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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忽复乘舟梦日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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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发生得比魏盏想象中来得还要早一些,还要猝不及防一些。
当他一觉醒来,发现客栈里的人全都被模糊了面容时,他就知道自己又走进梁锁月为他编织的梦里了。
魏盏这次有了经验,知道一定先是要自己稳住心神,以免和上回一样不知不觉丢了魂魄,迷失在这里。这样想着,他强忍下被那一张张没有五官的脸唤起的恐惧,一遍一遍在心里宽慰自己,这些都是女娲梁锁月捏出来的小泥人,无需害怕。
不管怎么样,先找到梁锁月再说。
魏盏深吸一口气,只盯着脚底的路大步向楼下走,努力忽视掉余光里那些齐刷刷面对他的“人”,和四下里如暗潮。
走出客栈的三层小楼,只见漫天颜色灰白迷蒙,无日无月,看不出是什么时辰,可当魏盏每走出一步,天色都会肉眼可见的黑上几分。
魏盏向前走着,天幕愈黑愈低,而梁锁月就托着下巴坐在后院的石凳上,如瀑的长发上落了些桃花瓣,听到魏盏发出的响动,便转过头笑盈盈地看他。
终于再看到梁锁月那于他而言熟悉又陌生,同春光一般明媚的神色,魏盏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场漫长如生命的大梦,以及那个在甘州夜幕下依偎的短暂时刻。
魏盏兀自愣神,梁锁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面前,将脸凑过来喊他“陛下”,和前日里高贵矜持的观星楼天师大人判若两人。但有了前一遭经历,魏盏深知这不是幻觉的造物而是梁锁月本人,但还是配合地没有揭穿,只是问:“你是梁锁月吗?”
梁锁月点头:“是我啊。”
看着对方轻松的表情,魏盏在心里暗自不爽——都到这个地步了,居然还能表演出这么开心的样子,他该说不愧是梁锁月吗?
沉闷的天压得他不太爱说话,因此在梁锁月不容拒绝地拉起他的手说要一起去划船的时候,魏盏相当顺从地跟着他向客栈院外走。
心跳得很快。是因为就快要真正面对曾经假定过千万次的结局,还是因为眼前人让他的心与年少时的情愫再次产生了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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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踏出门槛,魏盏顿时觉得不那么闷了,天上也一下子亮堂起来,仿佛先前的事情是在一个被人缓缓闭合的秘匣中发生的一样,冲出来了,天下就宽广了。
门外赫然是一条清澈的溪流,临岸停靠着一只乌篷船。抬眼向东望去,溪水潺潺,隐没入远方的重峦叠嶂之间。
客栈外面,有过这样的山水吗……?
魏盏恍惚了一瞬,直到梁锁月跳上船头喊他上船才回过神。看着眼前飘飘荡荡的小船,魏盏犹豫半晌,还是轻手轻脚上了船。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弯腰坐进船篷下的同时,身后岸上的客栈越缩越小,缩得和路边石子一样大时又倏忽融化开,将泥土染成了沉沉的墨色。
船只在溪面上飘荡着,魏盏偶尔和梁锁月聊上几句,更多的时候还是在看周围的景色。南地的山清水秀对魏盏还是有很大的吸引力的,纵使这一切实质都是虚幻的泡影。更何况事到如今,该问的他都问了,该说的梁锁月都说了,未能宣之于口的两人也心知肚明,实在没什么可以讲的了,着实可惜可叹。
日升月落不停轮转,可能是幻象里时间流逝不同常理,直到天上的弯月被交辉时夕阳残损的余光填满,魏盏才生出些困意。
乌篷船体量小,他委委屈屈睡下了,醒来时又是一弯新月高悬天边。
过了不知第多少个十五昼夜,他们离那座山始终那么远,回头望去却是江雾濛濛锁溪涧,不知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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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时间还能用日夜交替来衡量的话,那么在踏上乌篷船后的第三百六十五日,在魏盏第十二次从梦中醒来后,梁锁月不见了。
这个世界正沿江走向终结,凝固的天地间仅有他们两个人,而梁锁月悄无声息的离去让魏盏骤然意识到自己还在虚诞中。
这里的黑夜格外分明,每次夜晚降临时江上都弥漫着沉郁的黑色,除了天上的月亮,此外再无光线,伸手不见五指。但今晚所见竟不同于往常,魏盏躺在船上,头顶的天空星辰密布,似乎并没有按照星宿的位置相对排列,而是像仙人随手往天上泼的一把光尘,纷纷扬扬,满目华彩。
魏盏不敢轻举妄动,逡巡的视线突然被一颗闪烁着的星星吸引。
他不知道自己盯着那一点微光看了多久,只是等到魏盏发现自己被魇上时,这片天幕离他的鼻尖已不过尺余距离。魏盏惊出一身冷汗,却逃无可逃,连坐直身子都不能够,只得一咬牙,翻身滚下了船板,扑入沁凉的溪水中。
魏盏怕水,怕冷。
被水环绕的恐惧从四面缓步淌来,穿透重重包裹中的心脏。气泡在眼前破碎沉浮,冰冷的溪水一下子挤入咽喉,魏盏终于挨不住,晕了过去。
万一这样的选择并不坏呢,魏盏知道,在梁锁月为他勾勒出的幻境中,发生什么都不无可能。
就是不知道现实里的事情发展到哪一步了,他本人还活着吗?
