彩窗下削梨，刀刃卷起的果皮垂落如绞刑绳，血迹斑驳的旗袍下摆随寒风翻飞，露出大腿内侧新缝合的电子芯片接口。

　　“你猜这里存着什么？”她将梨肉塞进林暗唇间，冰凉的甜味裹着铁锈气，“是你恋人临终前18秒的呼吸频率，还是……”话音未落，子弹已击碎圣母像的眼珠。

　　灰塔的狙击手在钟楼架起反器材步枪，弹孔在地面炸开时拼成摩斯密码——*交出0927*。林暗拽着江烬滚进告解室，木屑纷飞中摸到她后腰的绷带下埋着微型引爆器。上司的指令在耳麦里滋滋作响：“芯片定位显示你在3A禁区，立即执行清除任务。”

　　江烬突然咬住林暗的耳麦线，犬齿间迸出蓝火花。短路前的最后一秒，上司的怒吼扭曲成七年前的缉毒频道杂音。“惊喜吗？”她舔着唇角的血沫笑，“你每天敬礼的对象，正是当年毒枭的洗钱人。”

　　彩窗轰然爆裂，催泪瓦斯灌入教堂。林暗在混沌中撞开地窖暗门，腐坏的葡萄酒气息扑面而来。江烬的折刀插进她肩胛骨缝隙，刀刃卡在防弹插板间颤动：“现在杀了我，芯片会把你上司的罪证发送到国际刑警总部。”

　　地窖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
　　三百具古董座钟同时敲响，声波震落砖缝间的灰塔窃听器。江烬踩着满地铜簧跃上酒架，撕开的旗袍里露出缠满引爆线的身躯：“看，我们多像提线木偶。”她扯断一根红线，远处港口顿时升起蘑菇云，“只不过我的线，连着你恋人的墓碑。”

　　林暗的□□92FS抵住她心口，枪管压着那串盲文疤痕：“七年前结案报告显示，0927号卧底被毒枭活埋。”指尖抚过江烬锁骨的陈旧鞭痕，“但你颈后的芯片记录着三年前的记忆覆盖日志。”

　　钟摆阴影中忽然伸出枪管。
　　灰塔特工从时光机芯里钻出，红外瞄准镜的红点钉在江烬眉心。林暗在扣动扳机的瞬间调转枪口，子弹穿透铜钟击碎偷袭者的颈椎。江烬趁机将存储器插入座钟密钥孔，全息投影骤然展开——七年前的缉毒现场，上司正将针管刺入0927号卧底的后颈。

　　“记忆清除剂的滋味像腐烂的橘子，对吧？”江烬的指甲抠进林暗手臂旧伤，“他们把你变成完美的刀，却忘了刀锋也会反光。”投影画面突变，林暗在火光中开枪的身影被慢放，子弹轨迹分明偏离了0927的心脏。

　　追兵的脚步声逼近地窖。江烬忽然掀开左胸皮肤，仿生皮下闪烁着芯片冷光：“现在捏碎它，所有真相都会随我灰飞烟灭。”她抓着林暗的手按在胸口，机械心跳声与教堂管风琴共鸣，“或者……”

　　爆炸冲击波掀翻整个酒窖。
　　林暗在瓦砾堆中睁开眼时，江烬正用染血的钢琴线绞杀灰塔特工。晨曦从坍塌的穹顶漏下，为她镀上破碎的金边。存储器在混战中裂成两半，掉出半张烧焦的照片——年轻的林暗与0927号卧底在警校毕业典礼上并肩而立，而0927的脸正是江烬现在的模样。

　　“记忆移植手术很疼呢。”江烬踩着照片轻笑，脚踝电子镣铐闪着红光，“他们把她的意识灌进我这具克隆体，却又怕我想起太多。”她突然咳出蓝血，神经毒素再次发作，“但有些东西是洗不掉的……比如你接吻时习惯咬人左唇。”

　　教堂大门被装甲车撞开，上司的枪口从硝烟中浮现。林暗在千分之一秒间做出选择——子弹穿透江烬胸口的芯片，数据流如萤火虫倾巢而出，却在空中汇聚成缉毒警徽。国际刑警的直升机群刺破云层，上司的惨叫被警笛声淹没。

　　江烬瘫倒在管风琴残骸上，手指轻轻勾住林暗的战术腰带：“这次……慢了0.5秒……”她眼底的金属光泽逐渐黯淡，唇角却浮起孩童般的笑，“要好好保存我的骨灰啊……毕竟……”

　　渗血的手指在林暗掌心画了个笑脸，彻底垂落时，远处所有电子屏同时亮起。雾港的摩天大楼化作巨大的墓碑，滚动播放灰塔与警方高层的罪证。暴雨忽然倾盆而下，林暗抱起江烬走向燃烧的警徽，左肩火焰纹身沾了血，宛如真正燃烧的暗火。

　　海关钟声敲响第九下时，她摸到江烬后颈微微隆起的皮肤。撕开仿生层的刹那，熟悉的盲文密码浮现——正是七年前她们共同设定的逃生密令。

　　海水般深蓝的晨雾中，有艘生锈的渔船拉响汽笛。船头站着穿斗篷的女人，举起望远镜的姿势与0927号卧底如出一辙。林暗的枪口垂下，滚烫的泪混着血滴在江烬睫毛上，凝成赤红的珍珠。

　　“你看，”她对着逐渐冰冷的躯体呢喃，“我们连谎言都抄袭得这么拙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