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假繁荣［末世］》甜柑

12、摩西动物园（四）

　　“我要出城。”
　　车绪说。

　　赵朝凝问：“你知道出口吗？”

　　车绪：“我知道。”

　　赵朝凝思考片刻后说道：“我们帮你，凭你一个人的力量，你是逃不出去的。”

　　车绪不解：“你们？”

　　赵朝凝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坦诚相待：“我想知道怎么出城。”

　　车绪：“你也想出去？”

　　“留条后路。”

　　车绪明白她的意思：“好，现在机械警察在外，怎么引开它们？”

　　赵朝凝：“跟我来。”

　　邬孟书担心道：“队长，你的伤？”

　　“刚刚已经休息够了，你不是也想出城吗？我们这次先探探路。”

　　赵朝凝在墙壁上随意一点，电子密码锁出现，原来黑市不止设置一个通道。

　　赵朝凝输入密码后，她们循着亮光进入黑市。
　　这次用的时间比上次长。

　　黑市一如既往热闹，赵朝凝问车绪：“出口大概在什么位置？”
　　车绪略微思索：“焚烧中心附近。”

　　赵朝凝：“那就是西区，顺路先去找谢老板。”

　　邬孟书：“谢老板？”

　　“就是上次卖枪那个，他姓谢。”

　　“你有东西要买吗？”

　　赵朝凝摇头：“我有东西放他那了。”

　　赵朝凝带路，黑市内部构造复杂，弯弯绕绕的通道让人眼花缭乱。
　　幸亏赵朝凝对这里的路线了如指掌，不然稍有不慎就会迷路。

　　“凝姐。”
　　邬孟书侧头一看，是脸上挂着标志性热情笑容的谢老板。

　　“这个月的新品，不来瞧瞧？”老板招呼道。

　　邬孟书心里不爽：又想敲诈队长？她对谢老板的推销手段了如指掌，他总是能找出各种理由让她们剁手。

　　“下次再看，”赵朝凝拒绝得干脆，“增强现实眼镜修好了吗？”

　　“修好了，给。”

　　赵朝凝接过眼镜，仔细检查一番，确认无误后，跟老板多借了一副，答应明天就还给他。
　　她将其中的一副递给车绪，并详细解释用法。

　　老板眼神锐利地打量着车绪，脸上堆满笑容：“这位小哥面生得很，是第一次来吧？要不要看看我家的货，可是出了名的物美价廉。”
　　邬孟书在一旁小声嘀咕：“别信他，他每次都想占我们便宜。”
　　车绪礼貌性致意。

　　赵朝凝提醒说：“我们走吧，还有正事要办。”

　　老板一脸高深莫测说道：“西门那边在设了路障，你们过不去的。”

　　邬孟书闻言皱了皱眉，看向老板的眼神多了几分认真，“我们要去焚烧中心，怎么走？”

　　老板指了个方向：“出南门，从学校穿过去，南进西出，就能看到焚烧中心。”

　　“谢谢老板。”
　　老板嘴巴不饶人：“想谢我，就有空多点帮衬我，上次还说要介绍人过来，毛都没有。”
　　邬孟书应承：“下次一定。”

　　根据谢老板的指示，她们从南门出来，竟和宿舍距离差得不远，没想到走黑市比走大路快多了。

　　马路对面就是学校，校门的上方悬挂着一块破旧的校牌，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这是一所废弃的学校。

　　邬孟书跺脚：“这个谢老板指什么破路啊，下次再也不跟他买东西了，坑人！”

　　赵朝凝说：“跟着我。”

　　邬孟书看了眼车绪，她倒是淡定。

　　校门口，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半敞着，一阵冷风吹过，断壁残垣间野草疯狂生长，几乎将整个校园吞噬。

　　突然，一束强烈的灯光照亮整个夜空，机械警察冷酷的身影在灯光中格外清晰。
　　它们也太能追了。

　　比起上次的逃亡，邬孟书倒是镇定了一些。

　　三人跑进第一栋楼，地面垃圾一片狼藉，灰白砖石斑驳脱落，藤蔓肆意攀附墙壁，风穿过破碎的窗户，教室门发出嘎嘎吱吱的响声。

　　她们躲在四楼第二间教室，暂时逃离了机械警察的追捕。
　　在黑暗中，她们听到了它们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往楼上继续搜索，她们稍微松了一口气，至少现在是安全的。

　　教室内一片死寂，伸手不见五指，邬孟书意识到自己还没来得及打开增强现实眼镜的夜视功能。

　　赵朝凝提醒道：“孟书，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好。”眼镜转换的瞬间，邬孟书霎时僵住。

　　原本应该空旷的教室里，竟然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她们一动不动地坐着，正直愣愣地盯着邬孟书。

　　要不是赵朝凝早提醒，不然她真的会喊出声。

　　他们的皮肤已被剥离，露出的肌肉组织干而涩，鲜红色的纹理纵横交错。
　　每个姿态相同，都是头部微微扬起，凝视前方，身体保持着端正，双手规规矩矩地叠放在桌子上，双腿并拢脚尖贴合。

