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缘起 ...
-
河边薄雾弥漫,谢燕归拖着沉重的步伐沿着河边缓缓前行。
这条路她很熟悉,正是通往姨母家的路。自双亲去世后她便游走于各个亲戚家讨一口吃食。这世道不太平,每个人都在努力活着。
谢燕归心中充满疑惑,自己怎会出现在这里?自从及笄后她便靠着独到的制香手艺自立女户,不曾再与他们联系。
不远处有稚嫩哭声传来,她循声望去。雾气下隐隐出现一名锦衣少年坐在河边不住啜泣。少年双腿悬空,似乎下一秒就会跌落水里。
看打扮应是大户人家娇养的小公子。谢燕归左右张望,并未发现仆人的踪影。谁家的仆人这么心大,置自家小主子于险境不顾。
她上前拍拍少年肩膀:“你是哪家的小公子呀?为何会在这里?你家仆从呢?”
谢燕归察觉到异样,这奶声奶气的声音怎么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
她低头向水面看去,水中赫然出现一个梳着双螺髻的布衣女孩倒影,一脸震惊,女孩的眉眼与自己十成十相似。
谢燕归倒抽一口凉气,惊得步履不稳险些跌入水里。
她内心久久不能平静,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她怎么回到自己小时候了?难道这又是个梦?
岸边少年自顾自哭泣着,并不理会她。少年始终埋着头,难以窥得他真实样貌。
此处透着诡异,谢燕归环顾四周想探探又有何妖孽作祟。
可下一秒,她的余光瞟到少年的手,随即愣住,这青玉手镯怎会与自己的如此相似,相似到连梅花刻纹里的裂痕都如出一辙。
谢燕归下意识摸上自个儿手腕,未曾想竟摸了个空。
这镯子是娘亲留给她的遗物,她一直视如珍宝妥善保管着,却不知它是何时不见的。
她再瞧瞧少年手上的镯子,这花纹、这裂痕,不会错的,这镯子定是自己的。
好你个臭小子,原来竟是个贼,这身衣服怕是为了放松人警惕的骗子伎俩。
看着眼前还在哭泣的小骗子,谢燕归气不打一处来,随即上前揪住他手腕:“臭小贼,我的镯子怎会在你这?速速还来便不与你计较。”
小公子被她的举动吓得忘记哭泣,呆愣片刻。
过了会才醒神,打着哭嗝用同样稚嫩的声音回敬道:“哪里来的疯子,这是我的镯子,是阿娘留给我的。
“如今阿娘刚走,他们欺负我,连你这陌生人也欺负我。你们都是大坏蛋。”少年越说越激动,扑通一声,猛地扎进河里。
虽说小偷委实可恶,但她也只是想拿回镯子罢了,并未想到这小孩竟气得跳河。少年显然不识水性,扑腾两下便往下沉。
她来不及多想,与少年一同跳入水中。她奋力向少年游去,托起他脑袋以免呛水。
可她高估了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平时轻而易举能做到的事情,现在却异常费力。
“谁稀罕你来救。”小少年缓了过来,嘴上说得难听,可求生的本能使得他将冰凉的小手紧紧缠住谢燕归的脖子。
死小鬼,老娘快被你勒死了。谢燕归拍打着少年的手,示意他松手。她现在有些后悔自己多管闲事,怎么就碰上这么个祖宗。
少年手臂越箍越紧,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眼前浮现出一道白光,快速向她聚拢……
“姑娘,快醒醒。”
一个温润的声音吸引着谢燕归向它靠近。直到穿过一片白光,谢燕归这才睁开双眼,眼前的事物变得清晰起来。
她伸手摸了摸,温热的,随后又捏了捏,手感真好。
戏谑声从她头顶传来:“姑娘刚醒就对在下如此主动,怕是于理不合吧?”
呼,原来刚才都是梦。
等等,自己房间里怎么会有男人?
