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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欧阳诺和鬼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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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受到了超越贵宾级的礼遇了。
不但可以参观对外人绝对禁止的艾沙利恩,白天有本是侍奉鬼王的侍女织女全程侍奉,不像宿魁有时候会忙着回去处理工作,但是这位织女小姐真的是很棒的人,无论我提出什么问题她都可以作出非常好的回答,聪明,而且很能揣测人心。晚上有时候宿魁会来陪我,呃,当然不用说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我之前问过宿魁,这样他的妻子不会生气吗?他笑笑说,鬼皇族为了繁衍后代,鼓励族人之间发生生殖行为。我皱着眉头回应,这是指异性之间的事。他继续说,鬼皇族和人类的价值观有些不一样,身体的这种行为和吃饭是一样的,因为正常的成年人都会有此需求,只要他的心永远是属于妻子的,这比什么都重要。
这番话我完全同意,把身体的所谓贞洁看作是忠诚的全部本身就是独占欲到了极端的愚蠢行为。
而且还能享受鬼界对待贵宾最好的食物和饮料,参观这里最高的医科研究院,传说中的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了吧。
但是这期间我也只见过一次鬼王,也就是刚来的那天。那种可怕的体验让我即使过了好几天也心有余悸。
不过无所谓,我本来只是看宿魁的,现在能时常抱他,即使只是他的人……想到这里,我觉得心底有些酸楚,宿魁现在即使被我抱在怀里,也似乎只是应付我罢了,这一切似乎都是托了鳞魁的福……哈……
我见过了宿魁的妻子。那是一位虽然说不上最美丽,但却是我见过所有的女性里最优雅高贵的女性。她患有天生的白化病,白色的头发,白皙的肤色,浅色的眼瞳,看起来另有一种美感。她的气质高雅,在鬼界的观光指南上说,她虽然是摄政王的妻子,但是却有鬼界第一夫人的称号。
见到她我才明白,为什么在战争时期,宿魁提到这位叫宫魁的女性时会是那样一副如此如醉的表情,是的,这位女性站在他的身边绝对不会逊色,他们站在一起,简直就是童话中的一对。
我站在一座空岛上,点了一支烟,织女站在我的身后,微笑着给我解释一些鬼界的状况,和这个女人的接触中,我发现,凭着这个女人的才能,绝对不止于当一个侍女而已,她有难以想象的政治才能以及政治嗅觉,而且目光长远,走一步想三步。不知道为什么,鬼王只是拿她当一个在自己身边的侍女。
“其实你也是个聪明人。”织女忽然停止了述说鬼界的历史,然后说“我听宿魁殿下说过你在战争时期的表现,你在医生这个岗位上做得比任何人都好。”
我看着她,笑了笑,“谢谢夸奖。”
“不过,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事?”
“嗯?”
“你似乎并没有真正的认清自己?”她轻轻地笑,用衣袖捂住自己的嘴。
“我只是一个医生而已,有什么认清不认清的?”我哈了一声,“医生在战场上不也是一个非常重要而且无可替代的岗位么?”
她摇摇头,“没有错,医生的岗位也算是一个重要的战场,只不过嘛……欧阳医生,你在害怕什么呢?”
“害怕?”我皱起眉头。
“我总觉得,在宿魁殿下的口中形容起来,你其实比任何都惧怕死亡呢。”
“……”我的手抖了一下,“我不觉得随时死亡是什么让人害怕的事。”
“不不不,”他摆摆手,“我所说的不是你自己的死亡。”
“那不知道还有什么是可怕的。”
“你怕见到自己熟悉的人死亡,比如,自己的亲人或是爱人。”
我笑了起来,“这不单单是我,谁都会害怕吧?”
她也笑了起来,“是呀,谁都会害怕,但是你害怕的程度比别人更强。”
“……”我吸了一口烟,嗯了一声,“是吗?我可不知道。”
“呃,我举个例子,如果你的敌人就是你的爱人,你会怎么做?”
我想了一下,心底暗淡,“我……”
“你有很大的可能会选择放弃,”她轻声笑着说,“这可能也是很多人会选择的,只是你会选择绝对不面对,在这点上,你和鳞魁殿下可谓一模一样。”
“……”
“说实话,我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退缩。”她长叹一口气,“所以,当我知道那个人不会退缩的时候,我就决定永远侍奉他。”
“你说的是鬼王?”
