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就穿越》陈烬言

5、第 5 章

　　我们尊贵的世子不出意外地被打倒了。

　　本身就只有十三岁，高是高了点，架不住瘦，骨头上没挂二两肌肉。而且毫无战斗技巧，一个愣头青，上去没两下就被放倒了。

　　当然也不是李逵和她打，李逵看起来有二十七八岁了，打她是欺负她。成蹊是和另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男娃娃对阵，他名叫阿越。

　　还不如李逵和他打呢，感觉更丢人了。

　　成蹊设想小剧场：

　　成蹊也没恼，也没站起来，就坐在地上拱手笑道，“在下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佩服佩服。”

　　周围众大汉笑道，“好小子如此有风度，你姓甚名谁哪里人士？”

　　“在下姓周，名延则，还没到取字的年龄，乃是京都人士。”

　　“咦？周？你与咱们将军还是同宗呢！你不知道吧，咱们将军也姓周。”

　　“知道，周将军正是家父，家父周抚远。”

　　“哦？啊？你，你是小世子？那，那我等刚才多有冒犯……”

　　“无妨，入了军营大家皆是同袍，是战场上彼此交付后背的存在，怎么谈得上冒犯不冒犯？我初来乍到，又学艺不精，以后还望大家多多关照，不要嫌我才好。”

　　世子如此平易近人，众汉子心里一股暖意，十分熨帖，从此众人越发和睦，世子收获一片人心……

　　事实上。

　　众人见阿越这个小鸡子三两下放倒了那个看起来像贵族的小鸡子，心里不屑，也没什么好围观的了，大家调转目光，又专注起自己的训练。

　　阿越是军户，亲兵营送走了他阿爹又送走了他阿兄，家里还有两个弟弟，所以只能是他接着来。今年虽说才十八岁，可已经进亲兵营三年了，大大小小打过几场仗，也真刀实枪砍过禾人的脑袋，虽年纪小，大家却不排斥他。

　　像成蹊这样的小家伙，要么是上面派来镀金的——这金还是需抢他们普通士兵的军功而得，要么是被哪个世家大族排挤的边缘人物放在这里面自生自灭，在战场不是炮灰就是肉垫，活不过三步远。

　　所以军营里的人看见她确实没什么真本事后，并不接纳她。

　　成蹊被赵庆平搀扶起来，赵庆平替她拍干净身上的土，关切道，“世子没伤到哪里吧？”

　　赵庆平有一宗顶好的好处，主子决定做什么事，他竭尽全力去帮忙，主子成功了他跟着喝彩，主子失败了，他也从不抱怨“当初都劝您不要如此这般了”，行事总是熨帖。

　　就像现在，他也不会说，“何必和他去比试呢？”

　　卢夫人嘱咐赵庆平劝着些世子，赵庆平其实是做不到的，他不会违抗他家世子任何一条命令，也不会埋怨他家世子半句话。

　　“庆平，你不觉得我丢脸？”成蹊苦笑着问。要说为什么明知道打不过还要上，她想的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世子的身份早晚会被大家知道，与其蒙着一张神秘的面纱，不如一开始就揭开，把脑袋露出来给大家看：

　　“你看，我是世子，可是我啥也不会。怎么了？”

　　那么大家就算不服，也多少都会觉得，是这个样子的，不会也没什么，人家是世子嘛。

　　那以后她有了进步，大家兴许还会觉得欣慰呢？兴许还会夸一句，世子进步得还挺快呢。

　　赵庆平劝慰道，“世子做事自有自己的章程，况且您还小呢，这有什么丢脸的，慢慢来就是了。”

　　这两兄弟在这边轻声细语互相安慰，吕行却抹了抹头上的汗，新来第一天，钱越就把世子撂倒了！

　　齐副将暗中嘱咐过，看着世子，世子做了什么都要汇总成册，及时向国公汇报。

　　这，这汇报上去，国公会是什么反应？是恼恨儿子不成材，还是怪底下人出手太重，让世子丢了脸面还丢了人心？

　　他现在是上前还是不上前呢？不知世子那边是个怎么样的章程，是把身份公之于众让大家忌惮着恭敬着还是不声不响低调行事？

　　若是前者他不关心两句说不过去，若是后者别凑过去反倒平白惹了世子不快。

　　显然吕行属于内耗型。

　　他在原地踌躇一会，还是一咬牙一狠心转身离开了，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钱越就没有那么多纠结，他瘦瘦的，脑袋大大的，眼睛也大大的，略微有些突出来，缓缓地凑近成蹊，眨巴着大眼睛，“你怎么称呼？”

　　设想中的对话突然到来，成蹊像对暗号一样，“在下姓周，名延则，没有字，还没到取字的年龄。”

　　“哦。”钱越木木地答，然后就没下文了。

　　成蹊还想再说点什么，钱越又开口道，“你这样打不过禾人，会死。”

　　赵庆平听不得这样的话，虽然这是事实，却也不容这样轻蔑侮辱世子，可是钱越说完就走了，没给他二人再说话的机会。

　　“所有人听令！”

　　刚才还自由热闹的儿郎们迅速变得肃然无声，各归各位，行动极其迅速。

　　“去牵你们的马来！跑马！所有人！一队一队来！甲字编一组一队！”

