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假繁荣［末世］》甜柑

13、摩西动物园（五）

　　车绪笑道：“看上去不是什么好去处。”

　　赵朝凝也知道这扇门背后可能隐藏着未知的危险，但现在她们没有更多的时间犹豫和选择了。
　　她咬紧牙关：“没办法了，我们必须走。机械警察随时都可能反应过来，到时候想逃都来不及了，只能赌一把。”

　　走廊狭窄，天花板顶部飘着一簇簇色彩斑斓的氢气球，与这阴森的环境格格不入。

　　一楼是办公室。
　　空无一人，墙壁密集且错综复杂，地面湿漉漉的，每走一步都能听到鞋底与渗水地面接触的粘连声。
　　再往里走，水位线逐渐上升。

　　她们停在尽头的楼梯间。

　　冷水淹没至小腿，鞋袜被冷水浸透，寒意顺着脚尖攀升，直至笼罩全身。

　　这里通往更深的地下室，阶梯水流缓缓涌动，漂浮着不成功的人体标本，它们失去原有的形态，身上长满厚厚的绿霉，时而传来小孩嬉闹的笑声。

　　它们死法各种，刀伤，中毒，窒息······

　　所以。
　　上面教室的标本大概是创作人能想到的最完美死法。

　　一氧化碳中毒。

　　一氧化碳与血红蛋白的结合能力极强，进入人体便会迅速占据血红蛋白的结合位点，阻断氧气的供应，血液和各种器官在死后呈现相对鲜红色，即使制成标本也如活人一般。

　　“你们有听说过哈根斯工厂吗？”邬孟书问。
　　“与常见的福尔马林浸泡的标本不同，眼前这些是塑化保存的标本。福尔马林浸泡的标本，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能够保持原貌，但难以避免地会出现变色、变形的问题。塑化保存经过解刨、脱水脱脂、浸渍、定位固化等，更为精细复杂的处理过程，肌肉线条分明，甚至连细微的血管和神经都得以完好保留。”

　　标本用的就是塑化技艺。

　　赵朝凝笑了笑：“懂得真多，真棒。”
　　邬孟书：“看书学的。”

　　“没有路了，”车绪问，“我们游下去吗？”

　　“不行！”邬孟书斩钉截铁反对，刚说完，她察觉到自己的语气过于激烈，于是补充道，“你游下去，也不知道游到哪，也不知道地下室有多深。”

　　车绪皱着眉：“我们一直逃也不是办法，难道机械警察真的对付不了吗？”

　　邬孟书沉默，似乎在思考，她开口道：“也不是没有办法，还记不记得教室曾经亮过灯。”
　　亮过灯，那就意味着有电。

　　“我们把机械警察引到水里，然后打开电源，电它们。”这个计划虽然冒险，但如果成功，她们可以摆脱机械警察的追捕。

　　车绪：“可是，我们要怎么引它们进来呢？”

　　邬孟书微微一笑，她向下指了指：“用它们。”

　　废弃人体标本。

　　她们挑选三具体型相仿的人体标本，将其立在楼梯上，标本的姿势被调整得如同活人一般，仿佛随时都会走下楼梯。

　　“等一下。”

　　车绪掏出小刀，狠狠刺入自己的“心脏”，挖出一枚胶囊状物体，塞进人体标本体内。
　　是传感器。

　　每个实验体身上都会有传感器，车绪也不例外，不然机械警察不会追得那么紧。

　　“接下来，就是修复电源。”

　　赵朝凝说：“我来吧。”

　　她设置好增强现实眼镜的功能，教学楼的电路设备以三维图像的形式出现在她眼前，直接看到建筑物的内部构造。

　　赵朝凝观察着电路图，插座、电源线等电源设备完好无损，没有老化。
　　“电路没有损坏，只是设置了间隔断电模式。”

　　总闸也在一楼，旁边是电路系统控制面板，还是老式款。

　　赵朝凝擦干双手，点开控制面板，定位节能设置，找到控制断电模式的设置选项：“原来电路设置好每到整点通电一分钟。”

　　话不多说，赵朝凝将其从间隔断电模式切换为连续供电模式，保存更改，重新激活应用新设置。

　　赵朝凝留在原地等待，邬孟书和车绪出去引诱机械警察，半只脚刚踏出教学楼，机械警察的红光似幽灵般如影随形。

　　邬孟书快速跑回一楼，转弯进入办公室，找到赵朝凝。

　　机械警察的传感器果然锁定楼梯间的三个标本，它们没有任何感情地执行程序，机关枪喷吐出火舌，无情地扫射着。标本在弹雨中破碎，而机械警察似乎对此并不满足，继执行着杀戮的指令。

　　赵朝凝看准时机拉下电闸，校园顿时一片通亮。

　　从黑暗中挣脱，重获光明。

　　电流沿着水流，直导向机械警察。

　　外壳在电流的冲击下瞬间变得焦黑，噼里啪啦，此起彼伏，内部的电路也遭到严重的破坏。

　　电花疯狂闪烁，机械警察身影隐隐约约。

　　它们的动作变得僵硬，心口的红光逐渐暗淡下来，只能任由电流在它们体内肆虐。

　　“成了！”

