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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鱼想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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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今早于烟在野猫叫唤的声音里醒来,周围一片寂静,窗外天还是灰蓝色,月明星稀,东方尚未启蒙。
于烟轻手轻脚起床,往屋外奔去,一心想着避开屋里的alpha,出门才发现那人已立于庭院树下,身型修长,手臂一展轻松把卡在树上的猫捞下来,动作慢慢的,怕扯到伤口。
野猫“喵”一声跑远了。
于烟懵懵地想,就是现在吗,这就是最终对质的时刻了吗?
危燕星转过身,庭院昏暗,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显然等待已久。
于烟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在对方开口前说道:“燕星哥,可不可以让我先说?”
危燕星点点头。
“我……我之前接近你的时候做了不好的事情,也用了不正当的手段,不仅骗了你的身体,还骗了你的感情……”
事实上于烟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骗到感情,但他还是决定要这么说,并且非常诚恳地道歉:“我现在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正式向你说句对不起。当然,我知道光嘴上说没用,但是我也受到了永久标记的惩罚……”
危燕星的表情有些难看:“什么叫,永久标记的惩罚?”
于烟解释道:“就是,清洗标记的手术很痛的。”
危燕星脸更黑了:“你要去清洗标记?”
于烟茫然:“那你、你是要我每次发情期都忍受标记自己的alpha不在身边的痛苦吗?也不是不可以……”
生理性的求而不得的那种痛苦,能把omega逼疯,但于烟说他可以。
危燕星突然不想跟他再说下去,抬腿欲走,于烟连忙拉住他:“别走,我不说这个了,你别生气,但、但是,还有别的!”
危燕星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说。”
于烟回想了下自己这几天打好的腹稿:“最近燕南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舆情,你叔叔逼你退位,还派人用车撞你。”
“你同情我?”
“不是!”
于烟急切否认,说道:“小时候,我的家庭很美满,我以为我能永远在父母的庇护下无忧无虑地成长。但我十岁的时候,家里出了变故,他们离我而去,我迷茫过、不甘过、怨恨过,在无能为力的时候我想过这是不是就是我注定的命运,卑微、孤独、挣扎,永远无法走出上天既定的轨道。
但后来,我遇到了姜照,遇到教我弹琴的老师,保送进音乐学院,还走到了你身边,我们一起度过发|情期……我每天都感觉一切美好得像在做梦,我终于走出了低谷,人生已经无法更圆满。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你也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被发现,爱的人离我而去——我又失去了全世界。”
于烟对着危燕星幽深的目光说:“说这么多,其实我想表达的意思是,这世间没有恒定不变的东西,迎来胜利时必然要警惕失败,滑落谷底时必然开始往上行走,命运就是这么无常,它给予,我们接纳。虽然最终的结局都是死亡,但那些真实出现过的情感和体验,我想就是生命真正的意义所在。”
晨光熹微,拂上于烟的面容,照清那一丝郝然:“从小没什么长辈教过我,这是我自己领悟到的,你跟我不一样,肯定早就知道这些道理……我明白我没什么立场来安慰你,你很讨厌我,但听说你最近的状态不好我真的很担心……”
一直以来,于烟在危燕星面前的所作所为都十分直白真诚,这不是因为于烟不够聪明或者没什么机巧之心,而是因为于烟太了解危燕星,知道他能听进去什么样的话,更重要的,于烟天性就是如此。
如此赤诚,如此坦然,面对困难,从不知道逃避和拖延为何物,明明也没得到过多少爱,却像一台源源不断产生爱的机器。
“没有。”
于烟诧异地抬起头,在危燕星脸上看到毫不掩饰的动容和温柔:“于烟,没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但你告诉过我,我就知道了。就像你之前做的那些不好的事情,也是因为没有人教过你,我告诉你,你就会改的,对不对?”
于烟费力地消化着危燕星的意思,在确认对方的言语和表情不为假之后,他终于意识到危燕星确实在给他认错和重来一次的机会,雾气蒙上眼睛,积蓄已久的委屈难过和难以置信的喜悦涌上心头,百感交集。
“嗯!”
他用力点点头,一头撞进危燕星怀里,未愈合的伤口有点疼,但危燕星只是收紧手臂,将于烟带来的所有爱意与疼痛全盘接纳。
27.
姜照路过院子里抱作一团的两人,打着哈欠道:“烟烟,今天天气预报有雨,你还不去干活吗?”
“啊!”于烟看了看时间不敢置信地抬头:“怎么都这个点了!昨天刷好漆的木板还没有收!”
“……”
于烟忍痛推开危燕星跑走了。
姜照拿个塑料袋装了很多护工做的早饭,背着画板,拎着颜料桶,还扛着一把巨大的伞离开——一副要干到晚上的架势。
早被吵醒的陈科维蹲在门口,呆滞道:“omega不就是应该香香软软的,养在家里?为什么这两个漂亮的omega每天要早出晚归干活?果然勤劳是华国人民的传统美德……”
危燕星被这股直a味儿冲到,一言不发地走开。
但就像危燕星错误以为自己没有少爷病一样,在看到自己的omega低声下气捧着钱拜托所谓的王大师,还按着自己不让开口说话时,危燕星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一些非常alpha主义的激进想法。
王大师在这股恐怖目光下,不得不承认于烟这几天的表现非常好,他会立刻接受于烟的转账并且开始斫琴。
28.
b市,危家祖宅,庭院深深。
危子明来到主楼书房,看到老危总坐在那把檀木椅上闭眼沉思,恭敬地问了好,然后说:“父亲,上次我提过的那个投资,国家战略级的……”
老危总声音听不出喜悲:“子明,燕星失踪了,你就惦记着项目吗?”
