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柏郁淮枝

5、星辰相遇

　　解星阁通过玄猫给季雯桦带来新消息。“《甘石星经》残卷在太史局凭真才实学取之！”

　　季雯桦接到消息就连夜让春棠改自己从兄长哪里偷来的旧官服。

　　“娘子还去啊，我实在是招架不住了；你说说秋菊！她不肯和我换，我抄的手都肿了！”春棠扁嘴，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对秋菊不听话颇有微辞。

　　“好秋菊，你就换换吧，你们都辛苦了回来我给你们带好东西，想要什么?”季雯桦边换衣服边哄着她们。

　　两人异口同声说道“烧鸡！”

　　季雯桦笑两人只知口腹之欲，却不知索要些财宝首饰，岂知那价值抵得无数烧鸡。她笑着轻摇了摇头，心中思量着，着两个丫头真是纯真的可爱。

　　秋菊羞涩的挠了挠头说：“娘子常赏赐首饰，但自己是下人，哪配的这么好的东西，给了也是浪费。何况娘子从不亏待她们，与其求些首饰，不如求些饱腹的东西。”

　　季雯桦应允后熟门熟路的翻墙出去，找福德楼掌柜留两只荷叶烤鸡让两个丫头常常新东西后赶去太史局。

　　此时刚好是寅时三刻，这个时辰太史局编修都在晨会，藏书阁只会留下两个打瞌睡的老书吏。季雯桦随手拿了个手抄本，便抱着疾步穿过回廊，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突兀。根据从解星阁密送来的秘报，应该是丙字柜第七层...她踮脚去够最顶层的檀木匣，忽见竹梯旁多了双云纹皂靴。那人赤色官袍上沾着星砂，腰间却挂着与文官身份极不相称的螭纹匕首。

　　“《甘石星经》残卷可不是这么取的。"”
　　低沉的男声自头顶传来，季雯桦眼睁睁看着那卷她寻了三月的古籍被修长手指抽走。她仰头瞪去，正对上一双映着晨光的琥珀色眸子，此人还带着半面面具，那人在逆光中晃了晃书卷：“先来后到，小兄弟。”

　　“许大人这般雅兴，寅时就来找星图？”季雯桦瞥见他腰牌上的“许明”二字。她故意随手拿起一本书籍往怀里藏了藏，吸引起了许珺璟的注意。

　　许珺璟挑眉看着面前炸毛的小学徒。近日他就注意到，太史局总会多几个不在名单上的人，看向此人令牌写着‘文季’方才故意撞见他踮脚取书的笨拙模样，发间竟飘落半片金箔花钿。仔细打量，原来‘文季’，‘季文’是同一人，竟如此大胆连面貌也不曾做伪装。

　　“不如交换？”他晃了晃《甘石星经》，突然抽走她怀中的书籍塞到自己的胸口处。

　　“解开外面留的谜语，这半卷星卷我送你了。”

　　季雯桦盯着他看，直觉告诉她这人就是梦中的玄色衣袍男子，脸带半面精巧的玉面具。回过神来说道“这是太史局又不是你的东西，你又做的什么主，算什么赠我?”

　　“噢～，那你是太史局的吗？”许珺璟笑着反问她。
　　季雯桦突然回味“许明”这两字，为刚刚脱口而出的话感到悔恨，他确实不是太史局的可这人，是皇帝的人啊！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解不解?”

　　“解！我解但是需要交换。”她看向他腰间挂的螭纹玉佩是梦中玄色男子有的。她抓起算筹指了指他腰间：“若我解得，许大人可要将佩玉押给我？并且我写出来你不许生气。”

　　不等许珺璟答应，季雯桦就跑去老书吏打盹的书桌上顺了纸笔墨写出“老鼠给猫刮胡子——拼命巴结。”

　　他故意打翻砚台，墨汁泼向她袖口。果然瞥见腕间被竹简刮出的棱形疤痕。证实了他的猜测！汴梁姓季的人家不多，且只有兰陵季家家法最严苛，通常惩戒只打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

　　“许大人这是要毁尸灭迹？”季雯桦揪住他衣袖有些嫌弃的擦拭墨迹。

　　楼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崔御史来查历法谬误！”

　　楼外的呼声让老书吏的在打盹中惊醒，许珺璟揽住季雯桦的腰跃上书架顶层上的房梁。房梁上狭小的空间里，她发间的茉莉香与他袖中的松墨气息纠缠，底下崔氏门生正翻找他们刚争夺的古籍。

　　“看来我与文兄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许珺璟含笑的小声打趣，有分寸的从揽腰变成揽着季雯桦的肩膀。

　　季雯桦翻了个白眼，忽然瞥见他脖颈有条疤痕，不凑近看还很难发觉。仔细打量了一番，内心愈发觉得眼熟着实眼熟！

　　尤其是疤痕眼熟但一时也说不上来！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怎么和某人眉弓疤痕成色一样。
　　许珺璟察觉到被炽热的眼神盯着，看向她看的视线。放下揽住她的手，默默的拢了拢衣服。季雯桦才觉的有点不合适，抬头对上许珺璟的眼神，一个好似她好男色的怪异眼神。

