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野火》溯时懿

8、第八章

　　“我还以为弗里斯坦叔打算躲得更久些呢”

　　少女仍穿着当时的那身白裙，坐姿乖巧陪同着弗里斯坦身旁，亲昵挽着他的手臂，柔软的羽毛贴蹭着萨科塔的外衣，慢悠悠的说着。

　　促狭笑着的黎博利没有看弗里斯坦，萨科塔却感觉到了莫名的恶寒。身体一僵，胳膊本能回抽又停住没动弹。伯昼的力气不大，转过头终于去看了萨科塔。她分明是笑着的，蓝色的瞳孔微缩，吞没误入其中的光线。

　　她轻轻的开口，依旧是慢悠悠的语调。

　　“安塔呀，说她很生气，因为坏天使叔叔总是这样瞒着什么也不说，还不遵守约定。”

　　黎博利乖巧的眨了眨眼。

　　萨科塔眨了眨眼，脖颈的肌肤绷紧，喉结动了动。

　　“我知道”

　　萨科塔维持住脸上的笑容，弯了腰垂着眼看着笑脸的小鸟，常亮的光纳入了她的蓝色。弗里斯坦舔了舔干涩的下唇。

　　“所以我跟小安塔好好解释过了，她现在就在那边，伯昼——她现在没什么事情。”

　　黎博利依旧挽着萨科塔的手臂，歪首耳羽收拢轻轻眨了眨眼。

　　“这样啊，好耶！所以弗里斯坦叔叔就是好天使？”

　　少女笑容甜美，声音柔软，弯眸不见无机质的蓝，语气欢欣。她没再去挽着男人的手臂，等到伯昼彻底松开了，弗里斯坦才松了口气，顶到嗓子眼的一口气总算吐了出去，黎博利拍拍身上的余灰，站起朝着弗里斯坦所指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停住了步伐。

　　还没来得及再缓会气的弗里斯坦，这会是心脏提到嗓子眼，他是真的不太擅长跟这种看起来迷糊，做事不含糊没个提醒的姑娘相处，虽然说大多数时候小孩总是..相当随意的类型。

　　弗里斯坦平视着黎博利微弯的蓝色，亮色的瞳孔清晰地过分。她才回过头来，托腮想起来什么，敲了敲手掌竖起一个手指，对着萨科塔比划了一下，露出了相当的苦恼，

　　“好叔叔，不能总是惹安塔生气哦——”
　　亮色的瞳仁沉了沉，伯昼自己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只是看到了，只是想到了，她大概也遗忘了非常重要的事情。

　　想不起来的事情——大概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模糊的糊弄过些许映像，黎博利顺着不存在的映像如实说着

　　“因为...”

　　她想不起来更多的事情，脑海里只留有一点坠落的余音和死寂，黎博利的笑容越发甜蜜。她再次眨了眨眼，盖住了更多想不通的情绪。

　　“因为安塔很重视叔叔说的话，辜负期待的坏大人是要被惩罚的”

　　若有其事点点头的黎博利自我肯定的点点头，故作凶狠露出小虎牙示威，弗里斯坦看着，也仅仅是看着，做完了要做的事情，伯昼转过身小跑着出发，前往德拉克所在的地方。

　　萨科塔注视着黎博利小跑离开的背影，双掌不由得紧握又松开，靠着椅背没骨头似的放松下来。今日的医疗部安静的有些诡异，隔着门他捕捉到了孩童的清脆声音。杂乱的脚步搭着清脆的笑声。

　　“.....”

　　弗里斯坦闭上眼，什么也说不出来。他靠着，还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轻呼，重吐，忍不住笑了，笑得很轻。

　　伯昼赶到的时候，未闭紧的缝隙里，安塔正和一名她并不认识的蓝发菲林女性坐在一起交谈着什么，没有她离去时所能感受到的沉闷，被有意识的抬高些的尾部末端深红色的火焰彰显着它的存在感。

　　她很开心。

　　黎博利的直觉导向了这个结果，心心念念的火焰就在前面，伯昼没管敲门就往里走，少女的步伐轻快朝着安塔的位置扑了过去。

　　“安塔，找到你啦！”

　　她的语气欢快，像归巢的鸟儿。

　　进门的响动不小，菲林和德拉克都听到了动静，几乎同步侧目看去，菲林反应更快，有些无奈瞥一眼来的黎博利没太多关注就想接着继续跟安塔说明她的情况。斯卡莉特确实没想到，体检报告第一条刚看下来发现安塔身体竟然存在长久的营养不良的情况。

　　安塔刚才还在应承着对斯卡莉特说的话表示肯定，眼睛在那里放哨飘忽不定就往旁边看，瞧见过来的黎博利，原本还在敷衍答应的德拉克一下子精神了不少。

　　德拉克敞开双手将扑过来的黎博利抱了个满怀。伯昼亮晶晶的蓝色眼睛看着燃烧的火焰，眷恋的蹭了蹭安塔颈窝压住了德拉克略长的鬓发，黎博利的耳羽蹭到了脖颈有些痒，德拉克不太适应的侧过脑袋，被黎博利的动作惊着，本来打算抱住人的手一僵。

