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要为了和平而努力》柔千小舞

35、第 35 章

　　你要学会抵抗诱惑，韩卫那时候是这样说的。

　　事实证明，除了血液和杀戮以外，没有什么能让韩寂上瘾。

　　就算是血液，作为半血族的韩寂也处在一种长时间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也没有什么想要坚守住不想放弃的。好像一切都很无聊，生命就显得更加漫长。

　　爱情，没有遇见过。

　　半血族的自制力并不是很好，尤其在床上很容易弄伤对方，而人类就是更加经不起伤害的生物。

　　继承吸血鬼猎人的职业的那一天终于来到了。尽管韩卫几年前就在开始准备了，而韩寂也很早就知道了。

　　但是那天晚上，他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觉得没有意思。

　　然后就看到了特别想要的东西。

　　那天晚上，他一无所有，手插在口袋里。城市的灯光掩盖了迷人的月光，他没有钱也没有目的，没有信仰也没有爱情。

　　在肮脏的小巷里，他看到一个血族摇摇晃晃地走在路上，他起先是爬的，后来才慢慢地走。

　　那场景简直有些破坏美感，可是他还是喜欢上了他。

　　也许是在更久以前，在蓝维斯那件废弃的房间里，那金色的头发如初升的阳光一样柔和，落在他黑色的眼睛的时候大概就成了生命里唯一的色彩。

　　他弯下腰把奥雷尔抱在怀里，他没办法呆在这里看着他这样继续虚弱下去，他总得做点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韩寂轻声说，“所以我得带你去基地那里，他们也许有办法……”

　　他正要抱奥雷尔起来的时候，对方的一只手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奥雷尔？”

　　“不能去人类那里……”奥雷尔在韩寂怀里发出沉重的喘息，声音却虚弱地让人听不见。

　　奥雷尔的身体比他想象的痛苦更加痛苦，刺痛的感觉从每一条血脉里蔓延过去。血族的血液是静止的，所以这种痛苦显得稳定而持续。仿佛每条血管里都燃着一串火焰，刺痛着敏感的神经。

　　“我该做些什么？”韩寂问，他亲吻奥雷尔的额头，那里冷的可怕。

　　身体里像有火在乱窜，身体却僵硬地可怕，几乎连手指都没办法动弹一下，他靠在韩寂的怀里，对方的声音进入他的脑子也成了断断续续的。

　　奥雷尔的脑子没办法像平常一样想事情，在痛苦面前，你的注意力很难集中起来。

　　他企图抓住对方的手，希望能从那里得到一些支持，可是他的手压根就没法动弹。

　　他没有感觉到死亡会降临，只是觉得痛苦，痛苦，却无法宣泄出来，连呻吟都显得那么奢侈。

　　韩寂抓住他的手，那双蓝色的眼睛显得十分痛苦，这让韩寂感觉到一种恐惧，即将失去这个人的恐惧。

　　“我该怎么做？”他在奥雷尔耳边大声叫，他又去找电话，该死的，还是一格信号也没有。

　　他没有任何人可以给他依靠，现在就算是他的父亲韩卫在他面前。只要他能救奥雷尔，他也愿意向他乞求，因为尊严和生命都不是特别重要的东西，唯一不能失去的却是怀里的这个人。

　　“奥雷尔……”他紧紧搂住他，他能感觉到他冰冷的身体，没有平常的柔软和柔韧，根本就像是像被冰箱冻起来的冻肉一样。

　　“把……把我的血……放掉……”奥雷尔在韩寂耳边喘息着说，“毒沿着我的血管会到我的心脏……快点……”

　　血族的血液是静止的，所以延缓了毒素进入心脏的时间，但是奥雷尔能感觉到那毒素正在感染他的血液。

　　事实上，奥雷尔现在根本没有功夫来想这种恐怖的毒素来自哪里。最初是让身体觉得十分疲惫，这对血族来说是十分罕见的。因为血族的身体要比人类强壮的多，不像人类动不动就会出现疲劳的症状，而事实上，血族恢复身体活力的方法并不是睡觉，而是进食。

