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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秋之祭》 ...

  •   比赛截止日期的前一周,云凌和聂沉几乎每天放学后都泡在画室里。
      那幅《秋之祭》已经完成了大半,两种笔触奇妙地融合在一起,仿佛跨越时空的合作。

      "叶子这里应该再暖一点。"聂沉指着画布右上角,"像云老师标注的那样,带点橘红。"

      云凌调着颜料,突然把一点赭石色抹在聂沉鼻尖上:"专家指导?"

      聂沉愣了一秒,随即反击,蓝色颜料在云凌脸颊划出一道。两人像小学生一样闹起来,直到云凌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聂沉一把拉住他,惯性让两人一起摔在了地板上。云凌在下,聂沉在上,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颜料蹭得到处都是。

      ……

      "你…没事吧?"聂沉的声音有些哑。

      云凌能数清他睫毛上的颜料斑点:"嗯。"

      那个瞬间仿佛被拉长,聂沉的目光从云凌的眼睛滑到嘴唇,又慌乱地移开。他匆忙爬起来,耳尖通红:"我去洗把脸。"

      水声从洗手间传来,云凌躺在地板上,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颜料痕迹,心跳快得不像话。他摸出手机,给江言辞发了条消息:"我觉得我完了。"

      回复立刻弹出:"终于意识到了?白痴。"

      *
      松江路口的清晨,聂沉今天带了两种口味的豆浆。

      "猜猜你喜欢哪个?"他晃了晃手中的袋子。

      云凌指向左边那杯:"红豆。"

      "错。"聂沉得意地笑了,"是原味。你每次喝红豆的都会剩半杯。"

      这个细节连江言辞都不知道。云凌接过杯子,指尖相触的瞬间,聂沉突然说:"你耳钉松了。"

      还没等云凌反应,聂沉已经凑近,呼吸拂过他的耳垂。那双画画的手灵巧地固定好耳钉,却在离开时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颈侧。

      "好了。"聂沉退后一步,笑容明亮得让晨光都黯然失色。

      云凌机械地喝着豆浆,完全尝不出味道。雨涵和江言辞很默契的在一旁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
      校际绘画比赛截稿前夜,云凌跪坐在画室地板上,用最小号的勾线笔为梧桐叶脉描金。

      聂沉举着调色板站在他身后,松节油的气味混合着夜风从半开的窗户渗进来。

      "最后一笔。"云凌手腕轻抖,金粉在灯光下泛起涟漪。画布上,两代人的笔触水乳交融——母亲的秋叶厚重饱满,他补上的新叶轻盈透光,而聂沉调的暮色像首未完的挽歌。

      聂沉忽然按住他颤抖的肩膀:"够了。"

      云凌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掐进掌心。月光照在画布右下角的署名处:"云婉清&凌云",那个夸张的钩子横跨两个名字,像座桥。

      "明天让姜珩来搬画。"聂沉收拾着满地狼藉,"他家的车……"

      话音未落,楼下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云凌扑到窗边,看见三个黑影正往单元门里闯。为首的男人举着摄像机,闪光灯在夜色中格外刺目。

      "是记者。"聂沉脸色骤变,猛地拉上窗帘,"最近有人在艺术论坛爆料,说我们剽窃已故作家的遗作。"

      云凌的胃部抽搐起来。三天前那个匿名帖子像幽灵般浮现在眼前一一"《秋之祭》实为云婉清未公开遗作,其子涉嫌利用母亲遗稿参赛"。

      脚步声在楼道炸响。聂沉抓起未干的画布往逃生通道跑:"走后门!"

      他们像两片被狂风卷走的叶子,在深夜的巷弄间狂奔。

      云凌怀中的画布蹭脏了他的白衬衫,金粉簌簌落进衣领。转过第三个街角时,聂沉突然拽着他躲进一家通宵便利店。

      "要关东煮吗?"收银台后的老婆婆从老花镜上方打量他们。

      聂沉喘着气掏出零钱:"两杯热可可,谢谢。"

      热气氤氲中,云凌发现聂沉的手腕在流血——翻越栅栏时被铁刺划破的伤口正渗出血珠。他下意识撕开校服衬衫下摆,却被聂沉按住:"会留疤。"

      "总比感染好。"云凌不由分说地包扎,指尖触到对方急促跳动的脉搏。货架上的收音机突然播报:"...备受争议的《秋之祭》能否通过原创性审查,将成为本届比赛最大悬念…."

