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祭》片刃若雪

30、第 30 章

　　当月点灯，在云之颠沉沦。
　　当星如眼，冷谧的俯视人间。
　　当风停歇呼啸，栖息大地。
　　当花独自飘零，逐去一波青碧。

　　清越的歌声回荡在华美的殿堂。

　　碧绿的桫砉树柔嫩的枝条姗姗随风而动，早红的枫林蔓延着，仿佛一排燃烧的火，环绕着玉砌晶雕的宫殿。大朵的蔷薇花在一簇一簇银堇中间骄傲的红着，仿佛最美的红玉。雪花石制的葡萄架上，垂满了紫水晶般大串违反时令的葡萄。冰冽的甘泉由玲珑的假山上，飞溅而落，银线外是触续的乱珠，欢快的跳跃着，扬起纯洁的氤氲，然后消失在一碧无声的潭里。潭水如镜，倒映着纤雪的影子。

　　丝弦响了起来。

　　年轻的舞者戴着白玉面具，手执洁白的羽扇，一袭被月光柔白的衣衫，竦轻躯以鹤舞。举手投足间，神清骨秀，长发纷飞，白衣卷扬。银色的冰熊皮在少年脚下辗转铺展，仿佛大片纯洁的云，悄然托庇着一朵冷冽清扬的莲，寂寞的绽放在金碧辉煌，灯火明寐间。

　　恍然一梦，握着碧晶杯的手蓦然僵住。

　　独据于一张巨大檀木椅上的男子，猛得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他有些恍惚的站起身子，摇摇晃晃的走向了依然轻旋于殿堂之上，音乐靡靡中的那抹清艳的白影。

　　颤抖着伸出了手，想要将那一抹如梦如幻的影子抓在怀里。

　　“啊！”一声轻呼由舞者口中惊出，失措的躲开。

　　“不要走……”他挥动着双臂，捕捉着眼前飘渺的影子。

　　丝竹箜篌骤然停歇。

　　“大胆！”随着一声暴喝，另外一只碧晶杯猛得由镶满宝石的黄金王座上砸了下来，重重地碎在了他的脚下的蓝玛瑙地砖上，鲜艳的葡萄酒洒在了银丝雪纺的华美袍子上，大片的污滓，血一般的红。

　　四周云集的宴客、侍女、仆从同时变了颜色。

　　“光明，你好大的胆子！”王颤抖着从宝座上站起，被五个镶着大块钻石与红宝石的黄金指环紧紧箍着的手指，遥遥的指着他，恨声道：“你竟然胆敢冒犯倾城王妃！光明，你还把我这个王放在眼里吗？”

　　“倾城王妃？”他倏然一惊，再度望向默然孑立一旁的舞者。

　　明亮的灯火光照白玉面具上，乌发如云，花钿灿灿生辉，云帛曳地，七彩霓裳翩翩鼓舞。虽然看不到面容，但那一双善睐的明眸，神光离合，慑人心魄！她定然是个风华绝代的妖娆女子！刚才在宴上舞蹈之人，乃是倾城王妃！她，根本就不是那个清冽如莲的白衣少年，不是那只从他手里溜掉小狐狸！

　　一场幻觉！

　　光明慌忙跪下，对着倾城王妃抱拳沉声道：“微臣酒后失态冒犯王妃殿下，请殿下责罚。”

　　“呵呵，大将军请起吧，恕你无罪，以后记得切莫贪杯。”

　　柔媚入骨的声音由白玉面具下，优雅轻柔的传出，如簧天籁。

　　“微臣，多谢王妃不罪之恩，谨承殿下教训，并祝殿下凤体安康。”说着，光明站起身来，他深深的垂下头，不敢再多看倾城一眼。心中却一阵的迷茫，他其实并没有喝几杯酒，怎么就放荡形骸，忘乎所以了呢？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大将军乃国之柱石，也要保重身体啊。”

　　说完，倾城王妃以锦袖半掩着玉面，轻移莲步，款款步向王座前犹自愤怒的王。

　　猛地将王妃拥进怀里，王那颗激动愤怒的心这才渐渐平息下来，他哈哈一笑道：“光明，孤也恕你无罪！倾城艳绝天下，竟然连素来洁身自好的光明大将军也忍不住动了凡心，哈哈，真是了不起！”

　　“谢谢王不罪之恩。”光明低下头，低声道。

　　“不风流放荡一点，还是男人吗？光明，你老大不小了吧，也该考虑一下自身的问题啦。你可有中意之人？要是有了，不妨告诉孤，孤定然替你玉成好事！”王毛手毛脚的摸着怀中倾城那浑圆柔软的胸部，全然不顾在大庭广众之下王家的颜面。

　　“微臣戎马军旅，暂时还不想考虑成家之事。何况四蛮蛰伏已久，近更有蠢蠢欲动之势……”

　　“光明你也不能光顾着打仗嘛。瞧你今日这饥渴的熊样儿，倒还象个爷们儿。也难怪你对倾城动心，这样的女人倒是举世无双，可惜她只有这么一个，孤不能分你。呵呵，听说外面那帮吟游诗人还写了不少诗歌来赞美她呢！”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此歌虽语意轻佻，王上洪福齐天，王妃殿下乃天女谪凡，确是羡煞世人！”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哈哈哈！那些吟游诗人真是这么唱的吗？果然妙极！妙极！北方的人儿……说起来，北领的小无欢，那精妙的小模样儿也是惹人怜爱，可惜又让他溜了。孤得好好打听一下，他有没兄弟姐妹……”

　　光明虎躯一震。

　　“王！”被王抱在怀里的倾城，终于忍不住轻呼出声。

　　“呵呵，孤只你爱你一个。”王有些尴尬的拍了拍倾城的薄肩，又在她的胸部掐了一把。

　　倾城娇躯微颤，没再言语。透过冰冷的白玉面具，明若秋水的眸子抬起，悄悄的落在依然躬身站立在大殿之上的光明身上。然而，她美丽的眸子并不能在那张线条分明、刚毅桀骜的面容上，找寻到任何一丝情绪的波动。

　　光明至始至终，没有抬头再看她一眼。

　　她有些失望的阖上了眸子，被白玉面具覆盖的绝世容颜上，慢慢幻动着一种莫名的情绪，无人可见。

　　“无欢……”倾城轻轻念着这个名字。

　　“无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借口不胜酒力，匆匆从王家宴会告辞的光明，忍不住喃喃自语：“我该拿你怎么样呢？你这只可恶的小狐狸！你该知道，触怒我的代价是很高的。就让北领彻底消失吧……斩断你的狐狸爪子，我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光明狠狠地咬紧了牙。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