　　不知道为什么，在韩寂身边，奥雷尔总是会放松警惕，所以才这么容易上当吗？

　　上谁的当……管他呢！反正现在他痛苦的要死，谁伤害的他，他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去报复他。

　　他只想把血全放掉。不管是因为毒素还是痛苦。

　　韩寂去旁边的浴室拿了一个大的脸盆，然后把奥雷尔的手拉出床外，在他的手腕上用指甲划了一个伤口。

　　可是没有血从里面流出来。

　　里面的血液就像是变成了果冻一样的固体，不会依循自然规律流出来一样。

　　当然，一个原因是因为心脏不跳动所以没有压力，另一个原因可能在于血液本身的问题……

　　韩寂拉掉奥雷尔的袖子，从手肘处按住奥雷尔的脉搏，然后向手腕的伤口挤压出去。

　　血块因为韩寂的挤压而从伤口里缓缓地落出来，掉在放在下面的脸盆里。

　　简直像墨汁一样的黑色血块，里面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一样。

　　韩寂不去看那堆东西，看了他也不认识。

　　起初血液出来的有些困难，慢慢地就能顺利从伤口里流出来了。

　　奥雷尔的修复能力已经完全消失了，韩寂在他的动脉上划的伤口一直没有愈合。已经接了两大盆的血了，可是黑色的血块带着一些奇怪的东西不断地从伤口里涌出来。

　　韩寂开始担心他会死于失血过多。

　　奥雷尔的身体已经慢慢变得柔软，不再像刚才那样僵硬，但是依然冰冷。

　　他看上去已经失去了意识，那种恶心的东西在血管里爬来爬去，想想都觉得十分恶心。

　　虽然之前韩寂没有听说过有血族会失血而死，但是奥雷尔现在的情况的确让他担心。

　　韩寂对于血族的知识大多来自奥雷尔，在更久之前，他所知道的都是如何更有效地杀死血族，而非他们的力量来源或者结构问题。

　　可是他现在得担心一下，因为奥雷尔曾经告诉过他，血族的力量来源于血液。

　　因为心脏不会跳动，所以在心脏里应该保存着一部分血液，以维持血族的生命，但是没有血液补充进去……也许就会像人类一样出现局部坏死的情况也不一定。

　　韩寂用指甲划开自己手腕上的血管，新鲜的血液很快就流了下来，他把手腕抵在奥雷尔的唇边。

　　奥雷尔的唇十分苍白，看上去甚至有些像人类的缺水状态。

　　血液落入奥雷尔的唇上的时候，被血液的气息引诱的血族张开了眼睛。

　　韩寂的恢复速度很快，伤口马上就闭合地连影子都不见了，只有皮肤上的血迹证明，这里曾经有个伤口。

　　也许是血液的引诱，也许是因为毒血排放起了效果，奥雷尔一下子抓住韩寂的手腕，张开嘴咬了下去。

　　这比自己一下一下地划开要方便地多了，韩寂这样想着。身体里的血液疯狂地流向被奥雷尔咬住的地方。

　　奥雷尔的金发散落下来，就如同细碎的阳光，他正在从自己的体内汲取新鲜的血液以弥补他身体的空虚。

　　韩寂轻轻侧过身，让奥雷尔的姿势更舒服一点，皮肤的刺痛让韩寂轻轻皱了皱眉。

　　他是半血族，事实上，比血族更需要鲜血，因为人类的生命就是靠身体的血液来运作的，它提供营养和氧气，并负责运送到各个器官以保证它的正常运作。

　　韩寂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奥雷尔金色的头发。这样快速地流失血液的确是件为难的事情，但是他不能冒着奥雷尔的生命危险而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血族可以一次吸取几个人的血液，尤其是在饥渴的情况下。他不确定奥雷尔现在是否保留着理智，或者完全被本性所控制。

　　他只是不敢冒险，他害怕这个人会离他而去。

　　所以如果能让对方好过一点，他不介意自己受到危险。

　　韩寂不太明白这样做有没有效果，但是随着奥雷尔血流出他的身体，看上去似乎好的多了……直到他有些迷糊。

　　韩寂想，这好像是失血的先兆。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推门的声音，接着房间里响起一个声音：