　　眼见着众人往前跑，成蹊也上前去。

　　一队五人，从养马人手里牵出自己的马，利落地翻身而上，动作整齐划一，来回跑两圈，展示控制和勒马技巧以及阵型变换。

　　重要的是，他们没有马鞍！直接坐上去！

　　是勇士！是真的勇士！

　　跑马的路很长，应该是直接通向跑马场，成蹊看见马的速度逐渐加快，简直是撂蹄子狂奔，勇士们从马上快速落到马的侧面，一手揽着缰绳，两只脚在地上疯狂倒腾，居然是和马一起跑！

　　你两条腿居然能跟上四条腿！

　　接着直接借力一跃，攀上马腹，像个大蜘蛛一样躲在马腹底下，这样的做法在战场上的确有用，既能躲避箭矢，又不耽误杀敌。

　　成蹊看得入迷，高台上的护军眯着眼睛看他好一会，这才笑着对左右道，“我记起来了，这是咱们家的小爷。”

　　接着冲底下大喊，“咱们亲兵营里今天来了两个新人，新人什么都不会，上了战场只能挨禾人的刀子！所以，从今天起，新人加倍训练！”

　　“先围着京郊大营跑二十圈！”

　　好家伙，一场四十公里马拉松也不过如此了，成蹊瞪圆了眼睛。

　　“小爷，别皱眉瞪眼的，咱们这，龙子凤孙来了也是同等待遇，这是军令，还不速去！”

　　这么远的距离，这位宁护军眼神倒是很好，怪不得让他在战场上做督军，嗓门也大，临阵喊一嗓子斩逃兵，估计对面的逃兵也得吓得僵住脚步。

　　成蹊不情不愿挪动脚步。

　　*
　　京郊大营真的很大。

　　成蹊一呼一吸之间渐渐充满了铁锈味，她想吐，更多的念头是想躺下，想让灵魂出窍，想离开这具充满痛苦的身体。

　　好累，腿像针扎一样，又沉又麻。

　　像有个从水里钻出来的阴湿男鬼在往下拖她，要把她从地上拖到地面下去，变成一棵草，变成一滩水，或者变成一只鬼，去拖每一个在这条路上跑二十圈的人。

　　她的思维已经混乱了，只有动作机械麻木不断重复。

　　很快，她就左脚绊右脚，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

　　好……好舒服……

　　趴着真好啊……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趴着，这真是亘古名言。

　　说实话赵庆平的确有些心疼他家世子，从小到大世子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可他随世子读书，更明白“玉不琢不成器”的道理，他家世子是块美璞玉，总要经过雕琢才会大放异彩。

　　他上前搀扶如一滩烂泥一样的世子，“世子，还有十六圈。”

　　可是抬起世子的头，世子的脚还软软垂着，一点不着力，抬起了脚，世子就完全撅着，一点不见起来的意思，这和尸体有什么区别！

　　赵庆平吓坏了，用力摇他肩膀，“世子！世子！怎么了，世子你可别吓我！你要是走了，留我一个人怎么办，呜呜……”

　　成蹊勉强睁开一条眼睛缝，“我，还，能，跑……吗？”

　　那个“吗”字语气太轻，赵庆平没有听见，只听世子都这样了还说自己能跑，大为感动，“世子，都这样了还坚持说能跑，您真是世家公子之楷模，放眼京中，哪个贵族子弟能与如今的您相比？没有！绝对没有！世子，您令我刮目相看！我扶您，咱们不着急，慢慢跑！”

　　糟糕，被架住了。

　　成蹊没来得及解释，赵庆平就裹挟着她往前跑。

　　“等等……等等……我……跑不动了！”

　　*
　　倦鸟归林，日落西山。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闩……

　　成蹊一不小心又唱起来了。她现在思维发散的厉害，根本不能集中，一不留神思想就从一边滑到了另一边。

　　她从上午跑到晚上，约摸九个多小时，不能说是跑了，基本是在走。即便是走也是挪蹭，腿根本抬不起来。

　　她太疼太难受，中间还歇了一个多小时。

　　赵庆平体力比他好些，但是又能好到哪里去呢？现在也累得趴在地上。

　　她也趴着，不敢躺着，心砰砰砰跳得厉害，像是要跳出来，躺着会有一种让她死亡的错觉。

　　宁护军期间来看过她一次，眼神紧紧盯着他们两人，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吕行也来过一次，一脑门子汗，像是扒橙子皮时候太用力，橙皮表面渗出的一层汁水，成蹊好想吃橙子。

　　想一边淋浴一边痛快地吃上一个大橙子。

　　她上次跑步是什么时候？记不得了。而且这么远的路程更是从来没跑过。

　　她和赵庆平一直躺到天蒙蒙黑，月亮隐隐约约升上来，他俩饿得要死，这才互相搀扶着爬起来，往饭堂走。

　　路上行人很多，大家基本都吃过饭了，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有的在讨论今天练的阵法，有的则是搭着个布巾，看样子是要去洗澡。

　　成蹊和赵庆平的出现吸引了不少目光。

　　“呦，新人，跑完了？”

　　一路上大家的态度和善了许多。

　　大家不会因为成蹊的家室而高看她一眼，反而是因为她坚持下来，肯吃苦这一点，打动了大家的心。

　　*
　　成蹊从几个大桶中挨个盛过，什么也没盛上来，按理说打扫打扫饭粒也能凑合一碗饭，可是连饭粒都没有了！

　　盘子里更是剩些菜汤而已。

　　还好今天吃得不是馒头，不然估计连菜汤都没有了。

　　成蹊把勺子摔回盆里，大声道，“我要吃醋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