织女点点头,“这个问题,我问过鬼王陛下,虽然他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回答这个问题的,而且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听他说出来,真是相当的讶异。”
“哦?他一定是说会为了自己的国家杀死对方了?”
“对,他说,如果对方确实伤害了鬼界,那他会毫不犹豫取对方的性命。可是,他又说,他会尽力去阻止这种状况的发生,而且,要是真的变成这样,他会在战争结束之后抱着对方的尸体哭很久。”
我愣了一下,“这……像小孩子的回答。”
“对呀,像小孩子的回答,但是他说得可是非常认真哦。”织女轻笑着说。
“对一个掀起了全国起义的皇帝来来说,确实是很讶异。”我笑了笑。
“是啊,所以我实在好奇,这样的皇帝会把鬼界建设成什么样子。”织女挥挥手,她应该是在示意眼前的一切,“目前为止,还没有叫人失望。”
我点点头,确实,现在鬼界的一切可以说正在起着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鬼王陛下一直说想和你单独聊聊,不过很可惜他一直没空。”
“嗯,我明白。”
宿魁给我安排的住处,据说是以前的鬼后出嫁前的宫殿,宫殿规模不大,是目前最清静的地方,他说不是不让我住在他家,只是目前稍微有点敏感,我不适合住在那边。我点头说能理解。
这里有很多书,当我翻阅这些书的时候,有点明白为什么把我安排在这儿了,这里的书都只是些劝导如何提升自己人格的,关于鬼界历史啥的是一点都没有,我能了解到的也只是由织女亲口告诉我的,而且这里离鬼界的那个神秘的地方是最远的,看起来他们对我还是有防备心。
这也是当然的,毕竟我是一个外人,还顶着特A级执行人的头衔。我想起了织女说的话,也许她说的是真的,我对死亡这件事……果然并不如我自己说的那样能看透别人生死的人,看透自己的生死并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很多人都可以做到。如果是陌生人,我甚至可以谈笑着说他死于什么病症,可以把他的尸体不露半点感情地拆得七零八落。如果这个尸体是迦楼呢……我想起了之前梦中迦楼的尸体……
我叹了一口气。
这个艾沙利恩很有意思,里面的全息投影严格按照鬼界的一天22小时的时间,一到晚上影像就变成晚上,天空也挂上一轮明月。
晚上,织女陪着我回到这里,我还没有踏上这个空岛的土地,就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于是我知道了,那个皇帝就在我现在的住处。
我们一进去就看到他了,这个宫殿的气氛从之前的平和变得凝重。他坐在沙发上,拿着一本书正在翻,不过看得出来他并没有把心思放在书上,一页只看几秒钟就翻下一页,我极力告诉自己他现在对我没有恶意,但是身体还是忍不住在颤抖,不管怎么样都无法控制。
织女见到他,行了一个礼就离开了,她走的时候把所有的侍者都带走了。
鬼王站了起来,他把书放在沙发上,然后笑着看着我,那双锐利的双眼不断的扫视我的全身,我猜他对我的戒心不小。
“别这样,好像我在欺负客人。”他笑着靠近我。
“我知道您不会这么的……”我咳了一声,“我知道您心胸开阔……但是您的力量对我来说太过可怕……”
他的笑容其实很纯真,如果没有这么强的隐形力量,我是可以和他好好交谈的……
他伸出手,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一股异样的气在我的肩膀上传过来,几乎在那瞬间,我的身体突然安定下来了,再次与他的双眼对视的时候,虽然心脏依然不受控制,但是身体已经不会颤抖了。
“我分了一些我的气给你,你应该不会因本能就对我感到害怕了。”他又拍拍我的肩膀,这一次只是简单的招呼。
我点点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就算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脏,至少可以让身体安静下来。
他忽然用汉语对我说:“不知道现在人类世界的中国感谢的礼仪有没有改变?”
