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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宫闱初逢 桂香银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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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前的大比武上,她以一招"雁回九霄"挑飞对手的银枪,剑尖堪堪停在对方喉前三寸。赵匡胤抚掌大笑道:"好!好啊!陈家女儿,当真有你父亲当年风采,有破云之姿啊。"
说起陈易凌的父亲——陈飞星,那可是现在大名鼎鼎的将军,在赵匡胤一路走上皇位这些年,陈飞星可谓是帮他审时度势,鞠躬尽瘁。不过由于北上契丹来犯,现在的陈飞星依旧请缨在前线作战。
鎏金请帖几日后便送至将军府。赴宴这日,青梧替她束发时道:"小姐可知,长公主殿下也会来?"铜镜中的少女眉峰微动——赵雨薇的名讳她早有耳闻。坊间传闻这位长公主十岁便敢与太傅论兵法,去年秋狩更是一箭射穿两只红狐,箭尾缠的杏黄丝绦至今还挂在猎场杨树上。但那都是耳闻,至今她却没有见过长公主的真实面貌,其实陈易凌也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如此惊世骇俗。
宴席设在雍华殿,陈易凌甫一踏入,便觉有道目光如沾了晨露的蛛丝,细细密密缠上她的后颈。她假意整理护腕侧目望去,见东侧珠帘后隐约坐着个鹅黄宫装的少女。琉璃灯影里,那人发间九鸾衔珠步摇纹丝不动,唯有执扇的指尖随着乐声轻叩,像在丈量某种隐秘的节拍。
"易凌啊。"酒过三巡时,赵匡胤忽然击盏,"雨薇向来仰慕少年英杰,朕观你才思敏捷,想必与雨薇志趣相投,此杯你便于她共饮,可否?”“臣遵旨”
陈易凌端起酒杯向东测珠帘后走去,看着鹅黄色的身影越来越近,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一丝紧张,不自觉的捏紧了酒杯,珠帘后的人,看着来人泛白的指尖,勾唇笑了起来。宫娥挑起珠帘的刹那,陈易凌看清了赵雨薇的模样——与想象中骄矜的皇女不同,她生着双雾蒙蒙的鹿眼,眼尾却斜斜飞起,恍若工笔画里最遒劲的一笔朱砂。待走近了,陈易凌嗅到她襟前若有似无的桂花香,混着袖口金线绣的缠枝莲,竟与那日镜中玄甲少女佩剑的血气微妙重叠。赵雨薇从台上走下来时,发上的珠花不小心滑落,陈易凌看到了便不做声悄悄从地上捡了起来。
"贺陈小将军夺魁。"赵雨薇举杯时,广袖滑落半截皓腕,陈易凌瞥见其虎口薄茧——绝非抚琴弄墨所生。这让陈易凌对长公主更加好奇。“谢长公主恭贺”陈易凌举杯一饮。随后赵雨薇便坐到了陈易凌的旁边,陈易凌将手中的珠花递给她。赵雨薇看着自己不知何时掉落的珠花,先是一愣,然后从她手中接过,默默盯着眼前的陈易凌。其实赵雨薇在得知陈易凌夺冠之后就派人调查过她,因为自幼学武不被父亲认可,她也同样好奇这个出身武将世家,身段宏奕的女子究竟是怎么样的。
此时赵匡胤开口道“易凌啊,过几日你便搬来宫里罢,与钱太傅学习兵法,此事宜早不宜迟。”
“臣遵旨”
宴罢,陈易凌回了家,便开始收拾行李,皇上让她搬去紫宸殿与钱魁太傅学习兵法,赵匡胤为她安排了很多侍女,只不过陈易凌还是习惯青梧在她身边,所以走的时候便把青梧也带进了宫里。
紫宸殿的蝉鸣裹着暑气钻入窗棂时,陈易凌正咬着笔杆发愁。案头摊开的《李卫公问对》第三卷,朱批歪歪扭扭爬满页边——钱太傅昨日抽查兵法时说她"勇猛有余,谋略不足",特命她每日抄注三卷并且标明自己的理解。但是景翊现实生活中就对文言文一知半解,现在穿越过来还得学习古书兵法,真是要了老命。
"这里该用'奇正相生',不是'声东击西'。"
竹青色袖口突然拂过纸页,陈易凌惊得溅了滴墨在赵雨薇腕上。长公主今日未施脂粉,发间只别着支素银簪,倒比宴席那日更像邻家姑娘。她忙掏帕子要擦,对方却浑不在意地抹去墨点:"将军可知'正兵贵先,奇兵贵后'的道理?"