      聂沉关掉收音机,玻璃窗映出他凝重的侧脸:"明天别去颁奖礼。"

      "凭什么?"云凌握紧发烫的纸杯,"这是妈妈的…"

      "就因为是她的!"聂沉突然提高音量,惊飞了窗外栖息的麻雀。他深吸一口气,从手机调出一张照片——是云母车祸现场的新闻图,肇事卡车后方隐约有辆银色轿车的轮廓。

      "江言辞查到的。"聂沉把图片放大,"这辆车牌属于长风美术馆,当年他们想买断你母亲所有遗作。"

      云凌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碎片突然拼凑出新的图案——母亲去世前接到的最后一个电话,那个自称策展人的冰冷男声:"云女士,您要考虑清楚…."

      便利店的门铃突然作响。江言辞带着一身寒气闯进来,金发上还沾着夜露:"记者找到画室了,那幅画.…."他看见包扎好的伤口,声音戛然而止。

      "画没事。"云凌举起用保鲜膜裹好的画布,"但我们需要换个地方。"

      江言辞抓起热可可一饮而尽:"去码头。我爸的渔船今早出海了。"

      等到上了船云凌又看到了那个身影“川子?”被叫到的人侧过头,仿佛定了两秒才认出他来“公交车的偷窥狂?”

      “……”

      “没见过打好几份工的吗”

      凌晨四点的渔港飘着咸腥的雾。云凌蜷缩在船舱里,听着两个男生在甲板上争吵。

      "你早就知道那辆车的事?"这是江言辞的声音。
      "上个月整理剪报时发现的。"聂沉顿了顿,"但云凌当时状态不好…."

      "所以你就瞒着?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

      海浪拍打船舷的声响吞没了后续对话。云凌轻轻掀开画布,月光下,母亲画的梧桐枝干浮现出奇异的光泽——某些笔触深处藏着极浅的钢印,是云婉清特有的防伪标记。

      他突然明白聂沉为何坚持要他署名。这不是剽窃,是传承,更是最锋利的证据。

      "我去颁奖礼。"云凌拉开门,海风卷着他的声音砸在甲板上,"带着监控录像和妈妈的工作日记。"

      江言辞的拳头还揪着聂沉的衣领,闻言猛地回头:"你疯了?那些人会活吃了你!"

      "所以他们更该看看这个。"云凌举起从画室抢救出来的铁盒,褪色的缎带下露出母亲清秀的字迹:"2003-2023创作手记"。

      聂沉突然笑了。他左眼下的痣随着笑意微动,像落在雪地上的墨点:"还记得美术教室那晚吗?你说痛苦需要出口。"他指向漆黑的海面,"现在,该让某些人尝尝被真相灼伤的滋味了。"

      晨雾散去时,姜珩开车过来帮他们运画。等他们到时颁奖礼现场已挤满媒体。云凌抱着画布走向展台,闪光灯如暴雨倾盆。在他身后,江言辞正调试着投影仪,聂沉则翻开那本泛黄的手记。

      "关于《秋之祭》…."云凌的声音通过麦克风震动空气,"这确实是母亲的未完成作品。"

      台下哗然。他平静地掀开画布,紫外线灯照出钢印的瞬间,所有质疑声都化作倒抽冷气。大屏幕上开始播放昨夜便利店拷贝的监控——长风美术馆的车在车祸现场徘徊的影像清晰可见。

      "而今天,"云凌转向评委席,"我想替母亲问一个问题。"他举起手记的某一页,放大后的字迹投射在每个人眼中:

      "真正的艺术,究竟诞生于血汗,还是葬身于贪婪?"

      海风穿过敞开的礼堂大门,卷起满地哗啦啦的新闻稿。在最后排的阴影里,银色轿车的主人正仓皇离席。云凌没有追赶,他的目光穿过骚动的人群,与展台两侧的三人交汇。

      江言辞竖起大拇指,金发在光束里宛如火炬。姜珩在他身边抱胸低头看着他。聂沉则举起速写本,最新一页画着此刻的云凌——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背后是母亲的梧桐,脚下是燃烧的真相。

      这才是完整的《秋之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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