谢燕归一记鲤鱼打挺坐直身体,额头撞上一片柔软。
“嘶,姑娘好生凶悍。”贺言玉捂着嘴巴。
这淬了毒的嘴怎么如此耳熟。谢燕归在脑海中将所有认识的人全部翻了个遍,隐隐有了答案。
她原想回怼,可抬头之际看见他嘴巴被自己撞得又红又肿,即将脱口的怒骂转为道歉。
贺言玉轻咳一声:“刚才在下见你陷入了梦魇,将脑袋埋在我胸前,我怕你闷死,不得已才把你叫醒,姑娘莫要生气。”
原来她梦里的窒息感竟是因此而来。谢燕归燥得满脸通红,在火光的映照下愈发鲜艳欲滴。
“天气寒凉,姑娘先暖暖身子。”贺言玉贴心地为她披上自己干净衣服。
不多久,屋子里当真暖和了许多。谢燕归感到一阵松懈,她下意识地抚上手腕。
真好,镯子还在。
贺言玉随着她动作瞥见那青玉镯子:“姑娘方才梦到了什么,可否与在下说说?”
“不过是个噩梦,醒来便忘了。”她环顾四周,发现这地方有些诡异,惊讶道:“贺公子,你怎会住在这个地方?”
喜神庙香火鼎盛,理应时常有人打扫,断不会像眼前这样,墙砖斑驳,挂满了蜘蛛网,供桌上的水果皆已腐烂发黑。
她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再睁眼时一切又如寻常一般无二。
谢燕归急忙拉住贺言玉的衣袖:“公子莫走,你看到了吗?刚才这里,还有这里,全是蜘蛛网。那里竟还躺着老鼠尸体。”
贺言玉安抚道:“姑娘说笑,在下并未看到你说的东西。”
“姑娘许是累了,我方才拜托道长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眼下估计整理得差不多了。姑娘与我一同回去,瞧瞧还缺什么物件。”
谢燕归依言跟着他来到了屋内。
进屋的一刹那,她愣在原地:“这里怎么与我租住的地方如此相似?”
她熟门熟路地来到衣柜前,打开柜门:“怎么连衣服都如此相似。”
随手拿起一件在身上丈量,竟无比合身。这也太巧了吧。
贺言玉站在门口看着她满眼好奇地在屋内查看:“这些许是过往旅人留下的,巧合罢了。姑娘对此处可还满意?”
“满意,当然满意。”谢燕归在衣柜里挑着衣服,果然也有几件她不曾有过的衣裳,布料缎子一看就很金贵。
谢燕归:“道长他人呢?我得当面跟他好好道谢。这些衣物实在太贵重了。”
贺言玉不置可否:“明日还有法会,道长先行一步去休息了。姑娘也早点歇息,睡饱后再做打算。”
谢燕归:“好,还请贺公子明日为我引荐,多谢公子了。”
贺言玉:“那在下便不再打扰。我就在你隔壁,若有异常随时唤我。”说完贺言玉便带上房门转身离开。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谢燕归躺在床上。今日发生的一切如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一阵冷梅香气袭来,谢燕归窝在温暖的被窝里,渐渐被睡意侵袭……
谢燕归走到一张黄檀木供桌前。
她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便伸出小手将桌子上的果子、糕点塞入口袋。
“喜神大人实在抱歉,我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女。待日后小女找到吃食定当如数奉还。”
这场景怎会如此熟悉。似乎是及笄那年自己误闯的喜神庙。
附近的乡邻最是信奉喜神,总是将最好的祭品献给喜神大人。
就像眼前的苹果,是她从未见过的大,需要她用两只小手才能捧住。在苹果的衬托下,自己手掌显得格外娇小。
看着自己的小小手掌,谢燕归已不再像上次那样惊慌失措。
没猜错的话,这又是个梦境。她倒想看看这次又是怎么一回事?
谢燕归心想既然来都来了,要不先尝尝?
