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恨早》烧粥续昼

2、第 2 章

　　季初夏怔愣，好像以前也是这样，晏知冷着脸，从他手里夺走抽一半的烟，捏着他的后颈，把他抵在墙角，在他耳边留下一句威胁——“又偷偷抽烟，教不乖。”

　　回忆和眼前逐帧重合，晏知凑得更近。

　　掸掉碍眼的烟灰，却不慎把正在季初夏本就松垮的领口碰得更大敞四开。
　　黑色皮绳闯进晏知眼底，他心里有了数，轻轻勾起唇角。

　　烟蒂上有一圈浅淡痕迹，大概是化妆师给季初夏涂了薄薄的唇彩。
　　他行径恶劣，凝视久违的圆眼睛，拇指却拂过唇印，不顾烫手，掐灭烟头。
　　“小季老师，伤肺。”

　　以前当家教赚生活费，学生家长叫他“季老师”。后来勇闯娱乐圈，随便来个人都叫“老师”，他还是“季老师”。

　　那时候晏知总坐学生家楼下花坛边等他，见他下楼，就迎过去，吻他泪痣，吻他鬓角，附在他耳边轻声说“小季老师好辛苦”，把那么正经的几个字念得百转千回。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姓晏的能在热恋时绝情地说分手，还能在分手多年后站他面前，抢了他的烟，叫着旧时称谓，装出情深难自抑的样子说什么伤肺。

　　难道一个优质的前任不应该像死了一样消失在对方的世界里吗？
　　看来此人做男朋友的水平不怎么样就算了，做前任的也挺算了。

　　“肺癌死这儿也跟你没关系。”此人非常可恶，再说下去容易上钩，季初夏摆烂，拒绝跟他交流。

　　他想走，却被困在栏杆前。
　　可恶的前任扔了烟头，抬手勾起他脖颈上的黑皮绳，一点一点，将一块洁白莹润的羊脂玉平安扣从他温热的胸口，带进秋夜凉风。

　　“真和我没关系？”晏知摩挲玉石。

　　这动作太暧昧，拇指打着圈儿，在平安扣上揉过，揉得季初夏脑子“嗡”一声。
　　早知道要遇上平安扣的原主，他就该穿件保守点的上衣，领口全扣紧，脖子上一块皮肤都不露出来才好。

　　贴身戴着前任送的生日礼物被前任抓包怎么办？
　　被前任堵在天台怎么办？
　　在线等，急。

　　可惜没人来救他，季初夏晕乎乎的，压着心底万千波澜，勉强维持住冷静和冷漠，借口编得得驴唇不对马嘴，不知道说给谁听。

　　“伦敦生活费很贵，我本来打算……如果写不出来歌，就把它卖了。”
　　“很不幸，我的曲子比它值钱，更用不着一块石头保我平安。”
　　“只不过是忘了摘，既然碰见了，还你。”

　　他说着，解开皮绳后边的金属扣。

　　晏知却像曾经那样环着他的脖子，重新替他戴上。平安扣顺着领口，落回季初夏胸前。
　　“戴习惯了就别再摘。”

　　玉石被风吹得冰凉，贴在皮肤上，激得季初夏打个颤，也让他头脑彻底清醒。
　　他又羞又恼，恨不得击鼓问苍天，到底给这人下了什么降头，硬生生把当年的清冷矜贵公子哥，变成现在这这副模样。

　　他深呼吸，多费了些力气，好歹把挡在面前的木头桩子推远点。
　　“习惯也可以改。”
　　“麻烦您以后再见到我，就当不认识。”

　　没再踟蹰犹豫，季初夏头也不回地离开天台。

　　晏知捻捻指尖残余的烟灰，抓不住平安扣上的体温，也抓不住季初夏。
　　他幽幽地叹气，在庆幸与失落间找不到平衡。

　　时间没给他的小季老师带来太多变化，傲气、死倔、亲着那么软的嘴说话那么硬，扯谎的水平还是不行。

　　不知道是哪个小骗子，刚去读研的时候语言不通，卖不出歌。为了省预算，在伦敦东区逼仄昏暗的老旧民房里合租，经年失修的窗子漏条缝，夏热冬冷。
　　直到隔壁被入室抢劫，安全隐患巨大，才搬进有24小时安保的新公寓……

　　没用的平安扣，还不如卖了。

　　北京的风大概没有伦敦的恶毒，晏知任凭发尾被卷起又落下。
　　破月亮就那么没心没肺的挂在那儿发光，晃得人心烦。

　　怪玉、怪风、怪月亮，到头来晏知又只能怪自己。
　　当年掣肘太多，与他相爱太早。
　　现如今万事俱备，奈何东风不肯来。

　　-

　　季初夏还是没能成功跑路，被沈曼抓回去拍照，又临时加场访谈，直到深夜才正式收工。

　　不愧是北京，半夜也堵车。
　　他困得不行，蜷在车后座，抱着靠枕打个巨大的哈欠，感觉这一天过得……简直比刚去上学时早起写歌，白天上课，晚上打工还累。
　　在践行宴上说的那些玩笑话，什么制霸华语歌坛，什么狠狠打脸当年骂他花瓶的评委，所有雄心壮志全都一去不复返，他此刻最大的愿望是把自己空投回伦敦。

　　迷迷糊糊快睡着，沈曼一声尖锐爆鸣给他吵醒。
　　“祖宗——你凭空消失的那一个小时到底在干嘛！”