我愣了一下,实在没想到,这个皇帝竟然会说汉语,于是我露出惊讶的神色。
他笑着说:“哈哈哈,我以前在北京城了里住过挺长的一段时间,汉语呢,看书费点劲,交流还可以。”
我嗯了一声,“现在还那样吧,只不过不叩头了。”
鬼王大声笑了两声,“哈哈哈哈,是吗?”他忽然很郑重地对我鞠了一躬,然后说:“首先非常感谢在战争时期执行界为鬼界所做的一切。”
他的这种礼仪让我措手不及,我可一点也没忘记他是这里最至高无上的皇帝,即使有他分给我的气,还是让我防不胜防,一时间我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他似乎并不介意我的反应,“我听宿魁,还有月亮……呃,就是风魔紫月,都说起了你的事,听说你还是特A级的执行人。”
我觉得心脏突然停了一拍。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当时鬼界真是处于千钧一发的状态,执行界当时也是倾巢出动,听说阎罗王下了顶级召集令,只在人类世界里留下维持基本工作的极少数执行人,真是辛苦你们了,不过托这道命令的福,我见到了S级执行人的风采。”
突然叙旧,真是要了命了,我猜接下来才是重点。
“我不相信执行界会凭医术让你成为特A级执行人,当时你在后方干什么?!”他的声音忽然变得严厉,俨然我的上级。“执行界不缺医生!战场上却一直在缺人!”他逼视着我,让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我回答不出来……虽然我有很多借口,不过我知道,现在在这位皇帝面前,那些自以为了不起的借口全都等于放屁。
他又笑了,“宿魁说,这和你的性格有关系,他说你的性格在某些程度比鳞魁还软弱。”
“……”我觉得全身都在冒冷汗,用手背擦了擦。
“对不起啊,我刚才没别的意思。”他转过身,拿起桌上的酒瓶,倒了两杯,然后递给我,我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我只是很奇怪,一位这么厉害的角色,怎么会甘愿在后方去。”
“我觉得……医生的岗位也很重要……”我喝了一口酒,他招呼我坐下。
他点点头,表示也明白。“啊,论出生的时间,鳞魁是我的弟弟,当然,我们只在月亮——呃,紫月那里见过面,当时我的脾气也很倔,很不喜欢鬼皇族,就对他没什么好脸色。说起来……”他想了好一会儿,“我其实连他长什么样子也记不清了,这几天都还没抽空去看看他。”我和他都笑了起来,谁都有年少做傻事的时候。
不过听这位皇帝的说法,他和风魔紫月的关系跟鳞魁相比显然要深得多,搞不好,他们现在都还维持着这种关系。我想,说不定他们两个有相互利用的关系,而且很明显,鬼王陛下对这个家伙的掌控能力肯定是在鳞魁之上,不过想想也是应该的。
“现在陛下怎么有空来找我?”
“我早就打算来找你单独聊聊了,哎,最近有些事忙的我……”他摇摇头,突然一拍大腿,冒出一句正宗的京片子,“皇帝这工作真他娘的不是人干的!!”
我愣了一会儿,笑了起来,他也笑了。
“谢谢你帮忙照顾弟弟。”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现在国家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所有的工作都集中起来,忙得我是晕头转向。根本没有时间去关心自己的弟弟或者是别人,这些事只能宿魁有空的时候帮忙看着点。”
我点点头。“鳞魁的事,您会怎么办?”
“随他吧,”他伸了下懒腰,“他和月亮——呃,不对,看我,老说错,哈哈哈。”
“没关系,”我自己伸手把酒杯倒满,“我知道是谁就成。”听到他时不时的说些京片子,突然觉得亲切了起来。
“鳞魁和月亮的关系我非常清楚。”
“嗯。”这个应该是风魔紫月告诉他的。
“所以呀,鳞魁的性格大概有很放不下这一条,这点和年轻时候的我很像。”他很无所谓地笑着,“其实这小子跟我当年像得要命,我后来仔细想,可能当时不给他好脸看就是因为他和我太像了。”他笑着叹口气,“我们都是和鬼皇族和外族生的孩子,我比他幸运些,至少生下来的时候很健康,但是我们都很讨厌鬼皇族,讨厌里外不是人的感觉。”他哼了一声,又冒出一句汉语,“太他妈不爽了!”
我点点头。
“在鬼皇族被人当外族,在外族被人当鬼皇族,在哪儿都防着你,这种感觉真操蛋。”他很认真地爆着粗口,“混血就这么贱啊?哎……”他又摇摇头,“啊,不说这个,呃,我说到哪儿了?”
