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坠落》流云南

20、约定

　　林夏被迫躲在苏杨身后，勉强留一只眼睛偷瞄，以现在的距离，根本听不清安茗和姜雅在说什么？

　　苏杨又把耳朵贴在无形屏障边，恨不得长出耳廓狐那样的大耳朵，可偏偏不行，听了又听，还是摇头。

　　不仅如此，两人还被狂风吹得摇摇晃晃，使劲巴着门才能不被吹走。

　　可即使这样，他们也能看到姜雅哭肿的眼睛，抽噎得停不下来，以及一次又一次递纸巾的安茗，看得鼻子一阵阵发酸，她遇到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这么难过？

　　这种情形持续了不少时间，林夏和苏杨两人百爪挠心似的难受，好不容易打开一扇门却什么都听不到，在这儿干瞪眼？

　　纯纯浪费时间！

　　林夏退到1230门边坐下，拿出烂熟于心的笔记，筛选脑海里飞舞着无数念头，从第一扇门开始直至现在……

　　推理小说里有一条，越了解越贴近嫌疑人就模拟想法、推测下一步行动。

　　林夏闭上眼睛，从笔记的第一个字开始，努力把自己变成安茗，在她深藏的喜怒哀乐里，有她最放不下的爸妈，被卷走的房租、拖久的稿酬，以及艰难时刻伸来援手的姜雅，和她抹不开的悲伤难过。

　　苏杨望着影子似的林夏，即使看不到她的脸和身体，但能看出她的专注……没再抱怨她独自琢磨。

　　相对于他已经轮番榨干几轮的大脑，林夏成了他俩现下唯一的指望。

　　时间以不寻常的速度绕开了他俩，在蓝色长廊里静止，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规律而快速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林夏原地弹射起来，双手拢在嘴边，大声问：

　　“安茗，你是不是和姜雅有什么约定？！”

　　苏杨紧张地四处张望，长廊里静悄悄，光线亮暗、温度和空气清新程度等等……没有任何变化。

　　这是……猜对还是猜错？

　　“是不是和姜雅约了在哪里见面？”

　　苏杨能明显感觉到长廊的温湿度都越来越舒适，这是不是意味着安茗的身体又好转了？

　　林夏喊累了才停下，下意识看向苏杨：“还有没有其他思路，比如……比如……”

　　苏杨用手机外放：“比如什么？你倒是把话说完。”

　　林夏把本子摊开：“你看，真的没想法了。”

　　苏杨望着整页密密麻麻的字，一个又一个叉，默默在心里嘀咕，还有这么多门没开可怎么办？会不会永远困在这里？

　　或者，也许……等安茗康复了，他们是不是就能脱困？

　　念头源源不断，一个接一个，密集程度堪比绚烂烟花……偏偏有用的念头为零。

　　林夏望着停止的电话手表，苏杨也下意识看自己的手机，继续想，还是坐着干等？

　　苏杨用手机外放：“你又想什么？”

　　林夏双手支着下巴，语气幽怨：“妈妈是不是已经报警了？这里没信号，能不能定位到我们？”

　　苏杨顺着想了想，还是摊手，这么诡异又不科学的事情，谁知道能不能。

　　林夏再次起身：“这样拖着不是办法，实在不行就硬撞，万一像上次那样能在空中暂停呢？”

　　苏杨举双手赞成，总比在这儿干等好。

　　但当他们站在1234门前，林夏指右，苏杨指左，有分歧！

　　“好吧！”林夏改手势指左。

　　苏杨几乎同时指右。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毫无默契又互相支持。

　　苏杨的嗓子疼得实在受不了，向林夏伸手。

　　林夏拿出矿泉水瓶拿出来，一人一口喝完，又疼又痒的嗓子舒适三秒，得，没水了。

　　苏杨拿出所剩无几的饼，递给林夏，自己啃完最后一段能量棒，吃完了。

　　两人默契地收好包装和塑料瓶，不约而同看向无尽长廊，还有这么多没开的门和深藏的记忆，前路看起来更黯淡。

　　安茗的记忆越晦暗，林夏和苏杨越心疼，偏偏又无能为力，只能干着急。

　　林夏最后一次看向那些已经打开并透光的房门，微暗的长廊尽头，顶灯柔和的光晕，把长廊分割成无数块，而这些明暗似乎有什么说不出来的规律。

　　“你看……”

　　苏杨先看长廊，再看林夏，一头雾水，到底要看什么？

　　“你玩过图案找规律的游戏吗？看我左手边的长廊……”

　　苏杨一时反应不过来，这房门是按照安茗画框编号试出来的，和排列有什么关系？

　　林夏背对电梯门站好，示意：“你看我的左手边，2，1，2，1，2……我这里算1……”