这苹果应是附近福泉镇的特产,镇子里产出的苹果各个都是又大又甜,父亲在世时她曾吃到过一次,那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果子。
现实里她可舍不得买这些,在梦里当然要吃个尽兴。谢燕归毫不犹豫对着苹果咬下。
“别吃!”这时,旁边出现一个少年阻止了她。少年突兀的现身让谢燕归有点懵,她记得方才这里没看到人的呀。
“怎么是你?”谢燕归有点纳闷,怎么最近总是梦到这个傲娇少年。“你到底是谁?为何不让我吃这苹果?”
“我?我就是喜神。小小孩童,竟然连喜神大人的话都敢不遵?这是对喜神的不敬。”少年一副高不可攀的架势。
谢燕归翻了个白,心想:臭屁小孩还是那么令人讨厌。
上次把她脖子差点勒断的事儿还没找他算账呢。她对于少年的傲慢嗤之以鼻,张嘴咬向那果子。
就在她嘴唇快要触碰到果皮时,一股奇怪力道将苹果打在地上,一路滚到墙角。
谢燕归气极,每次见到这个小孩总没好事。到嘴的苹果就这么飞了,被蹲守在一旁许久的老鼠捡个正着,乐得吱吱乱叫。
可没过多久,原本开心地吃着苹果的老鼠突然惨叫一声倒地抽搐,嘴角留出黑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惊叫出声。
少年耸耸肩:“看吧,我说了不能吃,你偏不信。本大人救了你一命。你说该如何报达我?”
谢燕归眼珠子一转,从善如流答道:“那真是多谢喜神大人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
少年挑眉:“如何?”
“小女子便只好……以身相许,你个头。”说完她转身抓起一把香灰向少年面部撒去,转身就逃。
可刚跑两步,腰间便多出一双手,将她从门口扯了回来。她撞上少年的胸口,胸腔发出阵阵共鸣:“你很有趣,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以玉镯为契,你只需每日为我祈福烧香,待我肉身筑成便来娶你,若有违背,我便将你变作鬼魂永远束在身边,可好?”
贺言玉摘下青玉,将它递给谢燕归。
谢燕归站那并不想接住那泛着幽幽绿光的手镯。可谁知少年随即挥掌,那镯子便乖乖套进她手腕,任她如何摆弄都无法脱下。
瞧瞧,这一副好商量的架势可真是太君子了。
谢燕归怒从心底起,对着他拳打脚踢,“我呸,你个色胚,老娘才不要嫁给你这个鬼东西,快放开我。”
可无论她出手多快,少年总能立即闪开,她被少年困得死死的,怎么都挣脱不开。
他到底是妖是鬼,自己莫不是中了邪吧?
谢燕归:“是不是你故意在苹果里下毒设计我?”
少年贴近她的耳边轻语:“你错了,燕儿。”
她惊得回头,差点贴上他的嘴唇。
他怎会知道自己的名字?自己可从未与他提及。
只见少年薄唇微勾:“告诉你个秘密。”
谢燕归顿感大事不妙,捂住耳朵摇头:“我不要我不听,你闭嘴。”
男孩并没有如她所愿:“我便是被这苹果毒死的。”
谢燕归算是彻底明白了,她这是碰上索命鬼啦。
谢燕归吓得惊叫着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后背早已被冷汗浸失。
这地方有古怪,怎么频繁做着噩梦。她起身靠在床头努力平复心跳。
此时一记雷鸣划过,闪电照亮屋子的瞬间,她看到有什么东西静静地坐在她床边。难不成自己还在梦里?
她小心翼翼地望去,果真有个高大的人形隐在黑暗下,神情晦暗不明。
气氛凝至冰点,谢燕归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
过了许久,那黑影终于舍得开口:“醒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谢燕归松了一口气,她拍拍胸口:“贺公子你怎么在这?”
可下一秒,男子戏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还逃吗,我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