　　斯卡莉特无奈笑着，站起来就往外走给两个孩子多一些空间，临走前，菲林带着薄茧的手轻轻碰了下德拉克僵硬的手臂，对着德拉克眨个眼，轻轻压一下让安塔能够顺着力道就这么抱下去。

　　安塔先侧过了视线，在黎博利看不见的角度用口型对菲林比了一声谢谢。菲林医生大声说着，摆摆手先离开了房间。

　　“后面的检查还要等一会儿结果，我要忙，先走了哦？”

　　直到确认了斯卡莉特的身影离开，安塔无所适从的手才算真正环抱住伯昼，有节奏轻拍对方的后背。

　　安塔安抚着还在自己颈窝乱蹭的伯昼，不太适应这样的距离。

　　“好了！伯昼..！别蹭了，这样很痒！”

　　她抱怨着做势要推开乱蹭的坏鸟，德拉克想起了更早一些的事情，气势弱了些，小心的抱住对方，顺势靠住对方的肩膀，迟疑的开口。

　　“伯昼....”

　　黎博利没再动弹，靠着德拉克的肩膀应了声。

　　“安塔？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直接说哦——”

　　她听着德拉克迟疑的语气，恍然大悟似的胳膊肘碰碰还虚抱着自己的德拉克，兴致勃勃很是着急。好不容易酝酿好了情绪刚刚准备开口的德拉克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歉意诉说出口，先感到了困惑。

　　安塔默不作声的松了手，伯昼先是站了起来，手指轻轻触碰自己的耳羽，古怪的触感让她耐不住红了脸颊，她顺着方面简易的梳理了下自己的羽毛。

　　红着脸的黎博利拉住了德拉克的双手，自主的将其搭在了耳羽上。亮色的蓝瞳里相当肯定鼓励着对方。

　　“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安塔——”

　　黎博利亮色的蓝瞳暗了些，凝视着深红色的瞳仁，她清晰的看见了自己的倒影，还是笑容，眼圈微红。

　　黎博利接着说下来，用自己的手捧着一抹温暖

　　“这是歉礼——还给你的”

　　她应当还有什么想说的才对，她当然还有什么想说的。

　　“所以，所以啊，相信我吧...？安塔，一定一定不要自己把所有的东西藏起来，起码可以把一些不高兴的事情告诉我...”

　　她最终将那些情绪宣之于口。

　　德拉克缓慢地眨了眨眼，手上柔软的触感无错，是那夜因为弗里斯坦的介入未能胜利获取的战利品。

　　她没敢用力揉，象征性的碰了一下就松开。

　　“你会不舒服的，伯昼，不用这样。”

　　安塔去碰她伯昼微红的眼圈，放轻了声音，哽在喉咙里的话语最终还是倾吐而出。

　　“...是我该说抱歉，那个时候我不是那个意思，伯昼，让你难过不是我的本意”

　　德拉克站起来，拥抱了有些难过的黎博利，长尾环出一个窄小的空间。

　　“辛苦你找我了。”

　　黎博利回应了德拉克的拥抱，头靠着对方的肩膀，拥住的力道比对方还大些。

　　“没事哦，安塔，找你的路上我碰上了很多好人，这里的人很好！”

　　拥抱了对方的少女，想起了斯卡莉特，也点了点头。

　　“的确..这里不坏”

　　“我还有事情要去找弗里斯坦..叔一趟，伯昼我们一起去吧”

　　安塔小心捏了捏伯昼的掌心询问，伯昼回握了不安的德拉克，照旧蹭蹭颈窝，耳羽蹭过，德拉克还能感觉到痒意。

　　“我当然跟你一起去，安塔，不管是告诉坏天使要遵守约定还是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她颇有气势的挥舞着拳头。

　　安塔不言语只是抱得更紧，贪婪的吸取着温度，过了一会儿才有回应。

　　“....嗯，但是弗里斯坦叔也有自己的苦衷，所以..是为了别的事情。”

　　门外，菲林医生检查着手中的报告，她从终端上找到了里面另一个少女的体检报告，对比起她刚才看到的那份报告。斯卡莉特找到了类似的问题。

　　她没在门外继续停留，找上了安塔与伯昼体检表上所填写的当前监护人。名为弗里斯坦.弗卢吉尔的萨科塔。

　　此时的弗里斯坦还就着椅子懒散躺着，两只手搁在胸前恍若归西。医生特意在远处咳嗽了两声，萨科塔的眼珠子转了转，吱嘎声中男人弯着的腰挺直了坐好，动作慢腾腾的，低下头。

　　菲林医生拉过萨科塔对面的座椅，单刀直入主题，迫切询问。

　　“这位萨科塔先生，你是在哪里捡到这两个孩子的？”