-
魏盏半死不活地飘着,如同惊涛上一片随波逐流的落叶。不知飘了多久,他恍惚察觉到自己又回到了乌篷船上,只是身上还湿漉漉的,跳河这个事情并非幻觉。
神识涣散之际,胸腔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让我在不禁怀疑是不是身下的朽木在水里泡久了又发了芽,枝条恰好不偏不倚自他胸口钻出来,以他的骨血为滋养,轰轰烈烈地起死回生了一遭。
喉管涌上一股血腥气,魏盏突然清醒过来,竭力睁开眼睛,偏头吐了一口混着血沫的河水。虽然想象中的画面没有发生,但他确实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结实地按在了船板上,动弹不得。
“您醒了?”
一片阴影迎面落下来,魏盏转转眼珠,视野所限他看不到梁锁月本人,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梁锁月:“我们到了。”
到了?到哪了?
魏盏怀疑自己脑子进了水。
“你能先让我起来吗?”
梁锁月的语气十分抱歉:“不可以,我怕您会走丢。”
“咱们在船上,我能走到哪去。”
“可是刚才您跳船了。”
梁锁月说的是事实,魏盏还是忍不住反驳:“但是天都快塌我脸上了……”
“那是梦哦。”梁锁月叹了口气,又思忖片刻,“算了,您坐起来吧。”
多委屈他似的……魏盏感觉自己身上的桎梏一松,双脚却还是不能动。
他坐直后环顾四周,没看见梁锁月,只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凭空按在他头顶:“陛下,我在这。”
魏盏抬手,顺着往上摸,确实有个人模人样的东西。
“为什么我看不到你。”
“因为我们已经到了啊。”梁锁月扣住魏盏乱摸的手,似乎在他对面坐下了,“这里就是墨云山。”
随着最后三字落下,山河瞬间变色。船下的清澈溪流变成了墨汁一样的漆黑,只有其中从游飘荡的蜉蝣还是星星点点的白;而两侧青山上的泥土岩石失了颜色,所有树木都仿佛扎根于飘絮中,再向深处看,甚至隐约可见赤红的熔火正脉脉流淌。
魏盏这才明白所谓“墨云山”的含义。
掬水成墨,研山为云,寓天地以蜉蝣,视万物作苍狗。
-
乌篷船在有如实质的墨溪上势如破竹地航行,雾白色的山峦被涟漪拨开,没过很久,船身顿了一下,魏盏猜想是靠岸了。
“抓紧我。”
魏盏也怕自己一松手就再也找不见梁锁月,他一个人在这连死都不知道该怎么死,于是连忙跟上梁锁月的脚步。
两个人七拐八绕地走着,两侧的景象在魏盏来看压根没有任何区别,他也不知道梁锁月要带他去哪,不知不觉就又溜起号。
他总共也只进过三次梁锁月为他构造的世界,还并不了解其运行的方式,如果刚才落水前看到的是梦,在虚假的世界里,人也会做梦吗?
胡思乱想一通。
魏盏呆呆地注视着自己被牵着的那只手,鬼使神差地开口:“你……还是梁锁月吗?”
此言一出,前面的人停下脚步,魏盏能从手上细微的感觉猜到他转了个身,面对自己。
梁锁月:“可能如果你来看的话,不完全是吧。”
“?!”
