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在城墙上 我在城墙下》阿枝阿枝

4、04

　　太医馆的铜漏滴答作响，裴陉握着栾兮的手已经僵得麻木。她昏迷三天了，高热不退，掌心却始终攥着那方染血的帕子。他小心翼翼掰开她的手指，帕子上赫直图腾早已被鲜血浸透，却在边角处露出半截极小的朱砂字迹。

　　"用灯来。" 裴陉的声音沙哑。当烛火凑近帕子时，那些被血迹覆盖的小字竟显露出真容 ——"宣王七年，鹤顶红入贡"。

　　他猛然想起七年前母后暴毙当日，赫直使团的确进献了鹤顶红。而父皇曾说那批贡品被太后全数销毁，如今看来，其中另有隐情。裴陉攥紧帕子，突然发现帕子夹层里藏着片极小的羊皮纸。

　　展开的刹那，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襟。那是母后的笔迹，写着："栾兮乃吾甥女，若吾遭遇不测，速将虎符交于她。宣王七年，吾饮下的安胎药中，有鹤顶红。"

　　裴陉踉跄后退，撞翻了药碗。青瓷碎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如同母后临终时破碎的瞳孔。原来害死母后的不是赫直，而是宣王？他忽然想起父皇对齐宣王侧妃之墓的忌惮，每次经过梅林都会绕道而行。

　　"殿下！" 侍卫长的禀报打断了他的思绪，"北疆急报，赫直十万大军已过雁门关！"

　　裴陉接过军报，狼头印信刺痛了他的眼睛。领军者竟是齐宣王旧部李怀远，那个七年前被父皇以通敌罪处决的将军。他猛然想起栾兮昏迷前说的话："赫直大营正往安和城方向移动。"

　　"备马！" 裴陉扯下外袍，却被内侍总管拦住。

　　"陛下有旨，请殿下即刻进宫。" 老人的声音带着异样的颤抖。

　　太极殿的烛火在风中摇曳，齐宣帝倚在龙椅上咳嗽不止。阶下跪着户部尚书，他手中捧着半块虎符 —— 正是栾兮的那半块。

　　"启禀陛下，臣在赫直细作处查获此物。" 尚书叩首道，"据细作交代，齐王殿下与赫直公主暗通款曲，意图谋反！"

　　裴陉浑身剧震，望着父皇阴沉的脸色。殿外突然传来骚动，图雅戴着银面具闯入，手中提着颗带血的头颅 —— 正是李怀远的副将。

　　"齐王殿下，别来无恙？" 她扔出染血的密信，"这是李怀远与赫直可汗的往来信件，你猜猜是谁替他们传的信？"

　　裴陉展开信件，熟悉的笔迹让他如坠冰窟。那是栾兮的字，分明写着："虎符已到手，按计划行事。"

　　"不可能！" 裴陉攥紧信纸，"她昏迷前还在保护大齐！"

　　图雅冷笑："昏迷？不过是苦肉计罢了。" 她撕开自己的衣袖，露出内侧的莲花胎记，"真正的赫直王室血脉在此，你怀里那个，不过是个冒牌货！"

　　齐宣帝猛地站起："图雅公主此话当真？"

　　"自然。" 图雅取出和氏璧玉佩，"这是齐宣王赏赐给我父王的信物，只有真正的赫直公主才有资格佩戴。" 她转身盯着裴陉，"而你的好阿卿，根本没有这块玉佩！"

　　裴陉只觉天旋地转。阿卿的确没有玉佩，但她有莲花胎记，还有母后的血诏。这其中究竟藏着怎样的阴谋？

　　"搜齐王别院！" 齐宣帝突然厉喝，"若发现赫直奸细，格杀勿论！"

　　裴陉转身欲走，却被父皇的话钉在原地："慢着。" 皇帝扔来一串钥匙，"去梅林密室，把你母后的遗物取来。"

　　当裴陉站在密室门前时，月光正照在门楣的 "念慈居" 三字上。母后生前最爱的居所，七年来竟被改造成了密室。推开石门的瞬间，灰尘扑面而来，烛台上的白蜡还未燃尽，仿佛主人刚刚离去。

　　密室中央摆着檀木棺椁，棺盖半开，露出里面的白骨。裴陉颤抖着伸手，却在棺底摸到块冰凉的玉佩 —— 正是图雅佩戴的和氏璧！

　　"母后..." 他的声音哽咽。白骨的手腕上戴着银铃，与栾兮的一模一样。棺椁内侧刻着行小字："宣王七年，吾以鹤顶红假死，助阿卿混入赫直。"

　　裴陉踉跄后退，撞翻了旁边的药柜。散落的药材中，他发现张泛黄的纸笺，是太医的诊断书："侧妃娘娘所中之毒，乃鹤顶红与川贝 母相克所致。"

　　真相如同惊雷在脑中炸开。母后当年并未被毒杀，而是假死潜入赫直，栾兮则是她安排在大齐的棋子。图雅手中的玉佩，是母后故意留下的诱饵！

　　"阿陉！" 栾兮的声音突然从密室入口传来。她倚着门框，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快... 快阻止你父皇，他要打开..."

　　话音未落，整座密室突然剧烈震动。裴陉看见父皇站在石门处，手中握着染血的虎符 —— 正是栾兮的那半块！

　　"父皇！" 裴陉扑过去，却被一股气浪掀翻。齐宣帝将虎符插入石棺暗格，随着机关转动，石棺缓缓下沉，露出直通地下的密道。

　　"你母后以为能瞒过朕？" 皇帝的笑声在密室回荡，"赫直的虎符与大齐的传国玉玺本就是一体，只要凑齐两半..."

　　他的话戛然而止。密道深处传来龙吟般的轰鸣，九盏青铜灯台同时亮起，映照出石壁上的饕餮纹 —— 那是大齐开国皇帝的陵寝！

　　裴陉终于明白，为什么父皇总在深夜独自前往梅林。他根本不是悼念母后，而是在寻找传国玉玺！

　　"交出虎符！" 齐宣帝突然掐住栾兮的脖子，"朕知道你还有另半块！"

　　栾兮艰难摇头："虎符... 在赫直可汗手中..." 她猛然咬破舌尖，将血喷在石棺上。鲜血渗入饕餮纹路，整座密室开始崩塌。

　　"快走！" 裴陉抱起栾兮冲向密道，身后传来父皇的惨叫。当他们跌出密道时，晨光正穿透云层。栾兮望着天边的血色朝阳，轻轻说："记住，真正的传国玉玺... 在你母后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