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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纸条上的愿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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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鹿,接电话啦!小鹿,接电话啦!”
裴尚十八岁的声音从口袋响起,从裴尚家里出来的许献掏出手机,淡淡说了一句“喂”。
自从二十生日的那天,许献越来越不喜欢说话了,比7年前的许献更胜一筹,总是喜欢一个人窝在衣柜里,窝上一天,对于许献而言,这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只要不去认识,就不会被抛弃。
“羡羡,羡羡,我从部队回来啦。”
裴峪白兴奋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丝毫没有被许献冷漠的声音所影响,而许献听到裴峪白的声音眼睛也亮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就又恢复到原来暗淡无光的眼眸。
“羡羡,你在哪里啊?咱们都5年不见了,你都不想我吗?这么冷淡~”
许献听着话筒里的声音,就能想象到对面梁峪白的表情,傲娇搞怪,小孩子脾气,梁峪白总是这样,时间会在每个人身上留下痕迹,把每个人刻画成与过去不同的样子,但梁峪白却似乎不受时间的影响,永远和初见那日一样,活泼开朗,最起码,在许献面前是。
“不想。”
“羡羡~”
“好了,想。”
“那我们6点南湖那棵大榕树下见。”
挂断电话后,许献看了一眼时间,嘴角带着一抹笑意,向前走去,而别墅二楼,一抹阴冷的目光紧盯着许献离开的背影,手机里还播放着刚刚许献和梁峪白的对话。
晚上6点,成双成对的情侣在公园漫步,夕阳下,歌手在唱着歌谣,滑滑板的少年穿梭在其中,许献坐在榕树下,静静地发呆,似乎周围热闹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羡羡~”
梁峪白朝许献跑来,一把把许献抱住,梁峪白炽热的温度包裹着许献,这是许献二十岁后未曾感受过的温暖。
但温暖终不能一直属于许献,再温暖的怀抱终会被抛弃,那还不如从未拥有,许献突然把梁峪白推开。
“羡羡,怎么啦?”
“对不起,我不太习惯别人碰我。”
“好啦好啦,我不碰,我们快来把愿望挖出来,我等这天好久啦!”
梁峪白说着就把许献拉向大树下。
埋在树下5年的盒子重见了天日,尘封多年的感情也再次充斥于脑海。
18岁的许献即将迎来高考,老师布置了一个特别的作业,写下自己对未来的畅想,埋在榕树下,等5年后再次将它取出,看看与自己的现在有怎样的差别。
每个人从小到大的故事里基本都有几件浪漫的事,一起写下祝福,一起去郊游,一起过生日,但对于许献而言,这样的事格外稀少,所以他总是特别珍惜。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许献看着纸条迟迟不敢下笔,坐在桌前纠结地思索,裴尚端着牛奶推门而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18岁的少年虔诚地望着那张纸,桌子上白色本子上写满了一个又一个愿望,但那张纸上却没写一字。
“小鹿,在干什么呢?”
“哥哥!”
长大后的许献依旧还拥有着小鹿般的眼睛,但那只眼睛里却不再是害怕和胆怯,抬起头来望着裴尚的眼里只有喜悦和幸福,就和裴尚在妈妈口袋的照片里看到的那双眼睛一样,只有幸福和喜悦。
“写几个愿望都可以的,小鹿,换张大些的纸都可以写下,也都可以实现的。”
“还是不要了,会觉得我贪心的。”
“不会的,小鹿,都会实现的,哥哥都帮你实现。”
“谢谢哥哥!”
裴尚放下牛奶出去后,看到许献还纠结的在本子上涂涂画画,那张纸依旧摆在那里,未曾写下一字。
或许因为一直在失去,许献总对愿望格外虔诚,不敢换了老师发下的纸,不敢多许哪怕一个愿望。
看着榕树下读信的两个人,裴尚突然觉得很孤独,很害怕,总觉得这个曾经满眼是自己的少年要不见了。
“羡羡,你许的什么愿望啊,让我看看。”
“别看了,没什么,一些妄想而已。”
“好吧,好吧,让你看看我的,我许的都实现了!”