　　直至搜查结束，两人等了一会才下来。

　　许珺璟拦住“我与文兄可谓是志趣相投，是否有兴趣加入我的麾下。”

　　“许大人说笑了，我只是略懂皮毛不敢班门弄斧，在下家中有母猫生产有事先行一步！”季雯桦顺走放在许珺璟胸口上的残卷，后藏着袖口匆匆告别。季雯桦害怕被许珺璟发现，不走原来翻墙老路，直接钻了最近的狗洞，以最快的速度回家。

　　许珺璟看见她匆忙离去，心中生疑，一摸胸口，空无一物。让他想到上次在西市看见的浣熊，看似呆萌、乖巧；实则诡计多端，用尽所有讨好系数只为要到他手里拿着的点心。如若没有则不理之！

　　季雯桦焦急地往回赶，赶到后秋菊看着季雯桦衣袍沾满污泥，发丝有些凌乱以为季雯桦去打架了，担忧的问道：“娘子，你这是怎么了打赢了吗？”

　　“没有没有，没有打架！说来话长遇到个克星。”季雯桦连忙摇手说。

　　话落连忙梳洗赶去佛堂。有惊无险，季雯桦在祖母审查佛经前回来了，拿出早就写好的佛经给祖母。

　　祖母检查完后，点头称赞：“甚好，今日表现不错。”

　　“我季家女子，当是如此。你需多同你长姐学习，做个端庄识大体的女子。将来方能做个合格的当家主母，婆家也好放心交出中馈。”祖母欣慰言道。

　　“五日后乃上巳节，允你出去热闹热闹，但是要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小心思！”祖母临走前对季雯桦嘱咐到，语气中带了几分严肃。

　　“是，祖母！我必当遵守。”季雯桦对着祖母行了一礼，心中却暗自思量。

　　等祖母走后季雯桦才放松的瘫坐在椅子上。季雯桦听这些话都能倒背如流了，已经习惯左耳进右耳出。在汴梁人人都道季家女子是闺阁典范，称赞季氏双殊。只有生在季家的女子知道这是多么可笑的夸奖，但无人违背也不许其他人违背。

　　午时将至，季雯桦赶忙去菜市口看何家游街示众后斩首。今日，何家上下，因震惊全汴梁的浮河沉尸案以及迷香卖女案，二罪并罚当众游街后斩首。

　　季雯桦站在茶楼雅间，看百姓门义愤填膺，情绪高涨。何家人被官兵押解着，每走一步就被周围人扔着烂菜叶子，和攒了许久的烂鸡蛋。

　　“哼，一家子杀千刀的，何曾有过半点人性？赚着人血馒头的钱，也心安理得?地底下的冤魂都要压不住了吧！”一个妇人双手叉腰，唾沫横飞，“妇孺都不放过，这样的畜生，也配活在世上？他们的孩子，生下来就该被掐死，免得长大了也是祸害人间！”

　　“呸！他们哪配为人，简直是披着人皮的畜生！”一个年轻后生愤愤不平，捡起地上的烂菜叶子，狠狠地扔向何家人，“还自称清流世家，干的却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判绞刑都便宜他们了，该千刀万剐，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对，斩首示众！让他们的罪行昭告天下，让后人知道，作恶多端者，必将自食其果！”人群中的呼声此起彼伏，如同汹涌的波涛，将何家人彻底淹没。

　　阿七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递来半块碎玉："庆春楼地窖挖出二十八具女尸，应该叫你文大人还是季大人呢？恭贺大人名声大噪啊！

　　季雯桦先是一愣，再回味到怪不得总觉得许明莫名其妙原来是同一个。

　　季雯桦深感不妙趟了这个浑水，恐难全身而退，心中浮现一字真言‘溜’！季雯桦虚晃一枪对着许珺璟身后抬手打招呼说道：“诶！阁主你也在啊？”

　　等到许珺璟回头在看人已经不见了，原是借着小二送茶趁机偷溜了。

　　季雯桦害怕被追上，特意绕路回家。回家后吃了盏好茶安慰一下自己，好茶虽香，但也难掩心中慌乱与不安。

　　她打开残卷看至最末。星卷上出现了不该出现的秀丽字迹，字迹颜色呈墨绿色，有些年头了。上面写到“舒郎误我”还有一滴又一滴眼泪砸在在星卷上干涸的痕迹，仿佛泪珠饱满又沉重将星卷砸的坑坑洼洼。

　　她仔细回想早年的变故，唯有十年前祖父被迫以罢官的名义赐毒酒，此事没多久时局变得动荡先皇应祖父第一次预言在“荧惑守心”天象中驾崩。

　　新帝登基时鼎盛了百年的四大家族也大换血。景耀年间以周、舒，许，云为首的大家族，通通倒台仿佛没有存在过，无人敢提当年事。那些曾经的辉煌与荣耀，也随着浮云流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