　　季初夏茫然地睁开眼，从靠枕上抬起头：“啊？”

　　“你自己看吧。”说完，沈曼给他发来一串长截图。

　　点开一张，赫然是论坛界面，标题颇为引人遐想——【领嗑｜天台极致拉扯。。。好像给我捡到真的了。。。】
　　配图模糊，角度刁钻，隐约能看到头凑着头，看不清人脸，但只从衣着也能看出，是下台后的他和晏知。
　　该说不说，拍得还挺唯美。

　　季初夏两眼一黑。
　　但更令人两眼一黑的东西在后头……

　　［组里之前扒过青衣哥和博士哥的be文学怎么突然有了后续。。。众所周知今天他俩都去中秋晚会直播，lz狠狠许愿故人重逢，万万没想到居然等来如此惊天大糖。。。］

　　［lz皮下是个小站姐，去拍我担舞台，送走我担后，举起我的宝贝长焦炮筒打月亮。。没想到失之毫厘，镜头轻轻偏移到天台，竟看到博士哥孤身一人跑到天台对月愁思。。。博士哥真的越长越漂亮，美得像个小手办，lz正想着改天开个小号给他当站姐去，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青衣哥破门而入！博士哥转身，二人深情对视，青衣哥步步逼近，拉过博士哥就是一个拥吻，kswl呃啊啊啊。。。］

　　季初夏整张脸皱成一团，什么啊这都什么啊！怎么就深情对视了，怎么又拥吻了？
　　万分好奇，他继续往后看。

　　［可能青衣哥亲太猛把美丽老婆惹炸毛。。博士哥推开青衣哥落荒而逃，剩下青衣哥独自一人对月愁思。。。。豹豹猫猫请和好！］

　　公式好像是对的，结果好像也是对的。
　　但是数据没一个代对了啊！

　　吃了好奇的恶果，他沉默锁屏，仰在椅背上，紧闭双眼：“假的，没亲。”

　　沈曼赶紧问：“那什么是真的？”

　　“……”
　　“什么都不是真的，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季初夏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毕竟只是两张糊图在论坛里被看图说话。没想到第二天一早醒过来，微信已经被未读信息塞爆。

　　［兄弟，难怪你不跟我们去巴黎，原来你回国过得这么刺激。］

　　［哦呦哦呦怎么回事啊，这就是你酒后吐真言的“旧爱”吗？］

　　［师兄，如果你是因为这个京剧演员拒绝我，那我认输，他确实比我帅，祝你们幸福/大哭］

　　饶是他没睡醒，神志不清，也看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论坛里的帖子终究还是发酵出去，连远在海外的那些朋友都来打趣两句……

　　甚至经纪人也发来消息，言简意赅，“醒了来公司”，如同最后的审判。

　　时际传媒给他安排的公寓离公司很近，季初夏扫个共享单车，十分钟就到楼下。
　　经纪人梁琼枝女士正一脸严肃，端坐在办公桌后等他，场面如同下一秒要升堂。

　　几年前疯狂压榨他的那位经纪人，在他出国大概一年后，犯了点事儿，喜提一双银手铐。
　　公司在他回国前几个月把他分配给梁女士，对于新经纪人，他完全陌生。

　　思忖着那条帖子的扩散程度，季初夏觉得自己应该是捅了个篓子，不知道梁女士会如何处置他。

　　梁琼枝面无表情，语气干脆，指尖点点桌面：“躲那么远，我不吃人，坐。”

　　见他坐下，梁女士便直奔主题：“挺好，回国第一枪打得非常响亮，你把自己折腾上热搜，省了我买营销号的钱。”

　　怎么听都不像好话……季初夏悬着的心半死不活，但又辩解不出来，毕竟天台上确实是他和晏知拉拉扯扯，真论下来，也算不上清白。

　　“算了，不逗你了，”梁琼枝终于换上笑脸，“你的歌本身数据很不错，各大榜单都能排上一席之地，即使你本人在国外待五年，长期没什么曝光度，但是作品说话嘛，你的困境是歌红人不红。”
　　“八卦贴未尝不是好事，能让你冷冰冰的海归博士头衔看起来更……鲜活一点，而且现在年轻小姑娘都爱嗑cp，能在一定程度上扩大你的受众，只要咱们这边监管住，在可控范围内发散就行。”

　　季初夏松口气，说：“我会专注音乐的，一定不再弄出这种花边新闻。”

　　“但比较有趣的是，”梁女士没理他，抿了口咖啡，“我联系了相方，哦也就是晏知那边，他的态度很暧昧，甚至表示愿意配合cp营业。”

　　听见“cp营业”，季初夏一脸不可置信。
　　他就是一破写歌的，没想走流量偶像路线，怎么还能和这个词扯上关系？

　　见他疑惑，梁琼枝解释道：“其实只需要你们共同参加一些节目，或者项目，粉丝自己会抠糖，就像天台上那两张照片，你们可能只是刚好碰上，但她们能全自动脑补出上下五千年的爱恨情仇。”
　　“从我个人角度看，这条路线对你没什么不好，你有这么一张脸在，走到哪儿都会被拉去绑cp营业，与其让别人来蹭你，不如咱们就跟晏知捆绑，还能顺到点传统曲艺圈的资源。”

　　“抱歉，”季初夏却摇摇头，“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