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棠花与少女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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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用恐怖，暴行，流言蜚语，
支配你的青春、你的思维，甚至于你的生命。
“这是第十五天，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如从前一般软弱！……求求您啊！如果有神的话，求求您啊！眷顾我吧！我自出生后十七年来未曾被好运眷顾，也未曾向您乞怜过任何！唯独这一次！”
韶棠写下此刻的软弱后，闭上眼睛。再睁眼时是坚定的神色，她挺直腰背，向前走去。
意料之中的冷水扑面，嘲弄，书包被丢入垃圾桶，桌子上丢满垃圾，黑板上触目惊心用各色粉笔写着：韶棠雌狗、J人之类肮脏的词汇。
周遭的同学视若无睹，却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低低笑着什么。
她听见那些不堪入耳的词汇，神色冷漠地整理自己的课桌。
班长徐玮抱着教材进门，看到这个场景也只是眉头一皱，没有说什么。
直至第一个人开始行动，一双手抓住韶棠纤细的脖子，突然将她往后拖拽。她失了重心跌坐下来。
徐玮打哈哈似地说道：“喂喂，有点过火了，当心被教导主任看见了我们可没好果子吃。”
“放心吧，灭绝师太今天开会，不在的。”那个人笑得自得：“反正这种垃圾皮厚，拉几下死不了的。”
“班长该不是同情她吧？”
“哪里有。”徐玮尴尬笑笑：“大家赶紧坐好，快上课了。”
大家置若罔闻，又开始新一轮调笑：
“你说，韶棠她是不是有很多男朋友？每天都和男的约？”
“什么约啊，没准就是卖？”
“韶棠，买你一次要不要一百啊？”
“我看二十块最多啦……”
然后是起哄声。
接着一个太妹打扮的女生登场，拉起韶棠先甩上两巴掌，动作娴熟：“J人！”太妹往她脸上吐了口口水：“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香水？J人！你妈妈是B子，就只教会你偷是吧？”
“没准还教会了其他别的？”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响起。
然后更多的声音，像是附和阴沉天色的雷鸣一般接连出现。
韶棠只是推开，神色冷漠，在尖锐刻薄的声音中维持好自己封闭的孤岛，高傲决绝的姿态不允许受到打扰。
班主任走了进来，面带微笑：“上课了，大家要玩游戏要等下课啊。”
于是大家哄笑着散开回到自己的座位。
韶棠眼神更冷了，像是冰冻过的刀子。
下了课，又是惯常的“游戏时间”。
一个漂亮的女生让几个女生压住韶棠挣扎的手脚，在韶棠脖子上系上狗绳。
女生如同贵妇一样优雅的拎着狗绳在前面走着，脚尖一点一点的，像只在湖面慵懒划水的白天鹅。韶棠被其他人压着头，身上被砸着杂物，几个男生在前头帮忙拉扯狗绳拖着韶棠。韶棠踉跄一下，本想往后缩进行抵抗。脖子被绳子勒着，越来越紧，她涨得脸颊通红，感觉到呼吸困难、空气逐渐稀薄。她逐渐看不清前方，只是倔强的往后退着抵抗，不愿意低头，像高傲的肉食动物，哪怕虎落平阳，至死都不愿意被蝼蚁折辱而低头。
直至后脑一下重击，她终于是往前扑去，跌着被人拽行了好几米。她觉得耳边嗡鸣，呼吸虽然顺畅，但意识如同浆糊，过了一会发觉自己跪趴着，听到到处都是带着恶意欢愉的笑声，最后才感到疼。
徐玮也夹在人群中，一同笑着。
放学了，今天的游戏才结束，韶棠才开始清洗包扎自己的伤口。徐玮拿出创可贴递给她，她冷着脸伸手拍开他的手：“少给我假惺惺。”
徐玮笑了笑，也不自讨苦吃，把手收了回来。
“何必呢？”徐玮轻飘飘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韶棠眼中的恨几乎可以凝作实质。
“第十七天，我还没有服输！我还没有投降！”
韶棠一如既往地在暴力下无声地抗争。
第十八天，眼角受了伤，右手十公分擦伤。
第十九天，被踢到肚子，很痛。
第二十天，小腿，背上，看不到伤口，一直在流血。
第二十一天，依旧是嘲笑、殴打，她以为依旧可以扛过去。直至一个男生恶意地冲撞，她感觉到自己双脚打滑，身子倾斜，失重一样，又像是飞翔，她像飞鸟一样从楼梯坠下。
轰然的一声，她还未感受到疼痛，听见慌乱的吵闹：“糟了，这次玩过火了！”“还不是你……”然后是极痛的感觉冲击，让她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她躺在医院病房里，身上缠着绷带。她的女强人母亲匆匆过来看一眼，然后是愤怒地指责：“你到底是什么回事？在学校里给人欺负了？你以前不是人缘很好的吗……”
班主任这时拦下母亲，笑得愧疚而诚恳：“韶棠家长，我知道您很愤怒。孩子刚醒来，让她好好休息，不要惊吓她了。这也是我失职……”
