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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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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马大,这个烂酒鬼竟然寻过来了。马大嫂深深叹了口气,她嘱咐叶晴及时换下男人的湿衣裳;又让叶晴自己将洗好的衣裳晾到她那边去,如果空处没了还可以挂在树枝上。说罢,马大嫂往大门走去。
“大娘,”叶晴拦在马大嫂身前,害怕又着急:“你别出去。”
马大嫂摸了把叶晴的脸,很是欣慰:“不必担心,马大好歹是我相公,他还能把我打死不成?”瞧见叶晴的神色,她忙改口:“呸呸呸,大娘乱说的,我出去和他聊聊而已。乖啊,留在屋里照看好你夫君就是了。”
正说着,大门处传来猛烈的拍门声,震得本就岌岌可危的木门都要散架。马大还在骂:“死婆娘,你是在和他同房啊?这么久还不出来,再不出来,我拆了这破茅草屋!还有你,贱丫头,你吃我的喝我的,竟然敢把我关在门外?你看我打不死你!”
叶晴顿时沉了脸。
吃你的,喝你的?你家里什么东西不是马大嫂一个人挣来的?你除了喝酒还做过什么?你怎么也有脸说这些?
叶晴瞪着大门,但马大嫂一转身,她又恢复成原来着急又不知所措的神色。
“别担心。”马大嫂扯出一抹微笑,转身开门面对马大,却将叶晴关在了门内。
茅草屋很破,一点儿声音都隔绝不了,所以叶晴清晰地听到屋外男人的怒骂声,和马大嫂语气里极尽讨好的解释声。但马大并不领情,并且骂着骂着就开始动起手来。叶晴想出去帮忙,却怎么也推不开大门,听马大嫂近在耳边的说话声,想来是她堵住了门,不让她出去。
叶晴百思不得其解,马大嫂这样好的人,为何嫁给了这个一个混账男人?这厮除却男人的身份,还有什么本事?马大嫂嫁与他,还不如自己一个人过活。
“回屋里去,你不嫌丢人?”叶晴听到马大嫂低声喊道。
马大咬牙切齿:“你偷汉子不丢人?原来你也要脸?”他打得越发用力。
“够了!”叶晴听到马大嫂气道,“回屋里去!”
马大似乎被震慑到了,马大嫂从没有与他发过脾气,偶一发怒,他竟招架不住了。“回屋就回屋。”马大的气势低了不少。
脚步声渐远,叶晴想推门出去看看,但惊觉门竟然还是推不动。此时,一道低沉的呻吟声又从身后响起,叶晴回首,才发觉,那个捡回来的男人竟然从昏睡中醒来了。
男人一睁眼,先是咳了几下,把喉咙里呛着的水咳出后,才开始打量周身的环境。稍一偏头,他看到了一身粗布衣的叶晴。
“你是谁?”男人凌厉的眉轻皱。
叶晴还未想好借口,男人却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头怎么会这么痛?”
叶晴用指头轻轻戳了下他的脑袋,果不其然,男人的头顶鼓起一个大包。
“你落入了水中,盖是撞到了河石。”
男人吃痛,挪开了脑袋。他疑惑地望着眼前女子的衣着打扮,问道:“这是哪里?你怎么穿成这样?”
“这是我家;我的穿着有何问题?”叶晴有些奇怪。看见男人自我怀疑的神情,叶晴试探问道:“你可记得我是谁?”
“你?”男人思索起叶晴的身份来,但越思考,头越疼,“你,应该是谁?”他反问。
原来失忆了?叶晴内心暗喜,但面上却丧着脸:“我是叶家之女叶晴,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我二人有婚事在身,此次你来寻我,却不慎跌入河中,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救上来。”
“是吗?”男人怀疑道:“我,有未婚妻?”
叶晴眼角含泪,指着他手里的玉簪,哭哭啼啼道:“你手里这簪子,便是我爹留与我夫君的信物。”
“簪子?”男人抬手,发现自己真紧攥着一根玉簪,他又看向红着眼眶却深情望着自己的女子,本来想说的怀疑却堵在了嘴边。
叶晴思忖了一会,柔柔道:“你可知我家的变故?”
“你家?你家怎么了?”
“你应该知道,剪纸是我家祖传的手艺。二旬前,我爹娘亲自将一位熟客定下的货送到他们府上,回来后却莫名被官府捉拿而去。县老爷说我爹娘杀了人,也没听他们辩解,就把他们下了大狱,还判处他们择日斩首示众,可行刑日还未到,我爹娘就已经被狱卒折磨死了,尸身还被随意丢出了县衙外。为了让二老安葬,我不得不将外祖家留下的几分薄田尽数卖出,才堪堪换来两副棺材钱。”叶晴抽抽噎噎,水汪汪的眸子点缀着泪水更见怜意,“夫君,我二人虽有婚约,但现下却怎么都配不上你了,你若嫌我,要毁婚约,我,我也理解。”
男人听完,一言不发,他缓缓从草席上支起身子,打量了一下房间的摆设,后又看向低着头兀自伤心的叶晴。
“既然我是专门来找你的,我便不会弃你于不顾。”男人嗓音清冷,但言语却让叶晴心暖,“对了,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那自然是不知道的。眼前故作羞涩道:“日前家父只说为我定了个娃娃亲,却没说是哪家的郎君。”她抬眸,眸中有一丝担忧:“夫君,你连姓氏都忘却了么?”