　　“天啊，他们是在干什么？”

　　然后有人把奥雷尔拉开他的手腕，他靠在床上，眯着眼睛，然后有血顺着他的嘴角滑进嘴里，流过喉咙。

　　虽然那时冰冷的血液，但是让韩寂的感觉好了一些，他知道那应该是放在冰箱里的冰冻的血液，不挑剔味道的话，确实对他的身体起了一点作用。

　　直到他恢复意识。

　　之前眼前的景象看上去有些模糊，他能看到人影走来走去，却不知道他们是谁。

　　他看到一个金发的年轻军官。

　　他穿着黑色的军装，勾勒出他修长而稍嫌瘦弱的身材。他金色的头发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如金子般奢侈，然后他抬头看向他。

　　是像天空一样清澈的蓝色眼睛，然后是一个笑容——韩寂说不出那种笑容，有些神经质又带一点诱惑。

　　那个人轻声说：“初次见面，我是罗德，奥雷尔的父亲，罗德·艾尔特。”

　　他的金发和奥雷尔的颜色不同，是更加绚烂的金色，仿佛是正午的阳光倒映在水面，即使是现在昏暗的室内光线，依然无法让它有一丝的失色。

　　他穿着美军的军官戎装，虽然在夏威夷这个地方显得有些热，不过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在意。

　　“谢谢你救了我的儿子，”罗德过来，对他笑了笑，“你看，我已经有过一次错误了，不能再犯一次了。”

　　韩寂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他听奥雷尔偶尔会提起他。

　　作为艾尔特家族的族长，似乎有些不称职，在家族的大部分繁琐的事情中，他总是有些缺乏耐心。

　　但是奥雷尔仍然认为他是一个好父亲。

　　“他有点任性，不过他的确是一个好父亲，”奥雷尔那时候是这样说的，“尽管很多人不认同，甚至觉得他有些不负责任，但是事实上，血族中这样的父亲不太多，我想，我还是知足点比较好。”

　　“你现在需要休息，”罗德柔声说，“奥雷尔已经没事了，幸好你在他身边。”

　　韩寂在奥雷尔身后看到了赛文，赛文的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有些惊吓过度。

　　他走到韩寂身边，轻声询问：“我只是刚走开一会，你们两个却要死要活的，这让我很担心。”

　　“我很抱歉……”韩寂说，“可是你不应该不打一声招呼就跑出去……”

　　“抱歉，”赛文叹了口气说，然后看看罗德，“我来照顾他就可以了。”

　　罗德点点头：“那行，我去照顾奥雷尔，他看上去不太好。”

　　罗德从韩寂视线中退离的速度很快，韩寂感觉力量正通过血液循环缓缓地回到身体里，直到他可以清楚地思考这件事情。

　　“奥雷尔呢？”他问。

　　赛文说：“罗德大人去照顾他了……他没事了，但是有些虚弱……”

　　“你之前跑哪里去了？”韩寂问。

　　“……我以为我看到了安切尔……”赛文的语气又一瞬间的恍惚，“可是跑到那边才发现——那是罗德大人。”

　　“你认错了人？”

　　赛文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怀念：“我认错了人，那一瞬间我以为安切尔活过来了，可是我错了，我一直对他抱有幻想，觉得死亡不应该那么轻易地降临在他的身上……”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你依然觉得他会忽然到你面前？”韩寂挑了挑眉，幻想式的爱情对血族来说足够致命，它会让你困在过去无法脱身。

　　血族的生命十分漫长，如果一直活在过去的话，那么痛苦的人最后只能是自己。

　　“我以为我已经接受了他的死亡，可是在窗口看到罗德大人的身影的时候，我知道我从来没有忘记那个人……”赛文轻声说，侧过头看着旁边的窗户，“你知道……只有对死亡，我们无能为力。”

　　“你的话让我觉得这次的牺牲很合算，”韩寂忽然说，那双黑色的眼睛看着赛文，“我不知道如果奥雷尔死去的话，我该怎么面对以后的人生，我可能会花更长的时间来消弭这件遗憾的事情，直到接受另一种死亡。”