赵雨薇指尖点着错处,腕骨随着讲解轻轻晃动。陈易盯着赵雨薇的手有些失神,随即又说道"听闻公主对兵法颇有研究,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母亲说女儿家总要懂些防身之道。"赵雨薇将鬓边碎发别到耳后,露出截细红绳,"小时候偷溜去武库玩,被枪头划伤脸后,父亲便请了位退隐的女将教我。"她忽然倾身,陈易凌嗅到淡淡桂花香,"将军若得空,申时可否来西苑指点我练剑?" “也许是被赵雨薇忽然倾身弄的猝不及防,也许是被淡淡的花香扰乱了心智,陈易凌便慌乱点头答应了下来。
西苑老槐树的影子刚爬到青砖缝,陈易凌便听见木剑相击的脆响。赵雨薇着窄袖胡服立在木桩阵中,发梢随腾挪跳跃扬起细碎金光。她招式虽利落却欠力道,"白虹贯日"使到第三式便乱了气息,身姿不稳,木剑随即"当啷"的砸在地上。陈易凌走过去,捡起木剑递给赵雨薇,便开始指导赵雨薇练剑。 "手腕要沉三寸。"陈易凌下意识握住她执剑的手。赵雨薇指节微凉,掌心却滚烫,惊得她像被火炭烙了似地缩回。
"这样?"赵雨薇仿着她的姿势挥剑,袖口滑落时露出小臂淡青淤痕,“公主这伤是?”"昨日练'金雁横空'摔的。"她吐舌的模样让陈易凌想起幼时教邻家小妹放纸鸢,"将军莫笑,我天资愚钝。" “长公主不必妄自菲薄,练剑本就不是一桩易事,长公主已经做的很好了”陈易凌说道
这时陈易凌突然想起自己剑上的剑穗,她取下送给赵雨薇“公主,这是我做的剑穗,剑穗可以帮助稳剑势,这个就送你了”。“谢谢小陈将军了”赵雨薇满眼惊喜。
暮色渐浓时,陈易凌发现赵雨薇总盯着她后颈的月牙疤瞧。 "之前练功不小心伤到的。"她主动解释道。"我也有..."赵雨薇忽然噤声,卷起自己裤脚——脚踝赫然有道相似的疤痕,"去年爬树摘柿子摔的。"两人对视片刻,突然齐声笑起来,惊飞了槐树上打盹的雀儿。
***
五日后暴雨突至,陈易凌抱着兵书小跑过回廊,忽见赵雨薇蹲在檐下掏水沟。鹅黄裙裾浸在泥水里,她正用树枝拨弄卡在石缝中的木剑穗子。
陈易凌皱眉道"让宫人来做便是。"
"这是将军编的剑穗。"赵雨薇仰起的脸上沾着泥点,"那日你说穗子能稳剑势,我..."
不等赵雨薇说罢,陈易凌已跳进雨幕。积水没到脚踝,她摸索着掰开碎石,指尖被棱角划破也浑然不觉。当殷红血丝在浑浊水面绽开时,赵雨薇突然抓住她手腕:"不过是个穗子!"
