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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骤雨将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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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将至,林间泛起白雾。还没找到谢怀瑾,视野也愈加模糊,谢瑜更加慌乱,顾不得熊听到声音会不会来攻击他,喊道:“怀瑾!谢怀瑾!”
谢怀瑾死了怎么办?他才回家没多久,还没享多少福就这么去了?爹娘找了他这么多年,谢怀瑾死了,他们该有多伤心……
树林里充斥着迷雾还有他的回声,泪水如汹涌的洪水般夺眶而出,他哭喊:“谢怀瑾!”
雾蒙蒙,谢瑜眼前迷茫一片,一点雪白若隐若现,他睁大眼睛,抓住一丝希望,策马飞腾,“谢怀瑾!你在吗?”
“哥哥!”
树枝划烂骑装,靴上泥土点点,谢怀瑾脸上还有几道血痕,他刚摆脱黑熊,劫后余生,面容带着深深的疲惫,听到谢瑜的声音,他又惊又喜,驾着雪痕朝着迷雾深处踏去。
谢怀瑾略带狼狈的面容忽然出现,谢瑜还以为是幻觉,迷迷瞪瞪,直到谢怀瑾出声唤他,他才如梦初醒。
“哥哥,你怎么会来这里!”见谢瑜眼圈泛红显闪着泪花,谢怀瑾鼻子一酸,“我刚摆脱黑熊,这里很危险。”
大雨倾盆,四周黑压压一片,鸟鸣野兽霎时了无踪迹,万籁俱寂。
两个人下了马,谢瑜飞扑过去抱住他,像小孩一样哭嚎,“我还以为你死了!”还好只是虚惊一场,但这种感觉他也不要经历第二次。
谢怀瑾用力抱紧他,温声安慰道:“怎么会,雪痕跑得很快。”
雨势凶猛,衣服已经湿透,谢瑜抱着他死活不肯松开,哭完后才松手。
山洞底下,巨石处,谢怀瑾用一根粗壮的树枝插在缝隙里,拴好马。
里面不仅有生火的痕迹和材料,还有几件麻衣,显然是猎户经常被困在山洞后带来的。他们脱下湿透的衣服,穿上麻衣。
谢瑜和魏行几个曾经图新鲜野炊过,他懂得生火,用猎户留下的东西一捣鼓,灼热的火焰猛然生起。
谢怀瑾用几根木棍搭好架子,把他们脱下来的衣服放上去烤。
“哥哥你饿了吗?吃点东西吧。”马鞍挂着的包裹里还有干粮,谢怀瑾拿出来一看,有点湿了,放在火上烤干后才递到谢瑜嘴边。
谢瑜摇摇头,“我还不饿,你吃吧。”
寒风阵阵,火是背对洞口生的,否则会被风吹灭。他们身上只穿了麻衣,冷风顺着缝隙钻入,谢瑜瑟缩一下,双手放在膝盖,头枕上去。
“哥哥,靠过来。”谢怀瑾把干草铺在地上,伸手把谢瑜揽在身前,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睡一会儿罢。”
谢瑜刚哭过,眼睛都要睁不开,但他作为哥哥怎么能让弟弟守着他,逞强道:“你先睡,我守着。”
谢怀瑾看他昏昏欲睡的样子,强忍笑意,“我睡不着,哥哥陪我聊会儿天。”
“好。”谢瑜安然地靠在谢怀瑾怀里,突然想起马蹄印,仰起脸看他,“对了,我看雪痕马蹄印旁边还有较深的印记,有人与你从一个方向逃走的?”
谢怀瑾摇摇头,“我未曾见过别人。”
谢瑜也不再追问,问起了谢怀瑾以前的生活。从前他心存愧疚,不敢问谢怀瑾曾经的生活,如今他与谢怀瑾情深谊长,才敢开口问。
谢怀瑾淡笑,眼里思绪万千,“我从前在永嘉生活,家后院有颗很大的桂花树,开花时,我就和娘一起摘桂花。”
“小孩都爱吃糖,娘就给我做桂花糖,再熬些桂花酱放进白粥里,清甜可口……”
谢瑜的意识已经迷糊,脑海却浮现出小小的谢怀瑾摘桂花的样子,似乎能闻到桂花浓郁的香气。
“阿爷会做桂花酒,我偷偷喝过一点,口感甜润,我上月做了一坛埋在桂树下,哥哥你一定会喜欢……”
怀里的人呼吸逐渐平和,谢怀瑾眼神变得幽暗,他收紧臂弯,把人牢牢锁在怀里。
风过林间,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火把的光亮在浓厚的迷雾中若隐若现。谢家的两位少爷不见,魏知府派了一队护卫兵来寻,魏行几个担心谢瑜也去林里找人。
护卫兵兵分几路,仔细查看树林里每个角落。刘述一脸神神秘秘,凑过来道:“你们有看见李骅吗?”
