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拾壹 ...
-
“不过是个新人,为何他如此受娄大人青睐,未经学习就能直接上手?”一个稍微年轻些的男人愤愤不平地说道,“想当年我也是做了两年学徒才转正的!”
“这人难不成是娄大人的亲眷?”另一个人提出猜想,“他大人对这个陆什么玩意笑容满满啊。”
老仵作嗤笑道:“什么亲眷,你俩昨日不当差,你可知,他可差点就要下大狱了!但这小子嘴挺厉害,反倒被他一顿说法揪出真凶,逃过一劫了。”
“所以他是判案的天才?”第一人又说,“娄大人确实挺惜才的。”
“这小子确实有些能耐,但老子就比他差吗!”老仵作气道,“看到些什么就马不停蹄地上堂说,生怕娄大人不知道。他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还害我没了一月的工钱!”
第一人立马接腔:“这厮太没眼力见了,谁不知道您是咱们白鹿县数一数二的资深仵作?其他县还专门请您去帮忙呢。”
第二人附和说:“是啊,他再怎样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您与他之间隔着千壑呢!”
“可我看他分明已经想要取代我了!”老仵作气愤,转而又得意起来,“不过他也马上要卷铺盖走人了。”
“哦?可我看娄县令对他很关爱啊,他能这么轻易走?”第一人疑惑。
“哼。”老仵作邪笑,“今日当值的共四人,我们三在这呢。”
“所以只有那厮在?”第二人不解,“那又如何?”
“他不是很厉害吗?我给尸体加了一点‘料’。”老仵作道,“若是首次工作就失误,我看他是否有脸再待下去!”
“可这……不好吧。”第二人有些迟疑。
“这有什么的?尸体身上的伤口都在表面,这些公堂上就查完了,现在做的不过是再查一遍,有什么关系?”老仵作不以为意。
“你怕什么,这和你有何关系?”第一人向老仵作道贺,“先恭喜您赶走小人了。”
“哈哈哈。”老仵作大笑。
陆伯不能剖尸体!
叶晴躲在树后,但三人的话她是听得一清二楚。她有些气愤,很想冲出去找他们说理,可她一个女子,能不能打得过三个男人是一回事,以这三人没脸没皮的样子,能不能说得过他们又是另一回事。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去阻止陆伯动手!
叶晴着急地冲了出去。
解剖室在哪来着?叶晴焦急地回忆着先前陆伯离开的方向。好像是这条路?小姑娘找准方向就小跑过去。
最终,叶晴找到了解剖室,但是一路问过去的,有衙役问她缘由,小姑娘羞羞答答地以“想询问夫君晚饭吃什么”为由应付了过去。
解剖室门口有两名衙役看守,瞧见慌张撞过来的叶晴,两人立马伸手拦在门前:“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叶晴自然不会硬闯,她低下头,轻声问:“那能否请两位大人告诉我的夫君陆伯,让他不要解剖尸体?”
衙役对视一眼,皱着眉驱逐道:“去去去,里面大人在做正事,若你再说些疯话,我们可就要动手了!”
这是把她当疯子了,叶晴有些生气,但她知道是自己的错,只好低声下气地请求说:“有人要害我家夫君,尸体有问题!”
衙役却以为她在胡搅蛮缠,两双手眼看着就要往她身上招呼过去。
叶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她瞅准机会,凭借自己小巧的身材,一个弯腰躲过衙役扇过来的手掌,又一扭身躲过另一个衙役的拦截,最后成功抵达门口。
房门没锁,叶晴直接推门而入。
进过一道走廊,叶晴抵达尽头的另一房门。为什么她这么确定这个房间就是解剖室呢?因为这里血腥味最浓。
叶晴觉得自己应该还没耽误太久,但这血腥味又太浓,难不成已经发生了?叶晴管不了那么多了,又是推门而入,并且嘴上还喊着:“不要解剖!”
里面众人显然没预料到会有人未经通报就闯入,一屋子的人都直愣愣地看向门口。包括陆伯,若是旁人来这么一出,肯定不会理会,可陆伯听出这是叶晴的声音,于是他听话地停了手。
叶晴以为成功阻止惨案,可惜,为时已晚。陆伯正好停在了剖开尸首的那一刻,他已经下刀了!
看见叶晴的眼神,陆伯顺着发现是下刀处,但此时并无异样。犹豫片刻,陆伯拔起刀,就这一刻,尸体腹腔的鲜血如瀑布般喷涌而出,陆伯警觉地后退了两步,但还是被血糊了一身。此外站着稍远一些的身穿官服的官员也被溅到了不少血在身上。
众人愣在原地。陆伯抬头看去,叶晴已被姗姗来迟的衙役压于地上。
这次担任验尸官的是官府的县尉,他此刻亦是勃然大怒:“谁把她放进来的!”
衙役马上告罪:“大人饶命,是这疯子自己闯进来的,属下一时不察,被她钻了空子。”另一人找补道:“她自称陆伯的妻子,说什么不能解剖。”
“不能解剖?”县尉看向尸体,被鲜血浸染着的尸体已经是一片狼藉。陆伯察觉不对,不等县尉下令,直接自己动手剖开尸首的腹部,发现里面也是血汪汪一片,这下想看什么都不可能了。
“这么回事?你切到了什么?”县尉立马问罪陆伯。
男人眉峰紧皱,解释道:“这不可能是死者的血。”他指给县尉看:“这血的颜色如此新鲜,不可能是一个死了几个时辰的人该有的。”
县尉思索一番,扭头看向叶晴,问道:“你说‘不能解剖尸体’?为何?”
