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翊云归》第无野

6、第 6 章

　　陈易凌和赵雨薇从景室山准备返程，马车驶入宫门时，赵雨薇正枕在陈易凌膝上小憩。暮色将车帘染成暗金，陈易凌望着远处渐近的紫宸殿飞檐，心头莫名泛起一丝不安。赵雨薇的发簪不知何时松了，青丝散落如瀑，她下意识伸手去拢，指尖却触到对方微蹙的眉峰。
　　"殿下，到了。"她轻声唤道。
　　赵雨薇懒懒睁眼，指尖勾住陈易凌束腰丝绦："今晚来我宫里用膳？母妃新赏的桂花酿......"
　　话音未落，宫道尽头忽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青梧提着裙摆狂奔而来，发髻散乱，扑跪在车辕前时连嗓音都劈了岔："小姐！老爷、老爷他......"
　　陈易凌浑身血液骤然凝固。
　　染血的玄甲碎片躺在乌木托盘中，边缘焦黑卷曲，像是被烈火舔舐过。陈易凌死死盯着那枚残缺的云雷纹，掌心几乎要将案几捏出裂痕。赵匡胤背对她立在龙纹屏风前，声音沉痛如铁："契丹残部埋伏袭击，趁夜火烧大营......陈将军为护粮草，以身引开敌寇......"
　　"尸骨呢？"她听见自己问。
　　"鹰嘴崖坍塌......"赵匡胤叹息一声，宽袖下的手却摩挲着密令朱批，"朕已命人凿山寻骨，定要让忠魂归故里。"
　　陈易凌霍然起身，佩剑撞上御案，震得茶盏叮当。后颈月牙疤灼如烙铁，恍惚间她竟嗅到父亲铠甲上的铁锈味——那是去年冬狩时，陈飞星解下披风裹住她冻僵的双脚，笑着说"为父的铠甲比你暖和"。
　　"臣请率玄甲营北上。"她单膝砸地，青砖裂纹蛛网般蔓延，"不屠尽契丹狼族，誓不还朝！"
　　陈易凌刚出去的时候与跑来的赵雨薇擦肩而过，赵雨薇闯入御书房时，琉璃灯盏正映出赵匡胤嘴角的笑意。案头奏折摊开着，萧月见亲笔所书的"陈易凌擅调禁军，恐生异心"朱批未干，像一道新鲜的血痕。
　　"父皇早知道契丹主力已灭，是不是？"她攥紧袖中银簪，簪尖刺入掌心的痛楚令声音发颤，"那些刺客......根本是您的人！"
　　赵匡胤蘸墨的狼毫一顿，砚中血色朱砂荡起涟漪："雨薇，帝王之术在于制衡。陈家剑能破契丹铁骑，自然也能刺向大宋咽喉。"
　　"所以您连我也算计？那日汴河遇刺，若非陈易凌以身相护......您明知我会与她同车！”
　　"朕的暗卫从不失手。"赵匡胤搁笔抬头，眼中寒光惊得赵雨薇倒退半步，"那一箭本该擦过你肩头，偏偏陈易凌多事......"
　　陈易凌跨上战马时，怀中还揣着赵雨薇绣送给她的锦囊。玄铁盔压住翻飞的发丝，她最后望了一眼宫墙，却不知长乐殿的琉璃瓦上，赵雨薇正徒手掰开锁死的窗棂。
　　"易凌！回来——！"嘶喊混着血腥气溢出喉间，赵雨薇忙追出去，但还是慢一步，陈易凌的背影渐成黑点，终究没入漫天黄沙。
　　"长公主忧思过度，需静养。"赵匡胤的声音从殿外传来，禁军铁靴踏地声如丧钟，"看好门窗，莫让野雀惊了鸾驾。"
　　赵雨薇想把一切都告诉陈易凌，但是没有办法，被人看的太死了，他打算天色暗下来再找机会出去，现在只能在这里干着急，心里祈祷着陈易凌能察觉这一切。
　　此时的陈易凌一直在赶路，快赶到边疆了 ，一路上尸横遍野，但是没有任何狼烟烽火，更没有一点刚打完仗的迹象，陈易凌越想越奇怪，于是先组织军队休息调整了一下，自己看了看周边的情况。
　　天黑了，在宫里的赵雨薇摸清了守卫换班的间隙，找准时间逃了出去，想把一切真相都告诉陈易凌，一路上快马加鞭。
　　等陈易凌到达前线，发现只有破败的契丹军队的营地，并没有人，她下马去查看，感觉一切都是那么不合理，难道是契丹已经后撤在哪里埋伏吗？那哪里是最好的伏击地带呢，能让他们弃营地而冒如此大的风险，
　　北疆的风裹着砂砾，迷得人睁不开眼。陈易凌一剑劈开契丹残旗，身后忽传来弓弦紧绷声，她猛然回头，只见萧月见立于崖顶，禁军龙纹箭镞在烈日下泛着冷光。
　　"陛下赐你的葬身之地，可还满意？"萧月见笑着挥旗，伏兵如黑蚁自岩缝涌出，"放心，待你头颅送回临安，自会与陈飞星合葬——"