魏盏没想到真被自己说中了,下意识放开了对方的手,一阵孤寂和慌乱刹那间涌上心头。
如果能看到梁锁月的话,那人脸上应该挂着笑吧。
但魏盏看不见,耳边突然响起的噪音让他心乱如麻。魏盏捂住耳朵,摸到一手黏黏糊糊,他转眼一看,大片的血色吓了他一跳。
一种很直白的排斥。魏盏终于明白为什么梁锁月让他不要松开他的手了。
就在魏盏要晕死过去时,噪音戛然而止。他刚松了一口气,脚下所踩的地面就变成了一个空洞,魏盏反应不及,直截了当地掉了进去。
坠落的时间很长,让魏盏一度担心自己会不会摔进先前看到的地底熔浆中,彻底化成一滩血水。速度越来越快,身下对着的是一大片琉璃瓦房顶,魏盏来不及想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一座屋子,就真真切切砸了上去。竟也不疼,只是把人家屋顶哐啷砸了个大洞。
魏盏仰面躺在一片昂贵的破砖烂瓦上,缓了缓才扶着腰爬起来,这是一个装潢极奢极贵的房间,甚至连砖缝都浇了赤金,金碧辉煌的,看得他眼睛疼。
金屋藏娇。魏盏的脑海里不切事宜地冒出这个词,而脚步声恰如其时地自里屋响起。
珍珠帘被掀起,一道再熟悉不过的目光向他横来。
梁锁月懒洋洋地靠在门边,捂住嘴打了个哈欠,显然刚从一场好梦中醒来。
“你终于来了,我的小皇帝。”
梁锁月见魏盏一副傻样,不满地嘟囔一声,走上前把他拽进了屋里。
-
说起来显得离奇,但魏盏的确见过很多个梁锁月——散漫的矜持的安静的活泼的,而眼前这位,明显更接近最初印象中的那个人,举手投足间带着些玩世不恭的恶劣。
魏盏还搞不清状况,乖乖坐在床边被按着擦脸,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看不出心情的梁锁月。
后者不发一言,仔仔细细给他脸上的血擦净了,把沾血的锦帕随手一扔,随后抱起手臂,充满兴味地打量回去。
他语气讥诮:“你想在这张脸上看到什么表情?”
魏盏不敢说话。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人。”梁锁月敛起玩笑的神色,试图向魏盏解释,“你看到的每一个梁锁月都是我,只不过我的神识一直没有离开这里而已。”
“还有一点姑且算是骗你的吧,我不是什么紫微星,而是你心境的造物,你所度过的本就是你的人生。几次引你入梦其实也只是回到了你的识海里。”
梁锁月说着,四周环境随之瞬息变幻,一阵头晕目眩后,他们回到了初登船的那条江上,山清水秀,碧透的江流中倒映出两人的身影。一切都和彼时别无二致,但魏盏隐约觉得哪里变得不太一样了。
“你不要恨我。”
怎么会呢?春去秋来,人走茶凉,对于满途风霜魏盏早已经看开,他早就不怪梁锁月了,更何况如今他知道所有事情都和对方无关。对于自己所做的一切选择他也并不后悔,但假如一定要指出来一条罪状来谴责梁锁月——
梁锁月突如其来的动作打乱了魏盏在心中预想的所有陈词。一个一触即离的吻,和以往每一次相比都显得过分平淡如水,也难以挽留。
“公烛,其实天地间什么都没有。”
他指向天空:“没有云山雾海。”
他指向脚下:“没有江涛行舟。”
他指向自己:“人间三千年,黄泉三千丈,本也没有我。”
下一瞬,梁锁月秀颀的身姿骤然消弭,从衣袂开始,一寸寸隐入金光万道。他安静地注视着扑过来尝试抓住他的魏盏,眸光温煦,一如密林帐中的重逢时。
最后,梁锁月轻轻笑着,渐渐散落成纷然光点的指尖隔空点了点魏盏。
梁锁月娓娓道:“而你,便是我的墨云山。”
“你在何处,我便在何处;红尘万物,随你心动。”
-
假如,假如一定要有一个理由的话——为何要这样离开,又为何不提再见?
古来万事东流水,乌篷船依旧自在地沿江而下,船上却只剩了一人。江面流出山口后便逐渐开阔,乌灰的云霭再次绵绵升腾于天际。风光无限在此处回环,精心绘就的假象破碎,他又回到了这里,这个只属于他自己的大千世界。
魏盏坐在船头,遥望着西沉的余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心脏。他知道,掌心下的脉动尚怀有着未尽的将来,春风吹又生。
假如这就是结局的话,但也许仅在此时。
东向望神山,何时复西归?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望神山的故事是本人两年前的脑洞啦,至于小公主和钥钥更是在五年前就有了名字。这里把这篇写完,算是给了他们一个结局!也算是给我自己挖的坑一个交代^^
这是我第一篇完结的原创作品,对我意义很重大哦——因为没有宣传的打算,流量应该不会很好,所以无论你是谁,都非常感谢你能看到这里呀!
就像我在最后写下的,“假如这就是结局的话,但也许仅在此时”,未来我还会继续努力的><
下次再见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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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六/忽复乘舟梦日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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