叶晴觑了一眼陆伯,才说:“我正巧听见有人要害陆郎,才急忙赶来制止,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谁要害他?”县尉追问道。
“是那个老仵作,还有另外两个人。”叶晴道。
县衙里能称得上老的仵作只有一人,县尉却和县令一样,对他颇为偏袒:“你可有证据?”
“民女亲耳听见,绝没有欺瞒!”
县尉瞥向陆伯:“这是你的妻子?”
陆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是的。她是我的妻子,大人能不能让她先起来?”
县尉“哼”了一声,挥手示意衙役松手。叶晴这才得以站直身体,她揉了揉被衙役捏痛的胳膊,委委屈屈地看向陆伯。男人却是马上避开了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县尉无奈地叹了一声:“这检查也做不成了,便就到这吧。 ”
可叶晴不想放过那三人:“县尉大人,他们要害人,您不管吗?”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的,但一双明亮的眼眸中却有着隐藏的愤慨。
县尉没有回答,而是望向陆伯:“你的妻子,”他着重说了“妻子”二字,“她随意闯入解剖现场,依法,我亦可判其罪。”
他没说清楚,但陆伯听出了言下之意。若是以前,他自然不会放过找自己麻烦的人,但这次不同。看见以前耷拉下来的嘴角,陆伯决定退一步:“恭送大人。”
县衙一挥衣袖,离开现场,临走前还道:“县衙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以后再有阿猫阿狗就不要让它乱蹿。”随他而去的衙役全部答是。
很快解剖室就空了下来,只剩下叶晴二人。
“我看你在揉胳膊,没事吧?”陆伯关心道。
这还是男人第一次说关心的话,叶晴有些受宠若惊。
但她还是垂下了脑袋,如同一朵萎了的小花:“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如果我不来,你也能自己解决的吧,甚至能揪出陷害你的人,而不是因为我粉饰太平。”
陆伯摇头:“没有,若不是你,我可能真会以为手误破坏尸体而被赶出县衙。”
“你就不要安慰我了。”叶晴想哭。陆伯换了个说辞,他弯下腰凑到小姑娘的耳边,轻声道:“我和你说个秘密。其实县尉与老仵作有亲戚关系,所以不管怎样,老仵作都不会有事。”
男人的气息让叶晴红了脸,她不自在的揪住自己的衣角,磕磕绊绊道:“是,是这样吗。”
“所以你不要乱想了。”陆伯起身,揉了把小姑娘的头顶,“你不是想要验证秘术?正好现在没人,你不如趁此机会,快点动手?”
“诶诶?可我未做准备?”话题转得太快,小姑娘有些懵。
“喏,这里有剪刀,还有一些布。”陆伯拾起尸检工具,“还是说你一定要彩纸?”
叶晴也不知道,她挠挠脸颊,不好意思道:“不如我试试?”
“请。”陆伯让出了地方。
叶晴拿起剪子,几下一块幡便成了型。她如法炮制般再在幡上滴入自己的指尖血,待陆伯将李廉的尸体收拾一番,勉强看上去如原来一样后,叶晴将幡悬于尸首之上,嘴中念念有词。
这是陆伯第一次见识叶晴“施法”的现场,他虽然不信,但还是认真地等待她做完了所有步骤。
等了许久,叶晴已经满头大汗,尸首已经平静,没有任何睁眼的前兆。
叶晴急了,陆伯心中直道“果然如此”,同时还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怪力乱神肯本不存在。
另外一边,额头上布满汗珠的叶晴只觉得自己要昏过去了,与马大嫂那次一样,每念一句咒语,叶晴头就眩晕几分,力气也少了许多。而与马大嫂不同的是,唤醒男人似乎还要费力。
难不成因为李廉尸体有破损?
叶晴偶尔冒出一些想法,但很快被眩晕挤到脑后。到后来,她都是机械地在念咒语。
陆伯看着小脸愈来愈白的叶晴,心中多了一分担忧,他刚想说:“难受就停手吧。”却被尸体颤动的眼皮打断。
这不科学!
陆伯不可置信地盯着尸体的动作,直到他真的睁开眼,他才发现叶家秘术竟然有的有用。
叶晴迷迷糊糊见看尸体睁了眼,立马聚起一点精神:“你,怎么死的?”她本想这么问得,但陆伯提醒她说:“中毒,大概率是吃了或喝了什么!”
叶晴于是换了问题:“遇见萧岳之前,你吃了何物?”
尸体和叶晴一样,状态不稳定,他一张嘴张了半天,才含糊回道:“江府…秋…柳…糕…酒。”说罢,他眼一闭,又没了生息。
从尸体开始张嘴,陆伯的脑袋就开始隐隐作痛。听见李廉就说了这么几个词,他着急地上前散布,却发现尸体已经不可能再有回应。倏忽,他又瞧见叶晴向后缓缓仰倒,眼见着就要摔到地上,陆伯想也没想冲上去一把托住。
“陆……伯……”叶晴安心地看见陆伯救下来自己,很想感激却立即没了意识。
陆伯靠在墙边,脑袋也混沌不清:
“陆伯?陆伯是我吗?我叫陆伯?我不是叫陆昭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