　　陈易凌心头一震，好像意识到了这是个圈套，但是已经晚了。
　　当箭飞下来的时候，禁军也都向她冲来，来不及思考过多，陈易凌旋身挥剑，剑锋劈开三支破空利箭，火星迸溅中瞥见崖壁阴影里蛰伏的弓弩手。玄甲营将士举盾结阵的嘶吼被风声撕裂，她跃上巨石高喝："列雁翼阵！"话音未落，一支淬毒弩箭擦过肩甲，腐臭味混着血腥气直冲鼻腔。
　　萧月见的笑声穿透杀阵："陈将军不妨猜猜，玄甲营里有多少陛下的人？"
　　陈易凌心头剧震，转头见半数亲兵突然调转矛头，寒光直刺同袍后心。阵型霎时溃散，鲜血浸透沙砾，目眦欲裂："萧月见——！"
　　剑光如电劈开两名禁军，风沙迷眼，萧月见袖中暗弩连发，她以剑为盾格挡，虎口震裂的血顺着云雷纹蜿蜒而下。又一箭破风袭来，她侧头闪避的刹那，萧月见竟甩出铁链缠住她脚踝，崖顶碎石随拉扯簌簌坠落。陈易凌被铁链绊倒，顿时许多禁军一拥而上，陈易凌转身用剑支撑起身体，一个回转，鲜血在面前绽开，此时的陈易凌俨然已经被愤怒冲破了理智，双眼猩红，挥剑斩去，这一剑，斩断的不仅仅是自己父亲拼命守住的百姓子弟兵的生命，更是自己与国家的感情，她不顾一切，凡是剑指染的地方，必定是鲜红一片。
　　但是人太多了，根本坚持不了多久，陈易凌便开始处于下风，左挡又刺，转身回击，又被划伤了手臂，她吃痛的松开了握剑的手，身体也开始因为失血过多而开始意识模糊。萧月见看着这场好戏，觉得陈易凌的体力快差不多消耗尽的时候，准备给陈易凌个痛快。
　　易凌——！"
　　熟悉的清喝刺破喧嚣，鹅黄身影自沙暴中策马奔来。赵雨薇发髻散乱，裙裾被荆棘撕成碎片，她挽弓搭箭，杏黄丝绦在狂风中猎猎如焰，三支羽箭瞬息贯穿两名弓弩手的咽喉。
　　陈易艰难起身，剑锋直指萧月见面门："雨薇躲开！"
　　寒光交错间，萧月见突然暴起，袖中淬毒弩箭直射陈易凌心口。电光石火之际，鹅黄披帛如蝶翼掠过——
　　"噗嗤。"
　　箭镞入肉的闷响让时间凝滞。陈易凌眼睁睁看着赵雨薇扑进她怀中，箭尾杏黄丝绦擦过自己下颌，温热鲜血瞬间染透鹅黄宫装。
　　"...易凌。"赵雨薇呛出血沫，看着她胸前不断汩汩流出的鲜血，嘴角微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感觉自己喉咙好热，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呼吸都在此刻停滞，眼泪充斥着眼眶，身体控制不了的发抖“赵雨薇，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手上胡乱按着赵雨薇的衣服，试图按住这狰狞的伤口，眼泪已经模糊了视线，赵雨薇看着陈易凌，指尖颤抖的抚上陈易凌的脸颊，赵雨薇已经说不出话，但是赵雨薇看向她的这个眼神，里面蕴藏着无限的爱意，如果眼神会说话的的话，那此时赵雨薇已经说了千万遍我爱你。悲痛如浪潮般汹涌冲击着陈易凌的大脑，赵雨薇最后慢慢起身用尽最后力气吻上了陈易凌，之后再也没有了动作向地面倒去，陈易凌疯了，崩溃大哭，嘶声力竭，她接受不了，接受不了自己的爱人以这种方式离开她，狂风卷起沙尘，天地间只剩怀中逐渐冰冷的躯体。陈易凌颤抖着将脸埋进赵雨薇散乱的发间，桂香混着血腥气刺入肺腑，后颈月牙疤灼如业火。她轻轻吻去赵雨薇眼尾将凝未凝的泪。
　　陈易凌内心怎么会不痛呢，从小被父母教育要效忠国家，保家卫国，但是现在却被自己父亲所保护的一切，化作了一把利刃，狠狠扎进了自己胸腔，而自己现在沦落到，指剑向自己的子民军队，她太恨了，手紧紧攥着剑柄，用力到手都在微微颤抖，陈易凌持剑指向自己守护的王朝：“这忠字，我不屑再写！”
　　"真是感人。"萧月见冷笑着搭箭拉弓"可惜陛下要的是死无对证，让我送你上路吧"
　　陈易凌用尽最后的力气起身，显然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随着箭贯穿自己的身体，她直直的倒在了地上，随着意识逐渐模糊，她听到了现代急救车的嗡鸣声，然后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