　　赛文看着韩寂，隔了好一会才叹了口气：“你很幸运，和浮德大人一样，很幸运。”

　　差一点就要失去了，幸好，幸好——还能活着生活在一起。

　　“很幸运……”韩寂喃喃地说。

　　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的身体都放松下来。

　　虽然及时补充了血液，但是依然让他感到有些脱力，困倦的感觉袭来的时候，韩寂放任自己的意识沉浸到黑暗中。

　　孤单太可怕了，他不要回过过去一样的日子，也不希望以后的日子只能依靠回忆过活。

　　所以，现在……太幸运了。

　　8.

　　韩寂的恢复能力要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好。

　　因为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晚上，房间里亮着柔和的卧室灯，他看看旁边的电子钟，他好像不过才休息了两个小时。

　　外面已经全黑了，风暴似乎有停歇的迹象，看起来好像已经下过雨了。

　　他缓缓地支起身体，发现动作有些迟缓，大概是因为身体还在自我修复中。

　　他看看手腕，上面留下奥雷尔的咬痕，并没有自动愈合。这可能和血族的牙齿有关，唾液里大概有抑制自动修复的某种物质。

　　不过韩寂相信，这个伤痕终究会消退下去的，因为将来的时间还很长。

　　他不担心奥雷尔，有赛文和罗德陪着，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

　　所以他推开门打算去地下室看看那条始作俑者的人鱼。

　　但是他走到楼下的时候，却发现罗德和赛文正坐在那里。

　　“你醒了？”罗德抬起头，那双清澈的蓝色眼睛露出友好的笑容，“你看起来还有些虚弱，最好休息一下。”

　　“奥雷尔呢？”韩寂缓缓地走下楼梯，他正在适应身体的迟缓，不过没关系，最多再一个小时，他就能和原先一样了。

　　“他睡着了，”罗德轻声说，“克兰森家的血液帮了大忙。”

　　韩寂愣了愣，他听到了一个家族的名字，但是这个家族明显不属于这里的任何人。

　　大厅里十分安静，罗德的笑容依然友好，赛文看上去却有些不安，而韩寂则有些迷惑。

　　最后他缓缓地走下来，坐在了沙发上。

　　“克兰森的血液……是指什么？”他问。

　　“你的，”罗德重新坐下，交叠起双腿，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像奥雷尔，给人一种容易亲近又柔和的感觉。

　　“我不明白。”韩寂说。

　　奥雷尔提过那个家族，是一脉不太兴旺的家族，但是却是整个血族里最强大的。

　　克兰森家族是蓝维斯城堡的主人，他们握有整个血族的心脏。

　　不过那跟奥雷尔没有什么关系，跟韩寂也没有。

　　出现在这个场合的家族名称让韩寂有些困惑。

　　“虽然现在的情况还不明了，但是议会似乎已经打算让你来成为蓝维斯的主人了，”罗德支着下巴说，“你看，他们虽然没有问过当事人的意见，而潘迪菈女王陛下也显得有些神经脆弱，但是蓝维斯的大权不能总掌握在议会手里，不是吗？”

　　“和我有关系吗？”韩寂问。他已经感觉到了些什么，但是他想避开这些，因为这些事情听起来似乎和“麻烦”划上了等号。

　　罗德蓝色的眼睛眯起来，他穿着军装让他看起来格外的利落和强势，但是金色的头发和笑容让这一切柔和下来：“当然，因为你的母亲潘迪菈女王显然受了打击不愿意醒来，这段时间得有人来代理王位，你看，大部分的贵族都不愿意见权利落在议会的手上。”

　　“我的母亲是潘迪菈？”韩寂问。

　　他一直在想知道母亲的事情。他的父亲韩卫一直在告诉他，他和他母亲的结合是一个错误，但是这个错误是为了他的出生的话，那就不算个错误。

　　在韩寂看来，韩卫的身手不能算敏捷，也许在人类中他看起来不错，但是在血族面前，尤其是在韩寂面前，他简直漏洞百出。

　　韩寂其实很好奇，为什么他欺骗了一个血族却依然活着带自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