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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狩猎 ...
夜幕沉沉,东街废仓如同被遗忘的孤岛,静默地藏在市井喧嚣之外。
街头巷尾皆知近来“官府缉犯”,坊间小贼纷纷收手避风头,唯有荒木宗次郎,仍如往常那样,按时现身。他不相信什么“命数天理”,他只相信:只要够小心、够狠毒,没人能抓住他。
可他不知道,从他第三次转移“货物”的那夜起,他就已被一张无形之网悄然笼罩。
仓内,灰尘厚重,砖缝下藏着沉沉的木箱。荒木蹲下,手指刚碰到机关,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落地声。
他倏地转身。
一个银发少年,站在仓门与光影交界之处。
“你是谁?”
少年不答,只温和地笑了笑:“你几岁第一次杀人?”
荒木脸色骤变。
“……我不认识你。”
“那时候你九岁。”少年走近一步,“杀的是你父亲。他赌输了你,把你送给人牙子。你咬断了他的一根指头,用厨房的菜刀剁断他的喉管。”
荒木猛地拔出短刃,身形暴起!
可那少年只是微微一侧身,便避了过去。
“你是谁?”
“产屋敷澜光。”
他缓缓道出名字,眼神宁静,却像湖面之下藏着漩涡。
荒木再度出手。
他出手的方式干净利落,没有多余动作,显然经过长期实战淬炼。他的动作不像鬼,也不像武士,更像是街头搏命的猎犬——靠本能活下来的杀人者。
澜光的身形却如雾中影,始终不动声色地游离在攻击之外。
“你不是第一次杀小孩。”澜光轻声道,“但第一次之后你发了抖,哭了整整一个晚上,对吧?”
荒木动作一滞。
“你看着那个小孩喘着气,眼泪混着血,可你什么都没做。你只是一直说:‘我不是故意的,他撞上来的。’”
澜光眼神温和:“可你还是试图掩盖尸体。那是第一次你意识到,‘隐藏真相’比‘不犯错’重要。”
荒木咬紧牙:“闭嘴!”
“第二次你没哭了,第三次你开始算时间、地点、风声。你告诉自己:‘他们该死’,‘他们不会被惩罚’,‘我只是帮这个世界清理垃圾。’”
他的眼角开始颤抖,短刃举起,却迟迟落不下。
“你在成为怪物的过程中,是自己一步步逼自己走下去的。”
“你闭嘴——!”
“但你不是真的疯子,”澜光继续道,“如果你是,就不会杀得这么干净。你怕麻烦,怕被人记住,怕留下痕迹。你只是把‘无声’当作正义。”
荒木突然低笑,声音沙哑。
“你说得对。我不疯,我只是……不信世道。杀我父亲那年我九岁,村里没人帮我,他们说是‘家务事’,说我父亲死了也好。后来我求过官差救一个被拐的女孩,官差拿了钱反而把我打一顿,说我是泼皮。她死了——”
他眼睛发红:“所以我才知道,‘好人’会死,‘坏人’却得势。既然如此,我就当最狠的坏人。”
他咬牙怒吼:“我杀的人,全该死!你以为你是谁?神?”
澜光沉默了片刻。
“不是神。”
他低声回答,目光望着对方因仇恨而扭曲的面容,脑海中却闪过无数片段。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被害者”也化为“施害者”的夜晚,那是他第一次问父亲:“如果杀人是为了保护别人,也错吗?”
那一夜,父亲的回答是:“若你心中只剩愤怒,哪怕出剑救人,你也只是制造另一个仇恨。”
“空,不是没有情绪,而是情绪已化为风,拂过人间,不留痕。”
他的眼神逐渐沉静。
他终于明白。
眼前这个人,并非无法理解的恶,而是误以为“自己就是天理”的人。
“我不是神。”他喃喃重复。
“只是——”
他右手缓缓握住刀柄,衣袍微扬,风声灌入剑锋之间。
“——来终结你这种‘以恶报恶’妄想的人。”
那一刻,万念归寂,他心中没有愤怒,没有怜悯,甚至没有杀意。
只有清澈如镜的“空”。
空之呼吸·第五式「无垠归空」。
空气微震,杀意湮灭,意识封锁。
那一式落下时,并无剑光斩鸣,只有风掠过灵魂的瞬息。
荒木的膝盖颤抖着跪地,手中短刃无声坠落,仿佛整个人的杀机、执念,连带着他暴烈一生的信念,在那一瞬被澜光“看透、包容、抹除”。
刀锋轻响,空气像被剖开。
荒木的所有攻击意图、预判反应,在那一瞬被澜光彻底看穿。他动不了。不是身体不听使唤,而是心中的杀意被彻底压制了。
他跪倒在地,眼中透出茫然。
“你……你是……谁?”
“你连我的名字都不需要知道。”澜光低声,“你只需要记住,这世上,总有比你更懂黑暗的人。”
“只是他们……不会用黑暗来回应。”
他俯身,从荒木怀中抽出他最后一把藏刃,将其封入布囊。
“你不会死在这里。”他淡道,“你要活着,将你的罪一一告知世人。”
“你要用你那张嘴,讲出你杀过的每一人。”
荒木仿佛想挣扎,可身心早已被压制得彻底空白。
澜光收刀起身,衣袍在风中微动。
“这是你的惩罚。”
他转身离去。
风声起,仓门轻掩,一切仿佛未曾发生。唯有仓中那个人,低伏在地,如同破碎人形,凝固于悔恨与恐惧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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