“这当然是你们的失职！我好好的一个女儿，送到你们学校上学，却被打成这样！到底是谁干的！一定要给我抓出来！”
“是是是，您别太激动。只是孩子们在玩，在排演话剧的时候不小心失手了……”
“失手？！失手成这样！”母亲的声音越来越尖利，直至被一位女子打断：“不好意思，是怀通中学韶棠的家属和老师是吧？”女子身穿警服，身后带这个英俊得过分不像警察的警察：“我们接到报警，说贵校有校园欺凌导致学生重伤……”
“嗳！不是欺凌不是欺凌，就是闹着玩不小心失了手……”班主任急忙解释。
“怀通中学高二七班班主任卢恩老师是吧，不好意思我们还是要先问问孩子。我们要单独先和孩子谈谈，等会再向你们了解情况。现在麻烦请出去好吗？”女警声音生硬，说话的语气和脸上的神情都十分公式化。
班主任和母亲这才退出病房。
女警将门关上，给韶棠倒了杯水。那个英俊的男警一直笑着看着她们，坐在另一边摊开本子，似乎是负责做简单记录。
韶棠警惕地看着他们，女警看起来是非常干练但又传统遵循规程的女性，像她的母亲。男警……那个男警给她的感觉很复杂，明明是个警察，却笑得像个坏人。
“你好，韶棠是吧。你不要紧张。我们是怀通区的警察，我叫柳信。”女警给她看了工牌，语气放得柔和些，试图想瓦解她的紧张，但是碍于强势性格却显得有些别扭：“你现在……现在还痛吗？”
韶棠眼中警惕有些松懈，但也只是摇摇头。
“那就好，你是怎么受伤的，能告诉阿姨吗？要说实话，不要撒谎，撒谎可不是好孩子。”柳信看起来不太擅长应付孩子，面容上的担忧真切却有些局促：“你放心，如果是被人欺负了那大胆说，阿姨……阿姨自己也有一个和你一样的女儿，阿姨会帮你主持公道的……”
那样的神色让韶棠觉得有些可笑，但眼眶却有些湿。这个女人和她那个不擅长表达自己的爱的母亲一样啊。
她沉默了一会，低下头，很轻微地点了点头。
柳信眉目间的担忧凝成更深刻的皱纹：“是谁？！”尔后像是后知后觉自己的语气太重，连忙缓和道：“告诉阿姨，是谁好吗？”
沉默。这一次的沉默更长久。三月照不暖人的阳光徒有灿烂地罩着韶棠，给她笼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是哪个同学吗？”柳信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韶棠眼神一黯，轻轻摇了摇头。
柳信还想追问什么，身边的男警拦住了她。男警伸出修长白皙的食指放在唇间，轻轻“嘘”了一声。
柳信没有再追问。
窗外有清脆的鸟鸣，万物都在复苏，都在这个还不温暖但渐有生机的初春里，逐渐展露生机。
这样好的春日，好似一切可以重来，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韶棠看向窗外的光景，有些发怔：可是，她还有机会，拥有开始吗？
“不是同学。”她听见懦懦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没有错，就是这样的语气。她只有，只剩下这次机会：“是老师……是卢老师……”
柳信愣住了，像个手握敌方笙旗的将军却得知搞错了对手一般，她的面容上出现了断层般的空白。还没等柳信调节好表情，就听到韶棠的声音：
“老师他……强了我……你不信的话……不信的话……可以做检查的……”
“这实在太可笑，这有什么证据！就凭那孩子几句话就可以把我定罪？”卢恩接受柳信盘问时气极反笑：“不好意思，我情绪过于激动了。那孩子，那孩子在学校一直风评不很好。我不是说歧视或者戴有色眼镜，在学校很多孩子都不喜欢她。她……她似乎习惯了撒谎，或许她不是故意的……麻烦让那孩子出来和我对质一下可以吗？你们就在场，我就问问她，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我做出这种事。”
韶棠的母亲情绪一直很激动：“你个衣冠禽兽的畜生！少污蔑我女儿！什么叫做风评不太好？我家韶棠一直以来就是好孩子！读书也好，在学校的人缘也好，都是没得说的！你敢动我的女儿，我今天就是死也要让你下地狱！”她不顾形象地想扑向卢恩老师，却被警察拦下。
“韶棠是个好孩子，以前是的。”卢恩说着神色有着说不出的惋惜：“那孩子本性不坏的，只是被坏孩子带坏了……唉……”
“你闭嘴！一定是你！……”
“先不要激动，冷静点。那么让孩子说说看，听孩子怎么说的行吗？”柳信让男警把韶棠带出来，将韶棠控制在相对安全的空间里。
韶棠低下头，局促不安。
“韶棠啊。”卢恩老师开口了：“我知道你应该不是故意的。你能告诉老师，你为什么要造谣老师吗？是不是，有人逼迫你，指使你这么做呢？你不用害怕，警察和老师在这里，都会保护你的。”他说话时语气总是很轻柔，显得亲和。
韶棠嘴巴一哆嗦，没说话。
母亲却急不可耐：“你说啊！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这个老畜生他……他逼你了？你和妈说，你告诉我，谁欺负你了？”母亲胸膛剧烈地起伏，显然被气得不轻，眼角却是带着泪的。
韶棠还是没有说话。光影将她划分成两半，一半在光中瑟瑟发抖，一半在阴影里晦暗不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