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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这也是答案 ...

  •   人的一生,总会面临许许多多的离开,离开家,离开亲人,离开爱人。因为离别,我们学会了思念和珍惜,也学会了忘记和放弃。她也未能例外,痛苦的经历也不见得全是坏事,当一个人的经验积累得够多的时候,再痛苦的事也不会觉得惊心动魄。

      春运结束了,可火车站还是有太多的人,人头攒动,空气粘稠,许多回城的农民扛着笨重的行李挤在她周围互相推搡着,虽然神色疲惫,但眼里依然充满了希望,又是新的一年了,找工赚钱,娶妻生子,辛苦的终点是最普通的幸福,她近乎羡慕地看着前面几个穿着简陋的年轻人。

      经过漫长的等待,她顺着人流被挤进了车厢,跌跌撞撞地找到了自己的床铺。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坐在她的对面,女人拿了许多东西,正上上下下地整理着行李,小男孩在下铺床上爬来爬去,一脸的新鲜好奇。

      终于火车启动了,站台一节节地往后退去,这个她曾经居住了五年的城市再一次沦为陌生的异乡。她呆呆地看着,时不时地眨着酸涨的眼睛。

      “姐姐,你在做什么?”

      她在做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做啊,“姐姐在发呆!”

      “嘻嘻,我也会发呆!”,小男孩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自说自划地开始表演了,伸长腰把两只胳膊放到小桌子上,一双乌黑溜圆的眼睛眯起来,定定地落在窗外的世界,“你看着那里,一直看着,然后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一本正经地演示着,最后一锤定音:“这样,一个呆就发好了!”

      她被孩子的奇思妙论逗笑,于是也学着他的样子,眯起眼定定地看着窗外远处的世界。

      许久之后,她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

      是伍石,他躺在医院的床上,手臂上缠满了白色的纱带,眼睛紧闭,眉头微蹙,仿佛陷入了痛苦的梦境,床边还有一个人,是个女孩,那个名叫李云英的女孩,她轻轻地握着他的手,一脸担忧地看着那个睡着的男人。

      她立在那里许久,第一次觉得病房的设计令人心伤,如果不看到那一幕或者她会有更多的勇气去忏悔去解释去挽回。那个年轻的女孩一直喜欢伍石,年轻的眼睛总是难以藏爱情的冲动,从第一天看到她的时候她便知道了。她喜欢的男人,也有别人喜欢,这并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那时候的他,眼里只有她。他把她抱在怀里,叫她老婆,宝贝,乖,叫世上一切让人肉麻的称呼,那时候的她,是他心里最柔软的部分。而今的她,不再亲切,不再柔软,她是插在他心头上的锋利的刀尖细的刺。

      她立在那里,隔着一片小小的透明的玻璃,心如刀割地看着房内那安谧祥和一幕,曾经有那么几秒,她几乎想离开。

      最终还是推门进去了,女孩惊跳起来,把伍石也惊醒了。他躺在那里看她,不过几天的时间,不过几步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千万年的生疏和遥远,她读出了他眸子里的怀疑与痛苦,那是她无力弥补的缺憾,至少在短时间内那是不可能的。

      她也怔怔地看着他,原本在出发前好不容易才积累的勇气像漏气的气球一般正一点点地消减,她觉得自己越变越小,越变越轻。

      前世今生大概就是这样被隔开的,只需要一个夜晚,一个人,一件事。

      “伍哥,锦瑟姐,你们聊吧,我还有事儿!”李云英一边说一边离开。

      房门迅速被拉开,发出吱哑的声音,然后又吱哑一声合拢。

      房间里安静下来。

      之前的安静是平和静谧,现在的安静却是压抑和沉闷。

      许久之后,他才哑着嗓子叫她坐下,她小心翼翼地坐下。

      “你来做什么?”,他问道,声音有些冷漠,带着负气。

      “他们说你生病了,我……我来看看你”,她很艰难地回答,对于曾经亲密无间的人来说这是多么困难的对话。

      “我没事,死不了!”他把头扭开。

      她沉默下来。

      许久之后,他缓缓转过头看她。

      她瘦了许多,脸色苍白,一双眼睛透着可怜巴巴的光,任何男人看了都会心生怜惜,他越是这么想,心里就越是生出不愿意面对的情愫。

      终于他又开口了:“那件事……是真的?”

      她点头,低声道:“是”。

      “为什么……”

      “当时……我需要钱”。

      “……值得吗?”

      她摒住呼吸思考这个问题,最后摇头,“不值得……”。

      又是沉默,杀死人的沉默。

      “为什么不告诉我?”

      “……”

      “是不是以为我永远都不会知道?”

      她又想了许久,微微点头,说是。

      他没料到她会答应得如此直接,愣在那里,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过了一会才咬着牙齿问:
      “我是第几个?”

      这问题比刀子还要锋利,她疼得几乎落泪,迅速地转开头,“我没你们想的那么贱!”。

      “你跟我在一起,也是为了钱,是么?”,还是刀,一如继往的锋利,多么可笑,越爱你的人越知道怎么伤你。

      “你要觉得是,那就是!”,她答道,心里一片凄凉。

      “为什么?”