男人的头又痛了一瞬:“我记得我是姓陆,至于名字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陆?”叶晴品味着,漂亮的眼睛里盛满星光,“那我便换你陆郎可好?毕竟,我们虽有婚约在身,却还未行礼。”说到此,叶晴绯红了脸颊。
“随你。要是他人问起,你就说我叫陆伯好了。”男人对称呼不甚在意,“对了,我身上衣服都湿了,你有没有替换的衣物?”
“有!”叶晴殷切地在放衣服的包袱中翻出了一套洗得发白的男装,胳膊肘与膝盖处还打了补丁。看到陆伯读淡漠的眼神,叶晴当他是在嫌弃,只好愧疚道:“这是我外祖的衣服,是有些旧了,但却是家里唯一的男装。”她将包袱中的所有衣服露给男人看,“其余都是些妇人衣裙。”
这些翻出来的衣服,包括盆里刚洗的,虽然没有什么补丁,但也旧了。
“这件就行,谢谢。”男人接过衣服,但没有下一步举动,直直盯着叶晴。
“还有何事?”叶晴不解,很快却意识到了缘由,羞红了脸。她手忙脚乱地跑到门边,却后知后觉发现门还打不开。没法,她只好笨拙地从窗口翻了出去。
一到屋外,叶晴便恢复了平静。她瞄了一眼房门的方向,后又双手合十面对上天,内心说道:爹娘在上,请原谅女儿不孝之举。女儿说谎,实在迫不得已,此男子是女儿唯一的希望,等将来爹娘沉冤昭雪,我必说清真相,届时定会补偿与他。
见天空依旧平和,叶晴又想道:如此说来,爹娘也无意见,那女儿便放心了。
心安理得的叶晴先绕到门口去看为何大门会打不开,发现原来是块石头抵住了门——这定是马大嫂的手笔,她不想马大迁怒她。
搬走石头后,叶晴觉得陆伯换衣服还要些时间,便赶忙跑到了马大嫂家。与叶晴家不同,马大嫂家住的是木屋。
确认周围没人,叶晴绕到窗边听了会墙角。可过了许久,屋内也没什么动静。
难不成大娘晕过去了?
叶晴急忙拍打房门,试图唤醒马大嫂。
“谁啊?”一声熟悉的嗓音从屋里传来。叶晴这才松了口气,立即柔声道:“大娘,是我,晴儿呀。”
“晴儿,你怎么来了?”马大嫂很快打开了房门,招呼叶晴进去。
叶晴刚想踏入屋内,可一抬头,却看见了满脸血污。
“这都是马大做的?”叶晴怒不可遏,一张小脸满是错愕。以前他打马大嫂也只敢打些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这并不是他还有良心,而是为了他自己的面子——他不想让外人知道他打老婆。
可今日,马大竟然打伤了马大嫂的脸,看这出血量,怕是伤口还不小。
“这泼皮到哪里去了?”叶晴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
马大嫂还是第一次看到叶晴如此模样,但她没有多想,只当她是太为自己着急了。马大嫂摇摇头,坐回原位拿起湿布擦拭面上血污,嘴里宽慰叶晴道:“莫气,莫气。这只是瞧着吓人。”
“我怎能不气?大娘,他今日敢破你相,明日就敢要你……”叶晴未完之语被马大嫂堵在了嘴里:“好了,只不过今日严重些,我都习惯了。”她苦笑着为自己擦干净脸。
叶晴不由得问道:“为何不与他和离,这种男人还留着干嘛?”
马大嫂叹气道:“晴儿,你还小,你不懂的。”忽然她又想起了什么,道:“你那未婚夫君,如今可醒了?”
叶晴这才意识到男人被他忘在了家中:“刚刚醒了,在换衣服呢。”
“还不快回去?这时间都可以换几十身衣裳了吧。”马大嫂道。
“可……”叶晴还是忧心马大嫂。
马大嫂摆手:“你留下也做不得什么,我还嫌你吵闹,坏了我清净。快走吧,快走吧。你夫君刚来村里,人生地不熟的,你得多看着点。”
“好吧”叶晴勉强道,“我会再来看你的。”
马大嫂温柔地笑着挥手道别:“好啊。”
可等大门关上,马大嫂却敛了神情。她抚摸着脸上被马大用凳子砸出的伤痕,感受着刺骨的疼痛,口中喃喃道:“和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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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叶晴赶回家,陆伯已经站在了门外。“有没有什么吃的?”他看出叶晴心事重重,但并未过问,或者说漠不关心。
“你饿了?”叶晴为难道,“可是我们家没有粮食。”
男人沉默,又问:“那水呢?”
“你也瞧见了,我们家锅碗瓢盆一应俱无,连储水的水缸也没有。”叶晴不好意思道,“所以我们家也没水。”
男人皱眉,问道:“那你平时吃什么,喝什么?”
“隔壁的马大娘会匀我些吃喝。”叶晴愈发小声。
“你典当田产时,把家具也全当了?”
“这倒没有,”叶晴嗫嚅道,“都被村里人抢走了。”
陆伯这才舒展了眉头,他没说话,转身大步往村里头走去。
“你要干什么?”叶晴生怕他离开,见他要走,立即小跑着跟上男人。
陆伯没有回头,只说:“把东西给你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