“鳞魁和您很像。”我现在觉得他是来找我发牢骚的。而且,我现在发觉,其实这位皇帝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五官刚毅,身材高大,四肢很强壮,一举手一投足都很豪迈,确实像是行伍出身的人
“啊,对,他和我很像,我那时候一看见他就觉得他真讨厌。”他现在的笑容像是在嘲笑以前的自己,“其实那时候我大概是在讨厌自己,当然,他当时更讨厌我,我们都没有正眼看过对方,我猜理由是一样的。”
“……”鳞魁确实也不提这位皇帝,我想当时的状况可能是,这位皇帝,不,当时应该还不是皇帝,和风魔紫月的交往比他和这家伙的交往更自然,或者,鬼王当时就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掌控这个小子,所以鳞魁可能在厌恶这位和自己相似的人之外,还有一份嫉妒在作祟,他不善于处理这样的状况,很可能就此逃掉。嗯,换成我,我可能也会这么做。
“现在,我也很希望他能被治好。”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月亮说,如果鳞魁被治好,那鬼皇族不能和外族通婚的体质应该能得到突破。”
这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
“当然,我希望他被治好也不仅仅是出于对鬼皇族未来的考虑,还有我个人的因素。”他哎了一声,“如果鳞魁想继续呆在你那里,麻烦你继续照顾他。”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了。
“有什么需要的话,你直接跟织女联系吧,我跟她打了招呼了,你走的时候,她会把联系方式给你的。”他这时候凑过来,我把头伸过去,他装模作样地小声说,“那个织女呀,别以为她就这么走了,其实还在外边呢,而且每天还看小孩儿似的看着我,我干嘛她都要唠叨个没完。”
然后我们都笑了起来。
鬼王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其实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害怕去前线战斗,还有刻意和别人拉开距离。”
我拿起酒瓶的手又放了下来,然后看着他。
“其实我也很害怕,见到自己至亲至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的。”他现在很认真地说,“我害怕得不得了,我的个性嘛,哈哈,比较的那啥……所以能和大部分的人都很快就能交上朋友,可是,很快我再见到他们的时候,就只是尸体了,对我的打击很大。当时月亮对我的劝告只是一句话,‘如果你连这个觉悟都没有,那就把下半辈子的时间都用来调查我的死因吧。’哈哈哈,这句话呀,哎。”他说着说着,大笑了起来,“最后,我决定了,一旦我站在战场上,就要尽一切所能的去减少我方的伤亡!当然,也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胜利。”
我叹了一口气,“可是,一个人的能力有限。”
“有限总好过不去做。”他看着我的眼睛,这一次我从他的双眼里发现一些温柔,“我仔细想了一下,如果我什么也不做,在后方听到了月亮或者宿魁的死亡消息,我的痛苦一定不止是看着他们死去,如果站到前线去,可以降低他们死亡的概率,那我就去前线吧。”
“……如果自己去了也于事无补呢?”
“那就亲手给他们报仇吧。”他理所当然地说,“什么害他们死亡的这种事,就等战争全都结束后去慢慢想吧,到时候不会有人再因此而死了,自己要以死谢罪还是,还是让自己慢慢得到惩罚都随便自己了。”
我觉得他这番话是对我说的,虽然看起来说的对象是自己。
“哈哈,和你聊天还真是有意思。”他笑着喝了一大口酒,“我好久没这么轻松地和别人说过话了。”他活动了下脖子和胳膊,“其实众议院那些会议什么的我懂的东西超级少的,但是又不能不去。”
“那开会的时候您在干嘛?”我笑着问。
“打瞌睡啊,啊……”他又小声说,“别告诉别人哦,上次宿魁把我骂惨了……说是在转播的电视上看到我在睡觉。”
我笑了起来。
“现在你不怕我了吧?”他忽然说。
我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我的心脏已经恢复了平静,这个鬼王真是太有趣了,我笑了起来,“陛下,您真是……”
“是什么?”
“呃……您真是一个有趣的人。”我把酒杯放到桌子上,“感觉挺体贴。”
他哈哈打大笑起来,“我是个好男人吧?”然后他站起来,“好了,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我还有好几个会议呢。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好休息一下。”他说着,又拍了呃拍我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这瓶被我和鬼王喝光的酒,觉得自己是时候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