朱既明一顿,摇头道:“未曾。”
魏行皱起眉,“不会是他去找了谢怀瑾的麻烦,谢瑜才跟去……”
刘述恍然大悟,“这倒也说得通,两个对一个,阿瑜箭术又高超,定吃不了亏。”
“未必,单凌说李骅被熊追了,”朱既明若有所思,“阿瑜和怀瑾应该在哪个地方躲雨。”
“啊?”刘述惊呼,眼睛都瞪大了,“那李骅是不是死了?都没见他回来。”
“单凌刚才怎么不说啊!”
魏行冷哼一声,道:“李骅前年猥亵过单凌的妹妹,单凌巴不得他死。”
“嘿,那李骅死了也活该!”
梦里,柔软火热的怀抱烫得谢瑜死命挣脱,一转身,毛绒绒的胸膛,浅黄色的眼睛竟柔情似水地看着他。
可这是老虎啊!
谢瑜一激灵,直接被吓醒了,浑身发冷,呼吸急促起来。
“哥哥做噩梦了?”
谢怀瑾盈盈一笑,眼眸似冰雪般剔透,却温柔似水注视着谢瑜,火光照耀下如明珠生晕。
脑海里只剩谢怀瑾的声音回响,谢瑜的心从未如此猛然跳动,他的眼神渴望又热烈,一动不动黏在谢怀瑾的脸上。
外面一阵嘈杂的声音,马蹄声停,魏行等人看见洞内两匹马和幽幽火光,如释重负,闪电般进入洞里。
“哎,你还要在你弟弟怀里待多久。”魏行蹙着眉头,不悦道。谢瑜被他弟弟抱在怀里,两个人的神情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
谢瑜尴尬地起身,耳朵都红了,谢怀瑾倒是安然自若,伸手摘去谢瑜衣服上的杂草。
两个少爷都没事,吉祥和来福大喜,拿出准备好的衣服给他们换上。
“你们没事就好,”刘述探出头,十分欢喜,“让我们好找,你们是被熊追了?”
谢瑜摇摇头,“说来话长。”
朱既明也皱着眉,眼睛上下打量他们一番,“天黑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城。”
吉祥把火熄灭,归置好生火的东西,来福包好他们脱下的麻衣,放了银两。。
刚上马,一个黑衣男人忽然出现,神情凝重,低声道:“少爷,李通判的儿子李骅被熊吃了。”
“什么?!”众人大惊,面面相觑,眼里尽是不敢置信。
魏行眉心微微跳动,“可还有残留的身体?”
护卫队长道:“我们看见时,熊刚吃完躯干……”
“啧,”刘述凑到谢瑜身边,“我们方才还说李骅死了也是活该,没想到还真死了。”
刘述感叹一下,啧啧称奇,难道是老天有眼将李骅这个人渣收了?
熊已被护卫队射死,护卫已把李骅的残躯包好送回营帐。
陡然生变,李骅意外身亡令众人哗然,苏知府为宽慰李通判,取消了原定的庆功宴,让众人给李骅吊唁。
李通判抖着手掀开白布,看见李骅血红的头颅,几近晕厥,哭嚎过后恶狠狠瞪着谢瑜、谢怀瑾和单凌他们,怀疑他们就是杀害李骅的凶手。
“贤弟节哀,”魏知府咳了几声,“令郎意外身亡乃是不可预料之事,还望贤弟保重身体,否则令郎在天之灵也会不安。”
李通判抹了把脸,沉声道:“我儿身亡之事有待查明,到时候是非定夺还望知府为贤弟主持公道!”
魏知府安慰道:“若并非意外,本官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众人鸦雀无声,李通判又扫了谢瑜他们几眼,目光凶狠,带着李骅的尸首拂袖而去。
魏知府这几番话说的很敷衍,魏行向他的方向看了几眼,若有所思。平日父亲待李家关怀备至,如今李骅身死父亲却只说了几句场面话,莫非李家要倒台了?
庆功宴虽取消了,但奖赏还是要给,不然如何激励年轻子弟,把那烫手山芋抛出去呢?
单凌的猎物最多,东海的夜明珠被赏给他。单凌家世单薄,人也忠厚,将夜明珠与他是最合适的选择,也了却魏知府心中一件大事。
其余名次,分别赏了金银珠宝,铁甲武器之类,无甚新奇。
年轻子弟纷纷凑到单凌身边,又把他拉去黑暗的地方,看那夜明珠荧荧发光,对此称赞不绝。
刘述碍于面子没有凑上前,远远看上几眼后闷闷不乐走了,嘴里还念叨着,“夜明珠怎给了这呆子?死呆子运气真好!”
谢瑜既没有上去端详,也没有表现出失落的情绪,只是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
“哥哥都是我不好,”谢瑜的猎物只比单凌少几只,谢怀瑾眼里流露出愁绪,“我若没有回去取箭,哥哥不回来找我,猎物也不会比单凌少。”
谢瑜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哥哥没有伤心这件事,只是在想别的事情。”
他拉谢怀瑾回帐篷,眼里多了几分严肃,低声道:“怀瑾,与你一起逃走的人是不是李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