      为什么,这是多么纠结的三个字,她问过许多次,可从来没有得到过满意的答案。她安静地看着他,“伍石,没有为什么,这是已经发生了事实,我没有办法去改变它,即使我比这世上任何人都想去改变它!”

      他闭上眼睛,似乎疲倦至极,“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她挺起胸,平静地说:“你只需要告诉我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你——还能接受我吗?”

      …………

      许久之后,她听见他叹了一口气,说:“我需要时间……”。

      OK,这也是答案。

      走出住院部大门的时候,远远地,她看见李云英站在楼下的一棵树下,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头。她闭了闭眼,细细地吸着气,转身往另外的通道走去。每走一步都觉得撕心裂肺,仿佛正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撕扯着身上的某个器官,她看见它被揉捏被撕裂,慢慢地变成了不成形的碎片,纷纷扬扬地铺散在脚下的路上,偶而还有碎片连着细细的丝,不经意地牵扯着什么,她的脚踩下去,那丝便断了一根,最后所有的碎片都变成了独立的一片,在冷冽的风里四处飘散,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去了公司,草草地写了辞职报告,递给TONY,他很爽快地签了字,似乎早有准备。

      “我想你们都需要时间……”,TONY的话意味深长。

      呵,时间。

      对,时间是个好东西,它能让人忘记怨恨,也能让人忘记爱恋。

      “阿姨,你这个呆发了好久啊!”,一个清脆童声在耳边惊叹。

      她回过神来,看着窗外,然后闭了闭眼睛,原来不是幻觉,那是真实的过去。

      火车继续前行,曾经的那座城市被抛在身后,即使回头,也再也看不见了。

      蓦地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他坐在咖啡店的柜台里,漫不经心地唱着伍佰的《忘了吧》。

      就让它去吧,
      让它泪如雨下,
      爱情总是苦痛挣扎,
      对你的思念折磨一遍又一遍,
      无法面对我自己沉默的脸。
      就让花谢吧,反正心也枯了,
      爱情总是虚假神话,
      迷惑了双眼,
      幸福忽隐又忽现,
      沉沦的我看不见自己从前。
      算了吧,算了吧
      心爱的人儿呀,
      我想要放弃你浪迹天涯;
      忘了吧,忘了吧
      心爱的人儿呀,
      我累了我想找一个家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却爱上他的歌声,那么不经意的一个开头,却演绎成了这么灰暗的结局,原来故事在最初的时候早已有定论,老天真TM伟大。

      车轮滚滚,每转一周,她便离他远了一米。

      小男孩是不错的旅伴,问她许多天真的问题,比如“姐姐你为什么眼睛红红的,是不是像兔子那样吃了太多的胡萝卜?”、“姐姐你问为什么不过爱笑,是不是牙齿长得不好?”,逗得一节车厢的人都笑了。

      天真其实不是坏事,在合适的年龄表现出天真,能给人带来快乐。

      终于,列车停下来了,她和小男孩道别,他仰起脸对她说:“姐姐,下次我们一起发呆吧!”

      她笑着说好,然后又随着人流走出了站台,迎面而来的,是另一个火车站的人头攒动和空气粘稠。

      伟大的祖国地大物博,这世上还有许多城市可以收留她。

      陌生的城,陌生的人。

      罗锦文的脸出现在眼前,多么温暖,老天待她不算最差,这世上总算还有一个男人永远不会抛弃她。

      她扑进他怀里,悲伤地恸哭。

      他任她发泄,任她把眼泪浸湿自己的上衣。

      终于哭完了,她抬起头看罗锦文的脸,说:“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婚了,别让孩子再遭罪了……”。

      罗锦文点头,问她:“有什么打算?”

      她吸吸鼻子,摇头,“不知道,暂时不想回那边了!”

      “房子呢?卖了?”

      “没有,我托给中介了,让他们帮我租出去!”

      过了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电话卡和一把钥匙,“这是本地的,你先用吧!这个房子是我前几个月买的,还没有完全装修好,但也能住,你先住着吧!”,她点头接过钥匙,罗锦文又嘱咐了一句:“这房子晓苒不知道,你先别跟她说,就说是你租的,这两天你先住家里……”。

      换一个地方,也是生活。

      照着哥哥的安排,开始那几日,她住在哥哥家里,时不时地听嫂子对哥哥的抱怨,但抱怨归抱怨,等到罗锦文下班回家的时候,依旧拖鞋茶水地侍候着,连依依回家的套路都是相同的,一边脱鞋一边问爸爸回来没有,若是在家,肯定是跑到爸爸怀里又亲又抱
      那个亲热劲儿,锦瑟看着都觉得眼红。每逢这样的时刻,左晓苒虽然嘴上唠叨着说女儿重爸轻妈,但笑容却是发自心底的。

      也许孩子真的是父母之间的钮带,曾经的她也如依依一般幸运,可惜那幸运终究未能维持到最后。

      左晓苒没有询问她的事情,大概是锦文打过招呼了的,偶而依依的外婆过来,问起来她的事情,左晓苒也会帮忙应付过去。

      过了几天,她搬了出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这也是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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