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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杀柳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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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清晨。
偏房。
窗间透出几缕未熟的晨曦,夏日的早晨还不算太热,烈日未醒,斜倚在浮云上。
林余练了功,推门出去。她今日换了件樱粉的薄裙,她皮肤本就冷白,穿上粉裙后也不会显黑,翻到褪去了几分刻薄无情,添了几分俏皮。
虽说粉裙俏皮,但林余身周散发的清冷气质却依旧让人不敢靠近。17岁的年纪,却给人一种城府极深的感觉。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她身边就只有一个贴身丫鬟的原因之一。
小翠快几步跟上林余,林余骗过头:“小翠,我想出去逛逛,你顺便将我的早点也带上。”
小翠应声离开。
二十几分钟后,印有林府族徽的马车碾过路上碎石,缓缓驶在小巷里。
林府不算隐蔽,出门走个几里就能到热闹的巷子。
林余坐在车里吃早点,她掀开门帘看着窗外的景色,紧绷的面容放柔了些。
行至半路,马车猛地停了下来。林余一怔,将视线移开窗子。
小翠出轿厢查看。一分钟后,小翠掀帘进来:“小姐,外面有个乞丐拦路。”
“我下来看看吧。”说罢,林余下车,走到那乞丐面前。
乞丐是个小女孩,估摸着也就十四五岁。衣不遮体,用了块破麻布裹着。手指长的伤口布满光溜溜的脊背。血液从伤口中囧囧涌出,黏在杂乱干枯的发丝上。双手颤抖,撑在地上,扬起布满污尘的小脸,可怜巴巴地看着林余。
林余发了几分善心,从马车上拿了几块糕点附身递给她。
小女孩仰起黑黄的脸,伸出粗糙的手,接过糕点。在接过糕点的一瞬间,她不动声色地将小指从被破麻布遮住的手腕处一勾,白色的小物顺势掉落她的掌心,糕点正好将那东西遮盖。她用小指和无名指夹住那小片白色的东西,随即将此物迅速塞入林余虎口处。放下手,睁起浑浊的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林余。
林余抬眸,感到手心落入的东西后,压下小指,摁住掌心的东西。
一张纸片。
她眼瞳微转,盯着眼前若无其事吃糕点的女孩,嘴角勾了勾。抬起身,面上恢复平静,转头对小翠道:“你把这姑娘带回府里,我自己逛逛。”
“是。”小翠牵起地上满身血污的女孩,回眸对林余会心一笑。林余瞧见那笑容,薄唇轻颤,转头离开。
她在小巷里走了几步,忽地低头整理裙摆,低头的一瞬间,她将手中纸片展开,用食指和中指夹出纸片,眼神往纸片一瞥。
“布”
林余站直身子,真元从掌心烘出,将纸片捻地粉碎,纸片化成灰烬。随即她将身子往一旁墙面上一蹭,纸灰被抹在墙面上,丝毫没有任何异样。
林余踏着快步穿过小巷,在巷子尽头拐进一条小径,在一家布铺前停了脚步。
“叩叩叩”林余敲了敲布铺的门。大门“吱呀”的一声被打开,铺里没点灯,一名蒙着面的黑衣人站在阴影处。
“我来买布。”
“贵客,有三种布,您要哪种?”黑衣人沙哑的声音响起。
“都要。”林余面不改色地回应。
“贵客,请进。”黑衣人拱手道。
林余快步走进门内。
房门再一次被关上。
黑衣人点起一盏小灯:“林大人,暗号记得不错。”
“说正事。”
“正事得等掌柜的说,林大人,我们先聊会天。
林余抬起眸子,找了个位子坐下:“聊什么?”
“林大人怎么想到来这里的?”
“路边有个小女孩推荐的。”林余声音越发冰冷,脸色差了些,凤眼凉凉的,宛如孤寂中清冷的月色。
黑衣人干笑两声:“那是我们掌柜的派的,我们店里的家伙看到林大人出了门,就安排了个小丫头去找您,林大人不介意吧?”