　　“再看我的右手边，3，1，3，下面应该是哪扇门？”

　　苏杨急了，拿起手机一通猛输然后外放：“找规律不是这样的，要找也是两边一致，右边也应该是2，1，2，1……这种变化。”

　　这算什么找规律？

　　林夏摊手：“你有其他想法？”

　　苏杨足足楞住三秒，硬是什么想法都没憋出来，学着林夏摊手外加耸肩，试试就逝逝，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就是坠楼吗？

　　两人按规律走到了1237门前，都有些紧张。

　　林夏纯粹是突发奇想，理智告诉自己这规律找得确实离谱，和妈妈教的找规律方法完全不相关，但这一瞬的念头如此强烈，驱使她试一次。

　　但如果错了，他俩又得再摔一次。

　　内心天人交战，最后抛开停滞不前，选择了冒险。

　　林夏深呼吸：“准备好了吗？！”

　　苏杨郑重其事点头。

　　林夏大力伸出右手，但碰到门把的只有食指，两人完全相同的身体微微前倾、弯腰曲膝、随时准备坠落。

　　但当他们心里默数到十时，周围的一切没有任何变化。

　　林夏毫不犹豫摁住把手，1237的房门无声打开，两人几乎同时用身体抵住门，差点用力过度摔出去。

　　没有风，没有阳光，但有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林夏和苏杨不约而同用力皱了皱了鼻子，内心咆哮，是医院的味道！

　　门内也是一条长廊，他俩特别熟悉的门诊大楼的某条长廊，光滑的地面贴了彩色指引线，奶黄色的诊室门和墙上的出诊医生介绍……

　　紧接着林夏就被门诊广播声吓了一跳，“请心理门诊6号姜雅到3号诊室就诊……”

　　他俩看到姜雅在安茗的陪同下，走进3号诊室，等了不少时间才出来，似乎要去做些检查，等了更长时间才回到心理门诊区域，又在打卡机上签到。

　　这条长廊相对安静，候诊区男女老幼都有，偏偏年轻人占了大多数，有些是孩子和家长。

　　广播再次叫号，姜雅又在安茗的陪同下进了3号诊室，这次倒很快就出来了。

　　安茗拿着一撂检查单据，边走边安慰姜雅：“罗主任说了你只是生病，每个人都会生病，你一定要把这些报告拿给你爸妈看，要让他们知道。”

　　“如果你不敢，这周六晚上六点，我去你家和叔叔阿姨谈。”

　　“可是……”姜雅的声音低如蚊呐，“他们不会接受的，只会让他们觉得颜面扫地，我们一大家子都在人才库里，我却得了这个病……”

　　“你不要过于担忧……”她俩刚走出几步，一个孩子尖叫着冲过来撞了正着，检查报告飞向空中又掉落在地，孩子的父母追过来大声道歉。

　　安茗动作敏捷地捡起所有报告，给孩子特别严厉的视线警告，勉强挤出笑：“在医院乱跑会摔倒，会受伤，要打针……”

　　孩子立刻被吓到，并在父母的要求下认真道歉。

　　全程都是安茗在交涉，姜雅安静得像精美的塑像，眼神却是空的，仿佛生命力和灵魂都随抛飞的纸页游离。

　　这样的姜雅被安茗小心地带走，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林夏和苏杨都看到了检查报告上、清晰又触目惊心的“中度抑郁症”，两人瞬间被震得不知所措。

　　长廊里的一切都像凝固了一样，慢慢的凝结成静止的画。

　　两人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立刻考虑所有的可能性，林夏拢着双手在长廊里大喊：“安茗，你是不是要我们去救姜雅？”

　　“可是，我们不知道她在哪里？”

　　苏杨脑袋里一片空白，别说不知道地址，就算知道了，他们赶过去是不是来得及？就算赶去了，他们和姜雅素昧平生，怎么劝？凭什么劝？

　　打开1237除了震惊，更多的难题像空气一样弥漫在四周。

　　林夏深呼吸，用力赶走纷乱的思绪，摇苏杨的左手：“快，你用手机把刚才那段拍下来，诊断书的那页！”

　　苏杨如梦初醒，赶紧举起手机，努力拍得清晰：“拍好了！然后呢？”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回答。

　　林夏又一次摇苏杨的手：“你听，好像是电梯运行的声音？”

　　反应是立即的，两人疯跑到电梯口，眼睁睁地看着融合成一块钢板的电梯门出现了明显的中间缝隙，电梯按键的灯也亮了。

　　电梯上方屏幕亮起“上升”键头。

　　是的，没错，确实是电梯正常运行的样子。

　　苏杨激动得跳了一段猩猩舞，太好啦！可以出去啦！

　　林夏激动得不断小跳步，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终于可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