　　邬孟书兴奋大喊，激动得一下抱住赵朝凝。
　　她微微一怔，身体僵硬得像根木头，很快，手臂环上了邬孟书的腰，将她拉近。

　　赵朝凝很快恢复冷静，她看着邬孟书问道：“车绪呢？

　　邬孟书：“对了，她人呢？她跟我一起跑进来的。”

　　窗外，一道白色的身影迅速跑过，从学校的南门出去，消失在了视线之外。
　　是车绪。
　　“她怎么往南门跑？”

　　赵朝凝：“跟上。”

　　她们一路跟着车绪，从废弃学校到厂区，最后进入她们最后一次见面的隧道。

　　邬孟书：“她怎么跑回隧道来了？”

　　赵朝凝问：“你觉得车绪是个怎样的人？“

　　邬孟书想了想：“顽强。”

　　为了活着，她可以忍受剥皮之痛；为了活着，甚至能食用蟑螂充饥；为了活着，哪怕全身上下只剩一颗脑袋是自己的，她也拼命挣扎。

　　活着才是一切的源头。

　　赵朝凝赞同：“嗯，她还很聪明。北区实验室是弥赛亚最高机密基地，防守严密，机关重重，她能从里面跑出来两次，说明她绝非庸才。”

　　“你是想说，车绪不会无缘无故跑回隧道。”
　　“所以出口就在隧道！”
　　“嗯。”

　　果不其然，她们没费多少功夫就在隧道转角截到车绪，赵朝凝枪口稳稳地对准了她，语气冷冽：“你是不是需要跟我们解释解释？”

　　车绪眼神闪烁。

　　“还是我帮你解释？”

　　车绪训练有素，身手敏捷夺过赵朝凝手中的枪，对准赵朝凝。

　　局势对换。

　　她未来得及松口气，身后便传来一阵酥麻。了，有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正抵在她的后脑。

　　“你是不是忘了，还有我？”邬孟书用枪推了下车绪的脑袋，“如果不想死第二次，乖乖地，把枪放下。”

　　车绪：“你们怎么猜到的？”

　　赵朝凝：“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在隧道，如果出口在焚烧中心，你怎会舍近求远，在隧道盘踞？这不符合常理。”

　　车绪：“我走错路了，不行吗？”

　　邬孟书嗤笑：“就知道你会辩驳，你说过你是指标分数少于500分被弥赛亚辞退，前提是连续两个月都是低于500分，两个月的时间足以摸清城内位置，你不可能迷路。”

　　“还有，”赵朝凝的语气变得更加坚定，“一直以来，机械警察的目标就是你。只有当我们和你在一起时，机械警察才会切换击杀模式，叛逃的实验体，的确是比街上瞎逛的人类危险多了。”

　　“为什么找到我们？正常来说，从实验室出来，你的车不应该走那条路。”

　　车绪眼神陡然亮了。
　　“还是瞒不过你们。”

　　“森林的那颗子弹是我射出的。”

　　邬孟书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车绪继续说道：“能从机械警察手中安全逃出，你们的能力不容置疑。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帮我逃出去。”

　　“还有那个怪物，你们能培养出来，就知道你们不简单。”

　　邬孟书：“你又知道我们会帮你？”

　　车绪：“感觉。”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骗我们？”

　　“我疑心重啊。”车绪说，“反正你们也猜到了，也不算是我骗你们，可以放下枪了吧。”

　　赵朝凝和邬孟书对视了一眼，邬孟书放下了枪，车绪也把枪还给赵朝凝。

　　车绪领着她们再次回到上次见面的洞口。

　　车绪的人类尸体倒挂在手推车，断头之处，鲜血已经凝固成黑红色，断面整齐，白骨显露，血管断裂，蛆虫在尸体上蠕动，不断从断头处爬进爬出，发出沙沙的声响。

　　车绪仿佛对此没有在意，她淡淡地开口：“想知道弥赛亚的秘密吧？这座城都被这家公司控制着，公司负责人到底是人还是机械，谁也说不清。”

　　心跳声在这寂静的隧道里格外清晰。

　　车绪捡起一只她断落的无名指，指节上卡着一枚白金戒指。

　　她征征看了许久，往衣服擦了擦，最后取下握在手心。

　　车绪继续往前走：“你们上次差一点发现出口。”

　　一直到隧道的尽头。
　　那里，高大的城墙矗立着，仿佛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然而，在城墙下有一个不起眼的狗洞，大小刚好能够容纳一个成人进出。

　　城外，朝阳升起，曙光透过这个小小洞口，烫出了希望。

　　“这就是你说的‘出口’？”邬孟书有点好笑。

　　车绪点了点头，蹲下身子，起势准备钻进时。

　　赵朝凝叫住了她：“我很好奇，为什么你的指标分数会少于500分？”

　　车绪转过身，看着赵朝凝和邬孟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找了猪队友呗。”

　　“提醒你们一句，我知道北区实验室有部分实验体被扔在了摩西动物园。”

　　摩西动物园？那不就是现在上班的地方了？

　　怪不得这么多异物出现，原来是实验室的废弃实验体。

　　“眼镜给你，我走了，如果有机会再见，我一定请你们喝酒。”

　　她从漫长的黑夜，慢慢走向光明。

　　赵朝凝和邬孟书默默地看着车绪消失在洞口。

　　她留下最后一句。
　　“庆祝新生！”

　　在这个充满未知和危险的世界里，能够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同喜。”

　　邬孟书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