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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网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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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危燕星在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被一辆陌生的车跟上,追的很紧。
他企图加速甩开,但连续的大弯道使得他很难与后者拉开距离,除非顶着侧翻的风险。
危燕星手紧紧握着方向盘,紧急情况下头脑清醒得可怕,疯狂思考着,这里路况太复杂,想甩开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同样的由于路面狭窄,后车也不可能超过他。他开的车安全性很高,应该还能承受住追尾碰撞,只要一直往前到村镇里,操作空间就很大了。
后车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咬的更紧,甚至加速狠狠撞上前车尾箱——危燕星不为所动,手牢牢把控住方向,继续踩油门拉开距离。
后车明显急迫起来,几次追尾无果后,企图从左侧超车到他前面然后逼停。
但危燕星的速度实在不慢。
两车咬了大概几公里,几乎都能看到远处一些村落的影子,后车终于找到一点机会,在危燕星转弯稍微慢下来时行驶到对向车道然后猛的加速。
但S弯的尽头突然蹿出来一辆大卡车,那一瞬间后车里的人跟看到死神来了也没什么区别,司机后背发凉,撞上前往右看了一眼正好捕捉到危燕星嘲讽的笑。
“哐当——”
惊天动地的巨响。
那辆车完整承受了来自大卡车的全部压力,此时车头萎缩,前排的人必然没得活。它的残骸往后飞出,砸在危燕星的车上,玻璃四溅,车框变形,两辆车一起翻出护栏外,在荒草地里翻滚好几圈才停下。
危燕星有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失去了意识,勉强睁开眼睛后看到视野范围内都是红的,应该是头上有伤口导致血流到眼睛里。
好在没有骨折,他废力解开安全带,打开变形严重的车门爬出来,连往另一辆车里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用最快的速度向看到村庄的方向走去。
对方来者不善,想要他的命,天知道后座上的人还有没有行动能力,还是赶紧离开为好。
但即使是他用尽全力的速度也快不到哪里去,除了额角血流如注以外,他的手臂、胸口都被玻璃碎片划伤,关节无一处不传来钝痛,呼吸如同凌迟。
车祸的巨响传得很远,在小树林里干活的于烟直起身子:“姜姜,你听到了吗?”
姜照盯着画板无动于衷:“可能又是山上的落石吧,雨季泥土松动很正常。”
于烟还是有些不安。
姜照催他:“别管了,赶紧砍吧,要是王大师晚上检查,你工作量不达标可就惨了,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呢。”
王大师就是那位隐居的斫琴师,从前名气极大,但现已不售琴了。于烟和姜照来这里之后上门拜访数次,终于借着于烟师傅的情面和自己的琴技打动对方,答应只要帮忙干一周活就为于烟斫琴。
今天王大师说要一些特定树种的细嫩枝干,于烟便带着斧子来了村外的小树林,这种树要往外走两三公里才有。
于烟砍着砍着心里实在不安:“不行,那声音听着不远,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不要,我线稿还没画完,这天都暗下来了。”
树林里始终有一股沉闷的水汽,混着树枝断裂散发出的植物清香,于烟深呼吸了一口,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安。
他闻到了很淡很淡的信息素的味道,那味道出奇地熟悉,冷冷的,像冰雪。
于烟说:“姜姜,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能会觉得很荒谬,但我闻到危燕星的信息素了。”
姜照终于把头从画板后探出来:“不会吧……”
于烟有些着急,omega和alpha永久标记后对彼此的信息素极其敏感,只要出现一点点就能感应到,所以此时他的感觉很大可能是对的。而一个alpha的信息素在野外飘这么远只有两种可能,易感期无法控制,或者大量流血导致信息素逸散。
他顾不得姜照的叫喊,拔腿就往信息素飘来的方向跑,脚步越来越快,脑子却一片空白。
危燕星为什么到这个山沟沟里来?是来找自己的吗?他不生自己的气了吗?这个信息素味道又是怎么回事?
太多的疑问等待被解答,于烟由衷希望危燕星此时只是遇上易感期。
事与愿违,没走多远,泥土地上就出现一些零散的血迹,顺着痕迹追上去,看到扶着树摇摇晃晃的那个身影,于烟两眼一黑差点软到在地,全凭信念支撑住双腿走过去,抓住对方的双手,声音抖如筛糠:“危燕星……”
危燕星先是浑身一战,然后抬手抹去脸上的血迹,勉强抬起头看于烟。
“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算了,你先别说话!”