裴尚听着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看着梁峪白围着许献叽叽喳喳地转着,裴尚突然就很想冲上去,一把把梁峪白扯开,但最后还是呆在原处看着这一切。
许献看着梁峪白伸过来的纸条,巨大的纸上写满了愿望,突然就愣了,原来纸没那么重要,神仙也不会嫌烦,只是会选择许愿望的小孩,被爱的小孩,才能被实现愿望。
这时一阵风吹过,许献手里轻飘飘的纸条被吹走,梁峪白急忙去追,许献突然一把抓住他,低声说:“算了。”
梁峪白察觉许献情绪不对,没有继续向前追,岔开话题,讲着自己在部队的故事,一起离开了。
裴尚见其离开后,在榕树下找了很久很久,久到路上的行人都已经走光,唱歌的歌手也背着吉他离开了,只剩下盈盈闪闪的路灯照亮着寂静的小路,或许它不想让他发现,又或许是它的主人不想让他发现,一直一直都未曾被找到。
夜晚星空下,树丛里一张淡黄色纸条上用娟秀的字体一笔一画地写着,分外虔诚:
我希望哥哥一生平安幸福!
我可以再许一个吗?
我希望哥哥可以一辈子不抛弃我!
如果不行,那就第一个吧,
哥哥一生平安幸福!
黎明破晓前,一个醉酒的男人满身泥点地坐在树丛前,泪流不止,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满是泥土的纸。
裴尚第一次见到许献不是在裴府的门口,而是在妈妈屋里,准确来说,是许献的照片。
自从裴尚有记忆起,妈妈的屋里总弥漫着药味,妈妈每天总要喝一罐又一罐的药,妈妈总很讨厌喝药,每次都会说:
“喝了有什么用,还不如放我走。”
而在妈妈喝药的时候,很少回家的爸爸总会按时站在门外,但从不进去,在听到妈妈的话时,也总会蹙起眉头,却不置一词。
小小的裴尚不知道为什么妈妈这么渴望出去,不知道外面究竟有什么吸引着妈妈,因为裴尚从出生起就被困在这奢华的庄园里,但妈妈日复一日的话却也给裴尚留下了对外面渴望的种子。
在裴尚10岁那年,裴尚第一次看到了妈妈发自肺腑的笑容,也是在那天,裴尚见到了许献的照片,小小的许献被爸爸妈妈抱在怀里,笑得那么甜,两只眼里充满着幸福和快乐。
妈妈指着照片上的女人说:“这是你徐阿姨,旁边是你许叔叔,怀里的是他们的孩子,叫许献,比你小三岁,是不是很可爱,他们两个都是妈妈的大学同学,你徐阿姨……”
妈妈轻柔说着她们之间的故事,脸上满是幸福和柔和,这是第一次妈妈说这么多话,但裴尚却只盯着照片中的小孩,脑中满是不解,为什么他可以如此幸福,为什么妈妈这么开心。
裴尚不记得那天是怎样结束的,只记得第二天醒来整个庄园兵荒马乱,穿着睡衣抱着妈妈照片的自己,没有人搭理,所有人都慌张的地寻找着什么,从未踏入妈妈卧室的爸爸在里面大发雷霆,而那天李管家也离开了庄园。
第二天,裴尚第一次被带出了庄园,来到一个到处都是鬼哭狼嚎的地方,到处是洁白和血红,保姆姐姐带着自己穿过一个又一个人,来到了一个特别寂静的屋子,屋里有满头白发的爸爸和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越过人群,床上是昨天未见到的妈妈,静静地躺着。
“梦洁,裴尚来了,起来看看吧,起来我就送你走,起来啊!”
这是裴尚第一次看到爸爸对妈妈发火,在裴尚的记忆里,爸爸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生气,但却从未对妈妈发火,甚至眼眶里还有雾气。
但妈妈没有起来,甚至在听到自己最喜欢的离开,都没有起来。也是在这天,裴尚学会了一个新的词语——植物人。
也是从那天开始,裴尚不再只是在庄园活动,多了一项外出的机会,每天去医院陪伴母亲。
第二天再见父亲的时候,是在妈妈的病房,他的头发又重新恢复了原来的黑色,又像过去一样,只待在病房的门口,从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