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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无常 ...


  •   郁青青回家后没能迎来她预料之中的混合双打。

      她的爸爸妈妈先打起来了。

      小姑娘一进门,迎面就是个飞过来的铁锅,她往后一跳,铁锅砸到门框飞了出去,客厅里桌椅翻倒,一片狼藉。

      撕打中的大人们停顿了一下,妈妈仰起头:“去把锅捡回来,几百块钱呢!”

      郁青青暗中叹气,果然,根本没人关心她有没有受伤。

      她抱着铁锅,眼疾手快地往自己的小房间溜,刚进门,门口就哗啦一声,木制的鞋柜成功战损,伴随着妈妈花式的八度女高音。

      “这日子没法过了!”妈妈飚了一大段的脏话,“每个月那么几个钱,一家三口吃的穿的哪一样够?都这样了还给老家寄钱,你根本不管我们娘俩死活吗!”

      “我爸风湿,难道我不管他?”爸爸一脚把郁青青卧室的门踹开,环顾了一眼抱着锅面无表情坐在床上的小姑娘,进来搬了个凳子砸了出去:“工资统共就这么点,能过过,过不下去拉倒!”

      “行,郁辛,你牛。”门外的妈妈顿了顿,冲进门来一把抱起了郁青青,“女儿跟我,你一个人过去吧!”

      她拉着郁青青就走。

      郁青青跌跌撞撞地,回头看了一眼爸爸。

      中年男人的脸上全是无法褪去的暴戾,他和妈妈是被贫瘠的滩涂逼在一块的两条小鱼,相濡以沫,却也分担彼此最不堪的一面。

      贫贱夫妻百事哀。

      妈妈拉着她一路往车站走,那个站离她们在的小区有五六公里远,郁青青跌跌撞撞地走了好一会,实在累得不行,在后头扯了一下妈妈:“妈,我能不能休息下。”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女人回头就给了郁青青一巴掌。

      郁青青捂着脸,呆呆地看着妈妈,妈妈身后是华灯初上的星穹,这里是城市边缘的开发区,没有高楼和霓虹遮挡,夜空以一种最原始的野性降落。

      妈妈也愣了愣,她和郁青青隔着川流不息的人潮对视了两秒,中年妇女终于崩溃,她无声地在马路边蹲了下来,抱住了小姑娘。

      妈妈的肩膀在抖,有一滴热泪,细弱地滑进了郁青青的脖子里。

      那一刹,郁青青抬头望向夜空,只觉得一种巨大的麻木要将她没顶——

      人生一直都要这么困难吗?

      “青青。”妈妈的声音里是平静的绝望,“刚才家里人打电话给我,外婆生病了。”

      “和妈妈回去看看外婆……出门在外,你要跟紧妈妈,不要走丢,记住了吗。”

      郁青青慢慢地叹了口气,抓紧了妈妈的手。

      妈妈带着她去车站买票,念着车票上的名字:“余胜霞,郁青青……15A、15B。”

      她们登上了返乡的大巴。

      回乡的路上一直在下雨,在充斥着臭气的大巴上,妈妈紧紧攥住她的手指,却再没掉过一滴泪。

      底层的女性一生都是在现实的石缝中求存,资源太少环境太恶劣,容不下稍微娇惯一点的情绪。

      郁青青别过脸,望着大巴车窗外那轮脏兮兮的月亮,突然间被一种来自无常的恐惧深深地攫取住。

      十一岁的女孩想着,如果有一天,换她来应对这一切,生活的巨石从妈妈的肩上转给她,她要甘心被这么磋磨,像苔藓一样被践踏着活过一生吗?

      郁青青冷冷地睁着眼,没什么情绪,只是下定决心。

      她要成为一棵青松,扎透命运贫瘠的岩石,然后,倔强地,迎着风雨,伸展向天空。

      外婆的病很严重,一同居住的三姑婆已经把她送去了医院,自己留在村口等妈妈回来。

      她们一起去医院,外婆此时已经不能睁开眼睛了,只是执拗地抚摸着妈妈的手。

      三姑婆在一旁拍着妈妈的肩膀:“生死有命……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妈妈的背影那一瞬间佝偻起来,像是终于被生活的最后一根稻草压垮。