黑衣人话里有话,这是告诉林余她干的事黑衣人都是知道的,提醒她有些事不能做得太过,别以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
林余柳眉皱了皱:“不介意”
“掌柜有事找您,林大人,您要谈正事的话……”
“带路!”林余脸色已经差到极点,冷声打断。
黑衣人拱手,引领林余走到一堵墙前,从袖中拿出一个黑色面具递给林余。
“麻烦您戴上这个。”
林余接过面具,戴上。面具没有任何缝隙,视线完全漆黑。
黑衣人抬手摁下墙上的一块方砖,方砖下陷,露出一个小暗阁。他将手中的蜡烛吹灭,掰断,从淡黄的蜡中扣出一个玉扳指,放入暗阁。做完这一切后,他摁下了暗阁上方的方砖。石头碰撞声响起,下陷的方砖缓缓移动,变回起初的样子。他重新拿了个蜡烛,点燃。
“吱呀”墙壁缓缓转动,暗室显现出来。
黑衣人将林余脸上的面具轻轻取下,林余睁开双眼,看了看前面的暗室。
黑衣人弯腰拱手向漆黑一片的暗室说:“陛下,林余来了。”
暗室内,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道宽厚的身影被烛光描摹出轮廓,光晕染了黑衣。
他就是烟国皇帝李景辰。
林余拱手:“陛下。”
林余只是宰相之女,见着陛下理应下跪,不过她是柳莲唯一关门弟子,所以连李景辰与她单独见面都要让她几分。
“进来。”
林余走进暗室,李景辰坐在一把太师椅上。
暗室门猛地关上,李景辰起身从桌上拿了张小纸条递给林余。
林余接过纸,展开,上面只有赫然三个字。
“杀柳莲。”
林余看清了纸上的三个字。
一刹那,她猛然抬起头,素来白皙的脸上泛起不健康的红潮,双手颤抖,漂亮的凤眼染上腥红。
她咽了口口水,李景辰向来说一不二这点她很清楚。既然李景辰说要杀柳莲,那她几乎必死。
柳莲作为林余最敬重的师长,她舍不得她死。可李景辰要杀她,那她也救不了。
“或许,这只是个试探。”林余在心中安慰自己,强稳身形,不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李景辰稳当地站立着,明与林余一样高,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比林展鹏还大的年纪,却似是比林展鹏年轻的多。精炼的面容被岁月冲出几抹细纹,五官匀称,小麦色的皮肤,气质凌然,帝王威仪尽显。
空气凝固了五分钟之久,这五分钟在林余心里却若五年般漫长。她感觉全身有刺挠般麻痒,额上已经渗出豆大的汗珠,身体摇摇晃晃的,几乎要晕过去。她使出后腰真元,试图稳住心神,可真元却在体内蕴乱,让她心中疼痛更甚。
林余死死盯着李景辰,头一次如此恐慌。
李景辰走上前,伸出手试图抽走林余手中的纸条,林余下意识攥紧了那张纸。李景辰感到她手上动作,缓缓抬起眼,威胁地看了林余一眼。
“啪”林余手中的纸被使劲抽走,林余一惊,后退一步,李景辰却摁下了她的肩。
“不要怕,这只是个试探。”李景辰举起蜡烛,将纸条放入火光。
泛黄的宣纸透入橘黄暖光,火苗攀上纸,抹下墨色轮廓。
林余轻松一口气,气还没呼出来,心神“刷”地一下又紧了起来。
她不知道李景辰此举何意,今日李景辰反常地试探了她两次。她近日没有找过柳莲,可这字条……
“难不成陛下知道‘莲’了?”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林余心一揪。“莲”是她的眼线的总称,她的眼线遍布朝廷和大街小巷,可以说她的眼线在烟国每一处都已经渗透。如果被李景辰发现,那后果将不敢想象。
林余心中溅起波澜,却依旧装作面不改色地看着李景辰。那目光算不上狠厉,却也带着点迫切的炽热。
半晌,李景辰才缓缓开口:“你紧张了。”
林余心被揪起:“陛下威仪,自是不禁让人胆寒。”
李景辰眸中染上讥讽,争锋相对道:“朕体贴民情,理应亲民才是。你的此番话是在骂朕?”
林余冷汗浸湿后背,斟酌词藻:“陛下对下臣威仪,不怒自威,让奸臣不敢靠近,可检验忠奸。但陛下体贴民情……”
李景辰打断她:“怎么说,你是奸臣。”
林余面部抽搐几下,心中大叫要完,张张嘴不知如何回复。
李景辰看出她的紧张,背过身子。
“你又紧张了。”
林余再也忍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呼吸颤抖。
皇帝扯出笑容,笑眯眯地欣赏着林余的紧张。
“还是历练不够啊。”
林余正想回复,却被李景辰强了先。
“不逗你了,柳国那边马上要出战,派了支实力强劲的队伍来勘察,你去处理掉。”
林余因身份特殊,虽说是柳莲弟子,却不能名正言顺地入朝。于是,她便成了李景辰身边一把隐秘在黑暗中,杀人见血的刀。自她十五岁起,她便成了李景辰身边不为人知的亲信,为其沾了满手的血。至于她为何成为杀手,这,自然是后话了……
林余见他说回了正事,悬着的心落下了些,脸颊红潮渐褪,恢复了清冷的模样。她抬起身子,缓缓站了起来。
“何日启程?”
“明日一早。”
“大军已到何地?”
“九岭沟,你去的时候应该到了弘涧岭那。”
林余早就对烟国及其周边各国的地形记清楚了,稍微思索片刻后便点了点头。
“情报准确吗?”
“灵止查的。”
灵止也就是门外刚与林余对了暗号的黑衣人,也是李景辰身边的亲信。灵止意指仙灵到了他的身体便停止了,是李景辰给他起的代号。林余对此人了解不多,只知道他神秘无比,手段高超。李景辰之所以说是灵止查的,就是告诉林余情报一定准确。
“你将那支队伍的将军做掉就行,其他的不要管。”
“是。”林余应下。
“你出去吧。”李景辰背过身,将手中灯烛吹灭。房中陷入黑暗,李景辰的背影融入漆黑。
林余视力很好,哪怕身处黑暗,双目依旧清明。她摸索着找到进来时的墙壁,摁下墙上的砖块。墙壁转动,林余抬脚迈过门槛。
“让灵止进来。”李景辰叫住她。
“是。”林余愣了愣。
“等等。”李景辰再次叫住她,随后从桌上拿起一个卷轴,扔给林余。
“出去吧。”
“是。”
林余接下了卷轴出门。
灵止已在门外等候多时,看到林余出来便迎了上去。
“林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