危燕星只要有任何大的动作,鲜血便像不要钱似的往外冒,于烟胆战心惊地捂住他的嘴,让他靠着大树坐下。
他把自己的T恤下摆撕成布条,幸好本来就在树林里刮破了所以不太难,紧紧绑在大伤口靠上的地方止血。
然后解下手腕上绑着的汗巾让危燕星自己按着头,于烟捏着袖子又把危燕星脸上的血和汗拭去。
他的动作轻而稳,尽量不带给危燕星更多的疼痛,对伤口处理的也很好,但于烟害怕得厉害,身子一直在无意识地颤抖,面色发白,咬着嘴唇很用力,眼里满是担忧和恐惧,看起来快要碎掉了。
危燕星眼前其实有些模糊,但他尽量凝聚目光把于烟每一处都看清,手指动了动,可惜抬不起来。
于烟背着一个小水壶,里面是加过盐和糖的水,原本是干活时喝的,他抬起危燕星的下巴喂了几口,又用手指擦去唇角溢出的水迹,终于绷不住情绪,把脸埋到危燕星的颈窝里,没用力,只是贴上,同时隐约发出一些抽泣的声音。
危燕星感觉那里的衣服迅速湿了,还很烫。
但现在实在不是说话的时机,危燕星恢复些许说话的力气,让于烟赶紧走:“后面可能还有人追我,你去叫人。”
一阵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传来,速度不慢,几个呼吸间近在咫尺。
于烟抬起头勉强笑了笑:“燕星哥,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危燕星面色凝重,不知又来了多少追兵,手指摸索到一块尖锐的石头握住,想着对方的目标是他,也许自己缠住人后于烟还能逃脱。
而于烟捡起被他扔到地上的砍树用的小斧头,装作轻松的样子其实笑得很难看:“你说omega拿着这个能打过alpha吗?”
想了想,敌人多的话胜算不大。于烟搂着危燕星的肩,头蹭了蹭,生死关头心情反而平静了,心想大不了就是殉情。
两人严阵以待。
结果来的是姜照——开着他们为了运树干借来的小皮卡。
25.
姜照歪歪扭扭地开车行驶在山路上,先把危燕星送到镇上的医院包扎缝针,又在对方要求下把他带回之前的村子。
来回路上危燕星躺在皮卡的车斗里被颠得怀疑人生,即使有于烟怀抱的缓冲也没用,感觉姜照就是在故意蛇皮走位,原因不明。
他提出疑问,于烟心疼地把他搂得更紧:“就是路面不平,而且姜姜技术不太好,你再忍一忍。”
危燕星看着于烟比往日尖了几分的下巴没有再说话,闻到熟悉的味道,疲惫地合上眼睡着了。
然而,尽管于烟此时对危燕星万分关切,在危燕星脱离危险的第二天,他想起来之前分开时两人之间难言的尴尬与隔阂,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方,只是一大早趁其还没醒来给换完药,然后拎着斧子继续干未完成的活去了。
姜照更不必说,为了画日出天还没亮就不见人影。
危燕星苏醒后独自面对一屋冷寂,床头上放着三支营养剂,纸条表示这是他的早饭、午饭和晚饭,还有一瓶矿泉水。
他只能强撑病体从硬木板床上爬起来,打算给自己做点更适合的饭菜,然后发现这屋里四处空空,也没有冰箱。
到处翻遍,屋里和屋外车上只有方便面、巧克力、果脯等零食,几箱矿泉水,和更多的omega专用营养剂。
毕竟于烟和姜照不是来休闲度假的,他们已经把最好的东西给病号吃了。
危燕星放弃,想接点水擦擦身体,但没发现热水器和花洒,能烧水的似乎只有灶,还是柴火的。
在过去二十六年的人生里,危燕星从没有一刻觉得过自己是那种很娇气生活不能自理的少爷,在北美学枪时摔打过,在争权夺利时伪装过,在独居时学习过。
但这屋子里的一切对于危少爷来说还是太超出了。
晚上于烟灰头土脸地回来,看到坐在门外台阶上孤单的alpha身影心疼到不行,在积压了一整天的活需要赶工的情况下,还得抽空回来给危少爷做饭烧热水。
当然,仍然不和危燕星说话。
于是姜照迫不得已充当两人沟通的桥梁,在画画已经很辛苦的情况下还要拎着篮子到地里给于烟摘菜,地是村民的,钱自己付。
于烟会把三个人的饭菜做好,大家一起沉默吃完,危燕星洗碗,于烟为他伤口着想把碗抢走,姜照为于烟的琴着想再次把碗抢走。
因此姜照在陈科维到来的时候像看见了亲人一样。
陈科维从直升机上跳下来:“小鬼,定位也定了,直升机也来了,你满意了吧?”
姜照把画板一扔,冲过来。
陈科维不明所以,不计前嫌,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张开手。
姜照路过陈科维眼睛都没斜,对他带来的一整个专业医护团队致以亲切问候:“家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