      郁青青看着病床上的外婆,从未有一刻如现下这么清晰地觉察,妈妈老了。

      外婆见过妈妈最后一面后,没能撑过当晚。而爸爸给妈妈打了好几个电话,郁青青偷偷接了,说了这边的情况后,爸爸也赶了过来。

      他帮着妈妈处理丧葬的事宜,摆席、纸扎、火化后墓穴的选址、法事的联络。

      乡野间的葬礼,青山路尽,锣鼓喧天,像是一场荒诞的、宴请神明的往生宴。

      活人没法走过去的路,希望神明能高抬贵手,多多关照,纸钱是少不了的。

      一种荒谬的人情世故。

      郁青青跟着打了一路的下手,好容易回到村里,她还要和妈妈一起在灵堂守夜,风俗都说不能睡,她困得要死,挨着妈妈就开始打盹。

      但是半夜会奇迹般地醒转,和妈妈一同看向窗外的某处虚无夜空。

      风声像是外婆的告别——那是不能言说的,藏在血脉深处的呼应。

      后半夜妈妈和她都无法入睡,她和她瞪着眼睛,直到日出。

      妈妈的家没有了。郁青青茫然地想着。

      这种茫然持续到了她返校。返校当天,她拒绝了陆微归放学后继续改游戏的邀请,自己溜去操场散心。

      她麻木地沿着红色的硅胶跑道,在落日下走了一圈又一圈。

      陆微归在跑道尽头等她,但郁青青沉浸在自己的人生思考中,对少年视而不见,三过而不打招呼。

      第四圈的时候陆微归终于不耐烦:“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郁青青抬起一双女鬼般的眼睛,凝视他两秒。

      “你知道什么是无常吗?”

      陆微归:?

      少女突然直起身,像一个活了八十岁的人一样,拍了拍陆微归的肩膀。

      “我们不会一直这么好下去的。”她断言。

      “迟早有一天,我们会分开,会反目成仇,会在时间的灰烬里,变成各自都不认识的样子,再把彼此忘掉。”

      “这就是无常。”郁青青轻声说。

      她看起来真像个铁口直断的巫婆。

      少年看着她,反常地沉默,两个人的身影在日光下拉得很长。

      他张了张嘴,想说我知道你外婆去世了心情不好,但他和郁青青相处那么久了不会看不出来,少女此刻根本不是心情不好。

      她根本就没有情绪。

      少女之前也在和他相处的片刻里,崭露过自己非人的一面,在对很多问题的思考上,她去掉外层那拙劣的人皮,就是台冷漠的超级计算机。

      她有太多悬浮在世界之外的“直觉”,带领她去感知命运的伏线,触碰那些编织着世界的绞索。陆微归甚至有时候会觉得恐惧,少女明明和他近在咫尺,但当她陷入某种极深的思索时,眼神看上去,就像并非来自人间。

      洞彻,执掌,且不在乎这个世界。

      陆微归深深地看了一眼少女,他没有回答,转身离开。

      每个人的原生家庭,都是他们认识世界的第一个坐标系。他和她有着如此相近的动荡视角,也正因为如此,陆微归发现他说不出违心安慰的话。

      他不再执迷那堆做不出来的游戏画面,扔掉了画报,埋首学习。

      他开始学着疏远郁青青。

      外婆去世后的那场期末考试,郁青青不出所料地再次拿到了第一。

      但这一次,陆微归爆了冷门,和郁青青并列了第一,他英语拿了满分。

      只是在公布排名的班会上,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淡淡地哄郁青青开心。

      他根本没来。

      郁青青在众人喧嚣的议论声中,渐渐感到了一种潮水般的不安和悲凉。

      那时候的她,对命运几乎每一个即将到来的转折,都有惊人般的预见性的直觉。

      黄昏时,陆微归顶着一个硕大的巴掌印出现在教室里。手里拿着转校的申请表,上面已经盖了章。

      他把申请表交给老师,然后一言不发地越过人声鼎沸,走向郁青青……旁边的座位。

      “你要转校。”郁青青不知为何,依旧神色平静。

      就好像一切不是尚未发生,而是在她的千千万万次人生中,重复上演过千千万万次。

      她是那么熟稔那种隐秘的,蛛网一样的疼痛。

      “已经申请下来了,我爸找人托了关系。”他快速地将抽屉搬空,抬头看着郁青青,“我会搬到另一个城区生活。”

      “郁青青,你说对了。”他苦笑一声,“我们……终究会说再见的。”

      “那,再见。”郁青青摆了摆手,她甚至扯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搬家后,要好好生活。”
      少女内心那点错愕,像是初夏蒸腾的水汽,一旦靠近皮下那高度运转的计算核心,就蒸发得什么都不剩。

      核心只闪过一行鲜红的字迹:果然如此。

      一切法如梦幻泡影,而她在十一岁,第一次凭借冰冷的计算,逼近了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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