危子明连忙说:“当然不是,父亲,我已经派了很多人出去找,跟当地的军方警方都打了招呼,您别担心……”
“是么?”老危总睁开眼,褶皱的眼皮下目光如炬:“但为什么有人告诉我,燕星的车祸是你派人做的?”
危子明被这雪亮的目光刺得一惊。
老危总继续说:“不仅如此,还有你派人调换发霉茶叶,导致消费者中毒住院的聊天录音和录像。”
书桌上醒目的位置放着一个u盘,危子明咽了口唾沫,强行镇定道:“没有的事,父亲,是谁在挑拨离间?”
“出来吧。”老危总淡淡说。
贝母屏风后走出一个人,眉目深敛,神色不明。
危子明见到他,眉头紧锁,但不得不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惊讶:“燕星,你回来了?什么时候?你快跟爷爷解释解释,这都是误会啊!”
危燕星只是走到老危总身后站着,没有说话。
见他负隅顽抗,老危总失望道:“我老了,眼里容不得沙子,见不得危家骨肉至亲相残,更见不得燕南有人兴风作浪,用祖宗基业行不义之事!”
既如此说,便是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危子明面色难看,哀戚地叫:“父亲……”
老危总毫不留情:“从现在开始你永久退出燕南管理层,交还你持有的一半股份。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要知道现在的证据足够把你监禁一生,届时你的资产仍然会被全部没收。现在如此,还能体面。”
危子明眼睛通红,看向危燕星:“你是故意放权的?你早就盯上了我!”
危子明双拳紧握,青筋暴起,大声质问。
危燕星表情冷淡:“将计就计而已。”
“父亲——”
危子明激动得冲到书桌前,语无伦次:“我敢发誓,我全心全意为家族着想,燕南绝对不能交到危燕星手里,他、他根本不是大哥的孩子啊!”
此言乍如石破天惊,老危总闻言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危子明,危燕星直接把头转开了。
“我……我有亲子鉴定的证据,他不是大哥的孩子,我一直就怀疑,大哥当年身体不好,怎么能有孩子?一定是大嫂她有问题,出轨,和别人生的!”
危燕星冷冷问道:“我父母入土多年,你哪来的亲子鉴定报告?”
危子明以为他心虚,热切地看着老危总解释:“当年哥嫂结婚,去西山道观算八字合籍,成婚后还愿,老道长剪了头发举行仪式,妥善保管起来,我、我就是用那个验的……”
那是危燕星出生前的事,当时危子明还在读书,此事由老危总和次女负责,外界所知不多,至于仪式具体内容、头发保管地址等种种细节,更是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老危总摇摇头:“看来囡囡也守不住秘密……”
危燕星偏头看他:“听说雁雁新交了个男朋友叫金沅,这也难怪,金家唯叔叔马首是瞻,叔叔亲近他们,燕南的项目都要内定给金家。姑姑再嘴严,又怎么经得起亲女儿求呢?”
老危总叹了口气:“她看人失察……”
危燕星说:“姑姑若没有想法,怎会让雁雁姓危?”
老危总沉默。
倒是危子明一声冷笑:“没良心的东西,你姑姑待你这么好,你在爷爷面前给她上眼药,果然,不是危家的种就是养不熟……”
危燕星不为所动:“对姑姑好,容易,但也得等我继承了危家。”
危子明一惊,偷偷看老危总,竟然没有在这位威严的老人脸上看到一丝愤怒。
危燕星也太肆无忌惮了,可父亲毫不生气更是不对劲。
亲子鉴定绝不为假,但整件事情让危子明莫名感到诡异,似乎有什么没被他察觉到的地方。
危子明顾不得许多,打量书桌后的爷孙俩,一个如迟暮朝阳,一个是初升旭日,两张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冷淡与漠视。
“小危总真有危总年轻时开疆拓土的风范啊!”
仿佛一条冰锥从危子明的天灵盖刺到脚底,那一瞬的灵光让他如坠冰窖,面如死灰。
老危总慑人的眼神没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子明,从小我对你指望不大。你是我亲儿子,就算做了这么多错事,看在燕星没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的份儿上,我也不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既然发现了这件事……”
危子明腿一软,颓然跌坐在地。
老人轻轻叹了口气:“危家在东南亚有些产业,你去吧,永远别再回来了。”
危子明被拖出去时宛如一条死狗。
从老宅走出,危燕星黑色大衣上像凝了一层寒霜,心情荒芜,整个人仿佛沾染上行将就木的气息。
电话响了。
“喂,燕星哥,比赛结束了。”
“嗯,在学校吗?我来接你,比赛怎么样?”
“我得了古琴组第一名!”
对面的omega难掩兴奋,心情明媚,在电话里说个不停。
危燕星听着,开车驶出庭院,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的表情如春风化雪。
于烟说着说着,见危燕星答得少,怕他嫌烦,问:“你在干嘛呢?”
“我刚回家了一趟。”危燕星轻描淡写地说:“带了点东西,等会儿拜访一下你老师,好不好?拿了第一名,应该给老师看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