　　邬孟书余光瞥向身旁的车绪，后者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平静，没有任何异样。
　　真神人！

　　教室的所有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秩序，桌椅排列得整整齐齐，笔盒书本一应俱全，黑板上是用白色粉笔手抄的九九乘法表。

　　邬孟书最先说出人体标本的不合理之处：“照理说她们是小学生，样子是挺像的，很稚嫩，可这身高······起码达到了成人的高度。”

　　“她们的小腿部分都被加高一截，导致身高与年龄并不匹配。”赵朝凝也半蹲在地上，审视眼前的一排排标本。

　　车绪站在一旁确认，她眉头紧锁，显然对这个发现感到不解，问道：“为什么要给她们加这个？”

　　邬孟书走到标本中间，指着那些围绕中心排列的“人”：“你们看，这些标本看似排列整齐，但实际上她们都是围着一个中心点来排座，那就是第五排第五个位置，那个位置上的‘人’独自坐着，没有同桌，恰恰反映这些标本的创作者在童年时期是孤独的，她渴望得到他人的认可和接纳，但同时又因为自己的与众不同而感到自豪。于是，她创造了这些‘人’，让她们陪伴在自己身边，创造一个没有歧视、没有孤立的世界。”
　　真奇怪，居然能猜测到这人的心理状态。
　　说着，她安静地站在两人身后，目光在标本间游移，缓缓开口：“我猜测加高身高的原因，可能是创作人小时候她比同龄人要高出许多。”

　　邬孟书俯下身查看，果然，创作人的腿骨是正常的。

　　“好完美的艺术品。”邬孟书轻轻摩挲着其中一个标本的头颅，肌骨仿佛残留着生命的温度，“就连颜色都做得如此逼真。”

　　刹那之间，尖锐的铃声响彻整个校园，白炽灯齐刷刷地亮起，邬孟书眯起眼睛，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光明，眼前的景象让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些原本静止不动的人体标本，此刻她们的头部竟开始有规律地摆动，诵读黑板的九九乘法表，一遍遍重复着，声音飘渺幽远，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标本的嘴唇并没有动，她们的声音却清晰地回荡在教室里。

　　车绪：“怎么回事？”

　　邬孟书目光扫过标本，得出结论：“标本头顶上方吊着细线，机关在运作，至于声音，应该是讲台的录音机外放出来。”

　　“七七四十九，七八五十六，七九六十三······”

　　邬孟书第一次对乘法口诀产生恐惧。

　　这种平静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乘法表的不断诵读，标本的摆动幅度逐渐加大，甚至有些标本的身体也开始颤动，整个教室仿佛陷入了一种神秘的狂热。

　　如果她们身上没有皮肤，真的很像一群小学生在乖乖念书。

　　“······七九六十三，□□七十二，九九八十一。”

　　灯光再次熄灭，低诵声戛然而止。

　　透过窗户，红光照了进来，映照在仍在颤抖的标本身上，机械眼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

　　“趴下！”
　　赵朝凝大声呼喊，同时迅速扑向邬孟书，将她按倒在地。

　　话音刚落，密集的子弹疯狂扫射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爆标本，一时间，红肉横飞，那些曾经栩栩如生的标本变得支离破碎。

　　邬孟书趴在地上，只感觉一股冷风从头顶掠过，带走最后的温度。

　　咚咚。

　　一颗人头落在她的眼前，四分之一头骨被打飞，眼球耷拉下来，张开的嘴巴里，牙齿上沾满肉丝，舌头不知去向。
　　那只仅剩的眼睛，带着孩童般的稚气，熠熠生辉，藏在眼底深处的寒意却悄然流淌。

　　暗中窥视。

　　邬孟书的脑海涌现一个极致残忍的念头，她死死地盯着那些人体标本。

　　她们······
　　不是简单的标本，是真正的尸体！

　　从鲜活中死去，从沉寂中苏醒。

　　生与死的交界，赋予再世的屹立不倒，是她们最后的使命。

　　子弹打尽，扫射停止，整个教室再次陷入一片静默。

　　机械警察进入教室，赵朝凝迅速抓起手边的破碎人头，用尽全身力气扔向教室的角落。

　　动静立刻吸引机械警察的注意，它们转向角落，机关枪再次启动，连续不断扫射。

　　她们趁机跳窗，茂密的藤蔓如同救命稻草般垂挂下来，邬孟书抓住一根粗壮的藤蔓，双脚一蹬，身体瞬间悬空，沿着藤蔓疾速下滑，邬孟书看见每间教室都是满满当当的人体标本。她想起城内是没有小孩的，难道所有都被制成这些冰冷僵硬的标本，永远地困在这座学校。

　　载着无尽哀怨与苦难，成为了永远的沉默者，死亡的气息，沉重而压抑。

　　赵朝凝和车绪紧随其后。

　　她们回到一楼，教学楼的背后，眼前是一道完全打开的木门，在无声地邀请。

　　一片浓稠的黑暗，静静地蔓延在门框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