"太傅说过,剑器如手足。"陈易凌将洗净的穗子塞回她掌心,冰雨顺着下颌滴进衣领,"缺了穗子,就像瘸了腿打仗。"
赵雨薇噗嗤笑出声,眼角还凝着未落的泪:"难怪父皇总夸你死心眼。"她解下帕子裹住陈易凌渗血的手指。 “陈易凌看着这个上面印着灰雁,带着一丝丝桂花香气的手帕紧紧的包裹着自己的手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但其实说这种别样的感情,赵雨薇更是浓烈,怕弄丢剑穗而流的泪证明了一切。
入宫的日子让陈易凌更是感觉更迭不休,四季的更替也是恍如白驹过隙。
一晃到了白露这日,赵匡胤命陈易凌随驾秋狩。她凌晨策马至宫门,却见赵雨薇抱着包袱等在下马石旁,发间落满晶亮晨霜。
"父皇允我做监射官。"她将手中东西塞进陈易凌掌心,耳坠随动作晃成银弧,"我偷带了金疮药和桂花糖。" 陈易凌看着东西被一股脑塞进自己手中,有些不知所措,对上赵雨薇亮晶晶的眼睛,便会心一笑“谢谢公主殿下
围场鼓声震天时,陈易凌瞥见赵雨薇踮脚张望的侧影。当她一箭射穿狂奔的麂子,喝彩声里混着声格外清亮的"好",像春溪撞碎薄冰。陈易凌听得出来,嘴角扬起了弧度 。
夜宴篝火燃起后,赵雨薇提着兔腿溜到她身侧:"我烤的!"焦黑肉块冒着热腾腾的蒸汽,虽然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美味,但是陈易凌还是面不改色咬下一口。
"盐放多了?"赵雨薇凑近观察她表情,火星噼啪溅上她袖口。
"长公主手艺不一般啊"陈易凌笑着拍灭火星,将腰间水囊递过去。她们望着彼此熏黑的脸颊笑作一团,直到赵雨薇歪头靠上她肩膀。陈易凌僵着身子不敢动,任晚风将青丝与桂香缠满臂弯。这种被依靠的感觉,让陈易凌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感情,只觉得出乎意料的安心。
深秋总显得更寂静些,陈易凌在值房整理兵械图,忽听窗棂"叩"地轻响。赵雨薇怀里捂着油纸包:"御膳房新做的梅花酥,趁热..."
她话音戛然而止——陈易凌腕上缠着渗血的绷带,是白日校场比试受的伤。
"我替你换药。"赵雨薇翻窗的架势比使剑还利落。当微颤的指尖抚过伤处时,陈易凌忽然想起那方灰雁帕子。
"殿下为何对我..."
"初见那日,你捡起我从看台跌落的珠花。"赵雨薇低头打结,睫毛在烛火里投下颤动的影,"母妃说肯弯腰替人拾物的,心肠总不会太硬。"
晚上更声想起,陈易凌正准备睡觉,摸到枕下压着的锦囊。小巧精致,还沾着桂香——是赵雨薇给她的。陈易凌拿起默默放入随身携带的荷包之中,便睡下了,桌上烛影摇晃,与战场上军营里陈飞星摆满兵书桌上的蜡烛残影重叠。
“明天就是总攻了,我们务必一举拿下契丹主力,削减对方气焰”
北疆的风裹着砂砾擦过陈飞星的玄铁护甲,他抬手抹去眉骨上的血痂,目光扫过城楼下如潮退去的契丹残兵。烽烟未散,副将疾步登上城楼,嗓音沙哑却掩不住振奋:“将军,斥候来报,敌军粮道已断,昨夜三支先锋营溃逃时自相践踏,尸横十里。”
陈飞星颔首,掌心摩挲着剑柄上磨损的云雷纹。远处契丹王旗在暮色中颓然倾倒,像一只折翼的苍鹰。
“将军,是否追击?”副将躬身请示。
陈飞星闭了闭眼,塞北的寒风将赵匡胤的密令一字字刻进耳膜——“待契丹主力尽殁,即刻班师”。他反手将剑插回鞘中,铁器相撞的铮鸣惊飞了城头栖鸦:“传令各营,修整三日,清点俘虏。”
副将欲言又止,终究抱拳退下。陈飞星独自伫立墙头,望着渐暗的天际线。在陈飞星没注意到的角落,一匹黑马撕破黑夜的静谧,快速往皇宫飞驰而去。
“启禀皇上,萧月见求见”大太监裴无咎来报
“让他进来吧”赵匡胤依旧不停手上的笔墨
“微臣参见皇上”
“免礼”皇上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的笔
“怎么样了”
“启禀皇上,北上契丹主力已殆尽,我军三日后便班师回朝”
“好”赵匡胤笑说道
“只是…”萧月见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皇上,微臣以为,既契丹已灭,那天下无人可与大宋为敌,现如今陈将军掌管一方军权,倘若陈将军…”萧月见不再说下去
“这些问题我已想过”
赵匡胤知道,契丹一灭,那这天下自然唯他独尊,只是,外患已除,只怕内忧,虽然陈飞星是赵匡胤的心腹大臣,但是如今以陈飞星的权利和地位,完全可以举兵反叛。再加上她的女儿,那自然也是不容小觑的存在,如若到时候,他必然是进退两难。
“你天资聪慧,既已效忠与我,想必知道我想的是什么”说罢赵匡胤将先前停笔写下的东西递给萧月见——一封急报绞杀令。
“臣遵旨”萧月见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