　　纸张翻动窸窣声，指尖在某串数值上停顿，医生望向眼前的男人。

　　“单从目前看过的几项结果，先生，她们均有长久的营养不良状态，从外表检查来看却看不出来这点。”

　　医生的语气客气且隐忍，窸窣声传入萨科塔的耳朵，薄薄几张纸再被翻了一遍。

　　“你知道些什么？弗卢吉尔先生”

　　菲林将报告放到办公桌上，直言不讳的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我不知道”

　　萨科塔抬起头。

　　“我不知道，医生。我只是发现了他们，在伊比利亚的荒野上。”

　　他垂眼轻轻笑着，抬起头在这场短暂的询问里正视菲林的眼睛。

　　“我知道的事情比你们少，最近我才收养了这两个孩子，实际上我很庆幸我能碰见她们。”

　　“来的路上...本来就没吃上什么”

　　萨科塔双手紧握，热度侵染皮革下的金属，絮叨着追问。

　　“营养不良的话，医生，后续要吃些什么去补...？我会记下的，”

　　弗里斯坦如梦初醒的在身上的暗袋里面翻找可用于记录的纸笔，一番操作下一无所获，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菲林。

　　斯卡莉特翻看着手上薄薄的纸张。在真正见到这三个不像是亲人的亲人之前，她只当这是场如往常一般的诊察。菲林抬头专注的看着萨科塔，呼吸的节奏不算很乱，眼睛眨动速度缓慢，直到刚刚谈起时才显现出快速眨动，双手紧握情绪紧张。坐姿算不上多端正，因为问题从后仰的状态到前倾。

　　“放心，弗卢吉尔先生，待会我会整理出一份食谱与用于补充的补给交给你”

　　医生的话语顿了顿，舒缓了语气微笑。

　　“我可以多复印一份给你《关于青年期孩童的心理报告》给你，你或许用得上。”

　　“关于费用这块，我刚刚看过了，千嶂干员，凯尔希医生来之前告知过我，费用用你的工资抵了，所以不用太过担心。”

　　斯卡莉特得到了自己需要的答案，拍了拍的萨科塔的肩膀。

　　“实际上她们两个都是不坏的孩子...虽然失忆或许会是一个小麻烦”

　　“加油哦，弗卢吉尔先生。”

　　椅子被拖动发出噪音，菲林最后留给萨科塔一个温和的笑容，猫耳灵活微转听到了响动。医生站起回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该回去整理剩下的报告了。

　　她与两名少女擦肩而过，德拉克回过头看了一眼菲林医生，伸手想要拉住对方，黎博利按住德拉克，拽着对方先往萨科塔的方向走。

　　安塔回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一个没有笑容的弗里斯坦，萨科塔还沉浸在某种思绪中，就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撑着下巴。两只眼睛瞧着没人的前方发呆。

　　安塔回头看了看伯昼，伯昼无声眨了眨眼，站在一遍没打算往前走，跟弗里斯坦保持了一些距离。

　　德拉克拽住了黎博利一同走向了萨科塔。弗里斯坦这才回过神，扬起唇角挂上笑容，看两个小姑娘，男人刻意夹着嗓子，声音黏腻欢快。

　　“哎呦，我的两个小姑娘回来了，刚刚医生来跟我说过，你们两个很健康，没什么问题，叔我啊，可是很欣慰呢。”

　　他若有其事点点头。无光的眸子生动了些。

　　德拉克没管弗里斯坦说的话，拉着黎博利一同站在萨科塔两侧。两名少女对视，德拉克给予对方一个肯定的目光。

　　德拉克与黎博利一人一边，她们共同拥抱了萨科塔。

　　“弗里斯坦叔，虽然你是个混蛋，但是还是谢谢你..”

　　弗里斯坦感觉到有什么粗糙的东西缠绕住了他的脚踝，安塔的声音就在耳边，她侧着脑袋肩膀靠着弗里斯坦。

　　“你...想说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这个是因为你也抱过我，所以我得抱回去..！”

　　安塔别扭说着，视线别回来看弗里斯坦的侧脸。伯昼眨眨眼，明白了什么，也靠了上去，耳羽缩着不去碰弗里斯坦，贴着他的灰色的鬓发。刻意拖长了语调，一字一顿慢悠悠。

　　“对哦，如果要一起生活的话，话要好好的说清楚呢。”

　　弗里斯坦原本都嘴边的话一顿，卡在喉咙里哽得难受，男人还是挂着笑脸。

　　好烫。

　　他有些难以忍受这份来自于甚至认识一个月左右的孩子的信任拥抱。意图如往常一般抱回来，发寒一样动弹不得，萨科塔闭上眼，刚喝过水的喉咙渴得慌。

　　他听见了自己嘶哑的声音，萨科塔尽力让自己放松些，笑着主动用脸去贴一下别扭小龙的脸颊，再贴过去主动碰一下小鸟的脸颊。

　　“嗯，如果有机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